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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锥心之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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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冰冷,许骄阳躺在地上,依旧两眼无神地看着灰暗无亮的地面。
她不知将自己重生回来的话告诉母亲后,母亲作何反应,是信、还是不信。然,若她今日连这些话都不分辨的话,那这家里就再没她的立足之地了。
可说了之后,这家中就能有自己的立柱之地了?
心中莫名生出一阵不安来,即使母亲听了那些话后一开始并不相信,可若但凡有一丝相信的意思,也不会任自己躺在这冰冷的屋里、冰冷的地上!
她是许贺氏生的女儿,若还是那个十五岁的许骄阳,许还不解贺氏处事之道。可前世的自己,后来行事、思虑,越发的和许贺氏相近,虽依旧有些性急的脾气,但有些事只要多想想,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今……只怕自己……
心中正如此想着,忽听大门悄悄打开,许骄阳心中一惊,不敢置信地向大门看去,只见一个娇小的黑影,一闪而入。
“三丫儿?!”不怪许骄阳吃惊,自从把三丫儿暂时打发出府去,许骄阳就没指望过她会发现自己出事……或者说,因为无论重生前后,她其实都没有真正贴心的下人,因此,被贺氏抓住后,她就没打算指望过谁。
三丫儿歪头看看倒在地上的许骄阳,忽然上前弯腰,把她一把抗在肩上!
这么个瘦瘦小小的人,力气倒还挺大……等等:“你要把我弄到哪儿去?”
“别做声,回家。”说罢,许骄阳只觉得一阵风起,人就到了小屋门口,门边左右各坐着一个歪头靠着门板的妇人,好似睡着了似的。可许骄阳清楚,她们是决计不敢在看守自己时睡着的——无论自己是真是假,母亲断不能让自己出什么意外。
脑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许骄阳只觉着身子一轻,“嗖”的一下就上了不知哪间屋顶!长到这么大,她只从戏文、演绎里头见过什么一跃十丈、身轻如燕,可却从没想到,自己竟能有一天也有飞上屋顶的时候?!
倒抽一口凉气,连忙压下惊叫的想头,此时她只是一心纳闷——这个傻丫头要带她去哪儿?!
回家,莫非是回自己的院子?那还不如留在那里,也好省得贺氏担心、再忌惮自己呢……这个傻丫头唉……
随着三丫儿的脚步越来越快,许骄阳只觉得自己一路上迷迷糊糊地被越带越远,虽不知她要带自己去哪儿,但却清楚,此时早已出了许府。算了……不管去哪儿……她此时,都暂时不想再见自己到母亲的面了……
心下轻叹一声,缓缓闭上眼睛。她可从来没在高处呆过这么久,更不必提如现在这般高来高去的飞檐走壁,头有点晕,还是先歇息一下吧。
等终于落地,耳听着三丫儿打开门,便被她抗进一间小屋,没一会儿,自己被她放在一张有些偏硬的木板床上,三丫儿转身去点油灯。
“绳子。”三丫儿点罢了油灯,回到床边,一时不知要干什么,便听许骄阳吩咐道。
“哦。”是了,还有绳子,怪到刚才扛着她时怪硌膀子呢?就说她一身软肉,那里会有肋条硌人?
被绑了整整两日,直到现在,许骄阳都还觉着浑身发疼、腿脚发麻,坐在床上看着这空荡荡的小屋、老旧的家具:“这是哪儿?”
“城北十四条街。”
许骄阳眉头一挑,这里倒是离着后来的十一皇子府不远……“这处房子是怎么回事?”
“大个儿帮我买的院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摞票子。“小皇子说他过几天就要走了,让我回府告诉你。”
“这、这些银票是?!”
“小皇子给的。”
十一……皇子?可他为何……“他给你这些银票有何用?”
“让咱们花销,让我护着你。”
心,仿佛被重锤狠狠击中,许骄阳知道十一是个长情的人,因此这次回来后,也颇有几分刻意拉拢结交的意思。可正是这么个孩子,在自己亲生母亲都疑她、忌惮她、关押她,家中下人无人搭理、父亲浑然不知之时,叫这个傻丫头回去看自己……
眼泪连成了一串,心里满是酸甜苦辣的滋味,呛得她只能低头痛哭,再说不出话来。
三丫儿不解许骄阳为何哭泣,莫非是看见银票很多,心里高兴?
“都给你。”反正自己已经是她的了。三丫把银票一股脑全都塞进许骄阳的怀里,在屋里左转右转,翻出一块不知什么衣服也一并塞进她的怀里,“擦脸。”
叫她这么一闹,许骄阳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再哭不下去了。
好在,这一哭出来,心里痛快多了,脑子也比之前清醒了许多:“你是怎么找着我的?怎么想起把我……带到这里?”
“我回去,你屋里没人,就去了你母亲哪里。”三丫皱起眉来,声音变得恨恨,“她同那个老婆子说:‘只要一个听话的、乖乖嫁入三皇子府上的三小姐……她只要顶着许骄阳三字一天,便是我龙哥而的嫡亲姐姐一日!’”
生音学得惟妙惟肖,语气语态也与贺氏再没两样,许骄阳眼中一缩,她知道……或者说,她已经料到了……
她知道自己死后回到十五岁的事情,是何等的匪夷所思,换成旁人听了,也未必肯信。好些的,会拿自己当疯子待,差些的,干脆直接一把火把自己当成妖孽烧了也是可能。
再加上……母亲还有龙哥儿……
是的,龙哥儿……
许骄阳缓缓闭上眼睛,头无力地靠在墙板上。她从没细思过,若母亲只能保住儿、女一人的话,她会选谁?
自小自己便一直以为,自己同龙哥在母亲眼里并没什么分别。自己的吃穿用度,在许府也是独一份的。就算龙哥生出来后,因他是男、自己是女,母亲也没过于偏袒过什么。
可如今……这一档子事,被撕开了、扯烂了,赤|裸裸地丢在自己面前。
就算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又如何?
就算自己清楚三皇子对自己家、对自己不过是利用又如何?
就算三皇子日后必然会害死自己又能如何?!
只要自己嫁入三皇子府,母亲就会想法子资助三皇子为皇、为帝。倒时,自己便是皇后,龙哥儿就是国舅爷!!
即使三皇子不喜自己,母亲也觉着定是自己的哪里不讨他喜欢,慢慢改不就结了?她不会替自己找想、不会去想即使为后,皇帝不喜、后宫那冰冷无比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只想给龙哥儿一个前程,一个国舅爷的名号!至于女儿……她也是喜欢的,然,再怎么心疼、喜欢,却也抵不过那个儿子的分量!
“你可饿了?”三丫刚刚不知干什么去了,这会再进屋子,怀里抱着个油纸包,“吃吧。”
看看那油纸,里头装着吃了半只的烧鸡,此时早已冷了,油光光、硬邦邦的。
“吃吧,街角卖的,可好吃了!”
三丫儿说起烤鸡,两眼发亮,满满都是回味的模样。许骄阳不由轻笑起来,这丫头天然的仿佛非是这世间人一般,娇憨、纯粹、直爽。喜欢的就是喜欢、厌恶的就是厌恶。和这等人在一处,让人只觉着,在没比这更轻松惬意的了。
这等直率之人,比那些无病呻|吟、仙风仙骨的伪仙儿可要真得多。
“好,你也吃。”足足两日,滴水未进。许骄阳拿起桌边的茶壶,里头只有半壶冷茶,也不介意,喝了半盏,便撕下一条鸡肉放入口中。
油是冷的,吃到嘴里冰凉无味,比起家中的山珍海味相差何止半点?可许骄阳依旧一条、一条的塞进口中,食之无味,却又甘之如饴。
许府、许家、母亲、兄弟……
“除了那句,你还听到了什么?都给我说说吧。”一抬眼,见三丫儿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边的鸡。“一起吃吧,慢慢说。”
三丫儿老实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一一说出自己听见、看见的。
从听到之前那句,许骄阳就猜到母亲是如何想的了,如今再听这些,自然并无意外。觉着腹内稍有些东西垫底,便拿那件不知谁的衣裳擦擦手,抬眼看着三丫儿:“为何把我带出来?”
三丫皱起眉头:“小皇子说,不能让你遇到危险,她们要害你,要送进去三皇子府上。许家不安全,我就把你带出来了。”
她不知道三皇子府是什么地方,可贺氏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却看了个一清二楚。贺氏是什么人?她在许府呆了几日,自然知道。那些教她规矩的人,第一个说得便是:那是府里的夫人,别人你都惹得,可万万不能让夫人生气!不然你就别想活了!
贺氏既然是许府的老大,现在老大都要害自家小姐了,那许府还能呆人么?她当然在找到许骄阳后,便立时把她“救”出来!
许骄阳啼笑皆非,抬手摸摸她的脸:“是,那里就是龙潭虎穴,我断不肯再回去的!”
三丫用力点点头:“我保着你!”有她自己保着,便谁也带不走她!除非有人能要了自己的命!
天色大亮,十一皇子换上常服,对父皇处的公公报备,说是要出宫、去父皇赐下的那处府邸看看。皇上听闻,欣然点头,让他出去转转。只当这孩子知道自己终有府邸了,心里高兴得再呆不住,自无不可。
“叫监理十一那处宅子的都用些心,哪个敢偷懒耍滑、以次充好,就给朕提头来见!倒时府邸弄好了,朕可是要亲眼去看看的!”说罢,想了想,忙又加上一句,“其他那几处也一样,朕都要亲眼看看——给亲儿子修得房子娶媳妇用的房子,朕不许他们打歪心思!”
那公公忙笑着应声,出去吩咐不提。
十一一路骑马,赶到十四条街,这条街街尾,便是父皇钦赐的那处院子,原本是前朝一位官宦人家的府邸,再多在附近画出了一片,如今正在忙忙的拆拆装装。
只到了这处,他并没向街尾走,而是调转马头,进了一个小院。
刘栓一路跟着,直接打开院门,请自家爷进去,转身栓门。
栓门、栓马,还没等他进屋呢,就听见屋里传来十一皇子的一声惊中带喜的叫声:“骄阳?!”
呦,那位大小姐怎么啦?总不能亲来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