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姐弟 ...
-
“人，是一条绳索，连接着动物与超人。”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要把人催眠一样。
他的眼睛很亮，仿佛装载着漫天繁星。
他的嘴角噙着笑，像阳光一样，暖暖的，让人放松警惕。
他的手就在湘子的前面，修长干净，手掌关节处略有薄茧。
那么近。
那么近。
“我们，逃吧。”
湘子是被刺眼的光亮弄醒的，她支起身体，手上有一点结疤的小小伤口。她意外得觉得好多了，头脑清醒，四肢有力。
这是家很正常的医院，没有朝日奈，没有聒噪的护士，没有争论，没有逼迫，没有痛楚。
安静的。
沉闷的。
消毒水味的。
光太亮了，她懒得叫护士，自己一个人下床想要拉上窗帘。
在全身都暴露在阳光下，手刚刚接触窗帘的时候，却又蓦地想起那个人的话。
“越是外表光亮的人，他的心理阴影面积越大。”
那个人几乎是强迫她记住这些话，他当时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那么严肃认真。
“你从不设防的人，往往是最令你意外的人。”
“哗啦”。
隔绝光亮。
当湘子怀着尴尬的心情去赊住院费的时候，被告知已经有人替她付了。
“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啊！是个年轻的男人。”护士敲敲脑袋，“二十多岁，穿着黑色衬衣，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护士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他带你来医院的，交了医药费就走了。”
湘子的心在剧烈颤动着，颤动着。
她听到自己心里有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叫着：“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回来了！”
可是又有另一道声音好不留情地泼冷水：“也许是根本不想两人见面尴尬，才会这么快就走吧！”
毕竟啊……
原本互相信赖的双方，都被对方背叛了啊！
湘子最终回了家，这个时间段，池中堂应该在上学——假如他心情好的话。
如果她没记错时间的话，她是在昨天晚上发烧，被朝日奈雅臣救得及时，今天上午醒了，又和朝日奈枣干了一架，意外地被他看到，然后送到医院。
那么，现在的时间是——
下午两点半。
突然想起什么……
！！！
完蛋了！还没请假，她的学分啊啊啊啊！
湘子赶紧想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穿着他买来放在床头的衣服，空无一物。
她的书包，她的手机……
除了在兰蔻花园还可能在那家有毒舌护士出没的医院！
一点都不想去找。
湘子失意体前屈附带海带泪。
“咕噜咕噜”。
算了，先吃饭再说。
池中堂一般都把钥匙都放在花盆底部，湘子往那将花盆一个个拿起来，果不其然发现了一支。
打开门，熟悉的摆设，很干净，也没有空酒瓶。
池中堂什么时候这么乖啦？
怀着疑惑的心情，慢慢上楼。
然后是……一袋泡面拎在手上。虽然刚出院，但都是小感冒对于吃泡面没问题啦！
连汤都一起喝完，湘子才慢吞吞地从书桌上移到床边，大字型睡姿。
眼角习惯性地向上一挑，落在墙壁上海报与墙贴面的缝隙，从外面窥探里面，空荡荡的。
她顾不得休息，立马跳起来撕下海报。
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
完全没有……绘麻的明信片……
——被发现了。
绘麻……暴露了。
她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她想起那个温柔娴静的少女对她说：“总觉得前辈，很厉害呢。”
“绘麻真的很相信您。”
——对不起。
早知道池中堂那么执着，对什么事情都三分热的他，会那么执着地想要那张明信片，她就该——烧了它。
这样，绘麻和这里的联系，完全断开。
谁也找不到她，除非她愿意回来。
她怔怔地盯着手里的海报，据说是很红的偶像组合中，有个很眼熟的少年，笑容明朗又带了几分腼腆。
落在湘子的眼里，像是在讥笑她的无能为力。
她迅速将海报揉成一团，狠狠地丢在地上！
池中堂轻手轻脚地到玄关处换鞋，家里的窗户打开，外面清新的空气冲散了室内的凝闷。
一定是姐姐回来了。
他兀得扬起灿烂的笑容。
他做了件很棒的事情哦！
一张明信片换取一辈子的生活保障，姐姐和小堂可以安安稳稳地上学，甚至姐姐可以像以前一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浑身都是耀眼的光芒。
他也不会再任性地跟姐姐置气，希望姐姐在学习和赚钱之余能够好好关注他。
真棒！
除了学习以外，姐姐的目光都会投向他。
不会被忽略，不会被抛弃。
他会好好学习，不会再惹姐姐生气。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池中家的一双儿女，就该是像池中老先生和太太希望的那样。
彼此之间才是亲人。
任何人都不能插足。
他将沉甸甸的书包挂在门后，步伐轻快地上了楼。
果然，姐姐就在书桌旁边写着什么。
这句话，重点是“姐姐”。
他仿佛撒娇般拉住她的手，借机巧妙地缩短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疏离和陌生。
“小堂今天有很认真地上课，作为奖励，姐姐今天做什么好吃的给小堂”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池中堂就再没有这样撒过娇了。
“很抱歉呐……”
她转头，对他的撒娇无动于衷，一双眼睛深沉淡漠，没有一丝的感情。
“我不会再做吃的给你了，反正你每次都会倒掉不是吗？”
“……姐姐”
“池中。”
她不是叫的小堂，而是叫着疏远的姓氏，语调和缓，听不出是悲是喜。
“强迫地管制你一定让你很困扰吧？真是抱歉，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所以你才会刻意地毁坏我在意的一切，安安稳稳的家，绘麻的明信片，你迫不及待地宣告你的强大和我的无能。”
“像糊弄傻子一样糊弄我，让我等着没有尽头的答案，你一定很自得吧。”
她垂下眼睛，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一样：“你一定恨不得我消失掉。你心里一定在想，如果没有姐姐就好了，如果没有姐姐的话，爸爸，妈妈，还有小堂都会好好的。”
“小堂会有个幸福的家庭。而身为不幸者的姐姐，会依旧待在孤儿院里老去，死去。”
“明明是两个生活没有交集的人啊……凭什么要一同分担痛苦啊。”
“——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吧。”
“那好啊，我会如你所愿。”
“房子，保险金，都留给你，我会走的干干净净，从你的世界里，走的干干净净。”
“不会再给你任何困扰。”
本来一脸惶然不安的池中堂却突然笑起来，像个疯子般，讽刺地，疯狂地，笑得连眼角都带了些泪：“好啊！”
“——最好不过了。”
“你这个，愚蠢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姐弟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