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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她没有忘记 ...

  •   景洛的房门是虚掩着的,不知是无意,还是有心,在华丽的西洋式公主床上,一男一女,还能在干什么?
      手臂被一股力量向后拖着便走,白鸢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而房间内的二人似乎过于投入,根本没听到这点响动,反而女方的情绪更加奔放了,叫的已经离房门越来越远的白鸢耳膜生疼…
      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戏子白连拉带拽的又拖回了那个听得见雨声的走廊口,周寐拧着眉头,似乎很不开心的开口道“人家的私事,你看够了没有?”
      “她故意的”戏子白有些淡漠的回了四个字,心中不禁也是感慨万千,小洛若算是用心良苦的话,当真是可怜了她的大好青春年华,她本该知道,自己的性子,根本是不吃这一套的,不在意就是不在意,怎么作,结果都是一样…虽然她这次作的,有点大…
      “送我回家”
      ….戏子白仍旧心不在焉,好像脑子里在回放刚才那一幕一样,听得周寐不知为何冒出这么一句话,先是呆愣了半晌,然后带着十分不确定的眼神反问了声…
      “啊?”这是命令还是请求…
      “我没带伞,劳烦唐太太送我回家,可否?”周寐又有些不耐烦了…
      “额…”
      “不送算了”周寐见状顿时绕过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的便走了…
      “喂喂喂!!我送我送!!”白鸢终于反应过来了,像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追了上去,奈何这时候的周寐已经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你慢点走,小心楼梯”戏子白嘴里不停的唠叨着,下楼梯时并不是那么的顺畅,熟不知周寐的高跟鞋,踩的比她好了不知多少,走起来不仅步速没变,而且依旧风姿绰约…
      刚才是呆子,现在转身变哈巴狗,一点骨气都没有…周寐打心眼里鄙视她,下了楼,天公作美,刚巧景家二老不在客厅,周寐就和阿东嘱咐了一声,借口说唐夫人非要请自己吃晚饭,一番盛情百般无奈,便和她先走一步,改日再来探望二老…
      老成已经将车调好了头,下来撑好伞,开好车门,没想得白鸢没先上车,反倒将周寐先请进了车里,待两人都坐定,老成总觉得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也不多说,发动了车子,驶出了景家…
      当真是,天下没有太太搞不定的女人么?连周小姐都屈服了?
      “你倒好,为了逃走,又把我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了”脱离了景家后,白鸢不禁松了口气,那份贤良淑德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都恢复到了原先的气质,乐呵呵的打趣道,对周寐刚才的做法,并不生气“你住哪就和老成说,我们先送你回去”
      “在他们眼里你本就不是好人,再坏一点怕也没得什么”周寐松弛的女中音哑哑的开了口,她将车窗摇开了些,外面的雨像针一般,从窗缝钻进来,有些扎人般的打在了周寐的脸上,她深吸了几口气后,把头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眼里闪着光芒的白鸢“有火么…”
      “你瘾很大,能戒就戒了吧”其实白鸢早看得出她极力掩饰的烦躁,因为曾经的自己,也沾上过要人命的东西,虽然周寐抽的只是平常的西洋烟,但归根结底,烟都是害人的…
      “有火么”周寐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只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白鸢有些无奈的看着她,生怕她说出你不给我火我就下车这种话“老成,火借来用用”
      “谢谢”
      哗的一声,火柴将车内照的更亮了,落雨的傍晚外面有些黑,只看得见周寐挺直的鼻梁和烟嘴上一抹血红的唇印…
      “周小姐,您住哪里…到路口了”老成将车速放缓,询问着周寐住处的方向…
      “麻烦你将我送回打铜街的店里就好,谢谢”周寐思量了下,淡淡道…
      “欸,好好”老成回了声,加快了车速…
      “这么晚了不回家,回店里?”白鸢双眼含笑,挑挑画的较弯的眉“你是怕我知道你住在哪么?”
      “废话真多…你肯定知道我住在哪,别装了,我回店里是因为有件衣服要赶工”周寐觉得她实在是够无聊,懒得和她继续捉迷藏…
      白鸢低头干笑了起来,轻了轻嗓子,尽量掩饰自己的尴尬,这一路,二人再没说过什么,唯有周寐的烟蒂,一灭一亮,似在粉饰这种莫名的氛围,车很快就驶到了目的地,招牌上“假寐”两个字在黑压压的天色下由远及近,白鸢拦住要下车的老成,自己拾了后面的油纸伞,将车门拉开,伞撑好…
      烟刚好燃尽…周寐看看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将烟掐在车里的托盘上,出了车门…
      一阵小风打在她的身上,她不禁抱紧了双臂,天气开始凉了…
      周寐对白鸢道了谢,头顶淅沥的淋了几滴雨,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插进了铁锁的锁芯,不远处的小食店飘来了老麻抄手的香味,窜进了她的鼻尖,她觉得胃里有些空,犹豫了下,还是先打开了锁,走进店里,随手捡了个外套披在身上,疲惫的靠坐在裁布台,闭上眼睛,没有开灯,不知过了多久,她偶然向外看了去,朦胧中见到,也深深的记住…
      1932年的秋天,一个极为美丽高挑的东方女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伫立在蒙着雾气雨中,凝视着她…
      她难得有些发呆,一个眨眼之间,她揉揉眼睛,再去看,外面已经什么都没了,只剩汽车马达发动和鸣笛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又过了一会,她缓步移到角落旁,踢掉脚上已经打湿的高跟鞋,瞄了眼被冷落在角落很久的棉布绣花鞋,还是选择了自己那双简洁的黑色棉布鞋,她回到缝纫机前,开始聚精会神的工作…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她踩着缝纫机踏板的踢踏声,只看得到她犀利又张扬的眼眸在灯下忽而变得温柔而专注,仔细的在袖间领口的细微处斟酌着…点灯赶工最为熬眼睛,她的大眼睛也不禁越来越酸,有些发长了…
      砰砰砰,这时的敲门声让她有些意外,她抬起头,走到门口,见隔壁不远处面馆的小厮正站在店门口,咧着一口白的更显得他黑的牙齿朝她笑,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麻抄手…
      周寐打开门,一脸的不解“这…”
      “东家,刚才有个太太和我讲,如果雨停了没见你出来吃饭,就让我给你送碗抄手过来,呐,刚出锅的,东家你趁热吃了噻”小厮十分热情的道…
      雨停了么?周寐向外瞄了瞄,可惜天已经黑的看不真切了…
      “好”周寐点点头,取下手指上的顶针,打算回身去柜台拿些钱“小哥,多少钱呀”
      “不用了不用了,那位太太已经付过钱啦”小厮将抄手放在店内的小桌上,挥挥手跟周寐告别,一蹦一跳的往自家店里去了,看样子,跑腿费没少得…
      周寐又轻叹了一声,捧起那碗抄手,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而车里的戏子白,回家的一路内心都十分的纠结,今天是自打她认识周寐之后,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一天,而且并非自己上门去惹她,而是意外遇见她,难得的,她没有立刻将自己推开,像耗子见了猫般的逃走,而是平静的,像普通朋友般和自己相处,不排除她有利用自己借口离开景家的原因,但这也够戏子白高兴一阵的了…
      可她反而没什么精神,她只是一路盯着那干净托盘里唯一一支带着唇印的香烟头发呆,虽然她早前出入的都是些离不开烟酒的寻乐之地,但她对烟酒,真的是憎恶到了极点,她从不允许唐向晚在家中抽烟,何况是在车里…
      可是她不敢要求周寐任何…
      “停车,停车”戏子白突然十分烦躁的吼了出来…
      老成纳闷的踩下了刹车“太太,怎么了?”
      “你先回吧,我从这自己走回去,如果太晚见不到我回去就把大门锁了吧”白鸢打开车门跳了出去,一股脑的向旁边巷口的石梯上跑了去…
      老成似乎已经习惯了戏子白的作风,二话没说,发动了车子,顺着大路,驶回了唐家…
      戏子白穿着高跟一瘸一拐的跑着,脚下的水坑溅了她一身,也不知道她摸着黑走了多久,才走到了曹家巷口…她按着熟悉的记忆,听着院内孩童嘻嘻哈哈的声音,叩响了一人家的门…
      “谁啊”问话的是一个男人粗狂的嗓音,同时,天上的雨又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她呆了一秒,立刻纵身一跃,跃进了这户人家对面的围墙内,听得到那男人开了门,唠叨着碎碎骂了一句,又关上了大门…她重新翻上了墙,脱掉了脚上的高跟,跳在潮湿的,冰冷的石板路上,顿觉冷得入骨三分…
      下着雨的夜晚并不像往日那般热闹,倒像是鬼城,不见几个人影…白鸢低着头在雨里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处有些熟悉的路口…她盯着那块虽然掉漆但还能看清楚的门牌许久,脑海中却分辨不出这里面住的是哪一个了,她不禁苦笑了出来,她不想记得的,真的都很难想起来,看来唯一没记没错的是,这又是一个被她抛弃过的女人…
      在风雨飘摇的夜,她才忽然明白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爱干这种事…
      砰砰砰,这次她也不顾忌什么了,里面有男人大不了她就挨几句骂再走,她就想找个女人睡觉,睡完再说…别问她为什么不去舞厅随便拉一个,或是去窑子里点一个,她眼光高着呢,每次都是挑肥拣瘦的寻觅,千辛万苦的追求,潦潦草草的结束,不外如是…
      敲了一阵,院里终于传来回应声,是一道女声…听着这声线,她好像有些记得是谁了…
      咯吱,门打开的一瞬,撑伞的女人吓了一条,以为是哪家的女鬼…她低呼了一声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穿着朴素旗袍的女人稍微平静了一下,声音颤抖着问道“小白?是你?”
      “简容”她的刘海滴着水,咧开嘴,微微笑了下…心内微叹,好久不见…
      女人没有关门,只是转了身,戏子白咬了咬嘴唇,默默的跟了进去,将门栓好…
      刚走到低低的瓦房边,顺着陈旧的窗框向里看,看得到昏黄的油灯下一个清俊的男子拿着笔伏案在不停的书写着些什么,她愣了一愣,不再走了…简容回身,见她有所犹豫,柔声道“我弟弟怀钊”
      “哦”她哑口无言…
      白鸢听得到张简容那声似有似无的低叹,她跟在她身后,艰难的从湿滑的竹梯爬上有些微颤的吊脚楼,踩着咯吱咯吱用钉子错错杂杂钉在一起的木板,终于钻进了室内,简容点燃了灯,室内古朴而宁静,飘着些好闻的味道,这里,她本曾是熟悉的,白鸢从后面看着简容挽好的鬓发和简单的耳环,不知何故,泪水和着雨水,成串的流了下来…
      她走到这是潜意识在作祟,这是对她最好的一个女人…..
      简容一回头,不禁有些愕然,许久,她只当认命的轻声道“把衣服脱了吧,都湿透了,你看你这副样子,哪像你”
      手中接过她递来的毛巾衣服,白鸢倒也不避讳,除去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用毛巾将头发擦干,套上简洁的白挂衫,整个人从一个落魄的女鬼,瞬间变了模样,纤软的短发垂在额前,白皙的脖颈和锁骨露在挂衫外,细长的眼眸在灯下似是在泛水,风月场有名的白生,仿佛一瞬间又回来了…
      “这回像了么”白鸢脸色苍白,启开了精致小巧的唇…
      张简容似乎不想看她,接了那些湿透的衣服,便要退出门去…
      她不犹豫,赤脚站起来,擒住简容的手腕,任那些衣服散在咯吱咯吱的地板上,将她拉至床上,两人在泛着皂香的被褥上,眉目相对。
      雨声加大,继而,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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