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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是否再联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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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哲男走进这一间五星级的大酒店,最高一层的一间总统套房,看见父亲正坐在桌前,认真地看着几份文件,他那副端凝的模样,已不似一个生着病的人。
“爹地,”哲男走近,贺峰便抬起头来。
“你怎么又在看文件了呢,爹地,林医生上次说你虽然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得要好好休息才可以。”
“我早晚也要恢复起来的,难道真的提早退休么,”贺峰淡淡地说。
哲男没有说下去,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正对着父亲的书桌,这间豪华的房子配置一应俱全,而父亲在这里一住就是半年,一面养病,一面看心理医生。
他想着白日里的事,双手微微搓动着,贺峰早已看出他的心思,只问:“你有事?”
哲男被他堪破,也不欲隐瞒,只说:“我今天见到Jessica了。”
他的眼光很直接坦率地望向父亲,这个曾经是父亲生命中重要的女人之一,贺峰的表情未有改变,只是手中的笔定了定,他说:“她怎么样?”
“她……好像真的失去记忆了,不记得我,”哲男犹豫了一会,“我仔细观察过她,她不像是装出来的,但她记得以前的事,我是说,跟你结婚前的一些事,她都可以说得出来。”
贺峰没有说话,他微微地吸一口气,文件定在那一页却是翻不动了。
“或许她只是忘记了你,还有与你有关的一切?”
在哲男试探性的眼光中贺峰放下了笔,他合上文件,儿子还是太年轻,他根本不懂得如何不动声色,“我知道,”他淡淡地说,“我已经见过她了。”
哲男定住,贺峰并不计较,“她知道我是谁,但不记得我跟她的那一段了,在她的记忆里,我大概只是个香港的富豪,跟她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吧。”
“可是,爹地你为什么要去见她?我知道一定是你主动去见她的。”
“我……只是想去看看她的情况,那时候她,自杀,后来又失忆,我只是想看看她,好点……”
在贺峰微微叹息又凝着的面色中,哲男感觉到父亲对那个女人没有全然忘情,他是并不信父亲与那个女人真有多少深厚的感情,不过为着钱,但后来的种种似乎也说明,没有自己想象的简单。
“爹地,你不会是还爱她吧?”
贺峰又是一滞,随即他长长地叹气,“难道你觉得她还会接受我?在我跟她离婚,又害她失去迅迅之后?”
想到年纪小小便夭折了的弟弟,哲男的面色掠过一丝凝重,他微微抿了嘴唇。
贺峰从来不想承认,对康雅思那个女人,后来会存在那么深的感情,虽然起始他走近她,也是对她有着喜欢之情。
他素来矜持,否则不会丧妻后一直未娶,不但未娶,连逢场作戏的事也没有,虽有一个虞苇庭,早年间有着若有若无的情愫,后来也只幻成了更深的友情,知己般的,却与女人的角色远了。
雅思的美貌不是如水般的清纯秀雅,她生来耀眼,就如那微红的短发,梳得整齐又故作凌乱的覆在额前,她有着使人惊艳的美貌,又有着一闪而过的慧黠。
他曾对微有醋意的苇庭说,雅思让他想起早年间年轻时候的她。
但这不全然,雅思跟苇庭有着相似的受过磨难的经历,也同样有着坚韧的气质,而在其他方面不同,苇庭是优雅脱俗又清贵骄傲,雅思则娇媚俏丽,又有着使男人燃烧的热情与野性。
他在这一场恋爱中一头扎入,虽然不是全身,却是他肯付出的爱的全部。
刚开始也是情浓,她对自己温柔顺从,又千娇百媚,哪个男人能逃得了她手?后来的那一场贺峰不再去想的变故中,他丧失严重的安全感,对她也不再信任。
或者他从来对她不信任,因为她过于机变聪敏。
身为一个隐藏着自己,伺机前进的男人,对很多事都有着全盘的计算,自然不允许枕畔人有异于自己的心,以及慢慢不受掌控的感觉。
他不确定雅思是否背弃自己,但自己的一日日衰老,她依旧地风华年代,使他作为男人的自尊心愈发敏感起来,所以,打了她,打了他怀疑的她的情夫,驱逐她,跟她离婚,等等。
任何可以伤害她的事,那时候的贺峰都做过了。
但迅迅死了,小儿子的死使他彻底清醒过来,他看到雅思眼中的恨,看到她在墓园中放声痛哭,看到她手腕上血淋淋的伤口。
她还曾经注射毒品,这是他最新看到的,在她的手臂上,有着好几颗被注射器扎过的针眼,一看就是曾经不停地注射过药品,还能是什么呢?
她曾经有着多少的绝望,才会做出这种种的伤害自己的事来?
他给她一份伤害,她再给自己一份,双重的打击,才使得她选择性失忆,不再去想那最让她痛苦的一些事了吧?
贺峰是知道雅思来美国的,他控制自己不去见她,但最后还是去了。
雅思果然不记得他了,她仿佛是一个不是往日的她,不像往日那样化着精致的妆容,她面容清丽,衣着简单,对他笑起来是甜美但陌生的。
他控制着自己,又想要与她接近,因此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地与她说话。
贺峰可以感觉到这个雅思,对自己怀揣着的那份本能的好感,她直说了真心喜欢,又说了暗恋,贺峰在看着她的一瞬,忽然想到那个时候的雅思,会不会对他也有着相似的感觉呢?
并不只是,他想的她只是为了他的钱。
是她对自己有喜欢,也有仰慕崇拜之情?所以他随意一点拨,聪慧如她,便对他射出爱情之箭?
那个时候的雅思过度聪明,可能会欺瞒了他,现在的雅思,眼神都是清澈的,她就像一个没有怎么沾染故事的小姑娘,他想他是可以信得过她如今说的一切。
只是在看到她手臂上的针孔时,他有着想要失声痛哭的冲动,他无法自制地冲出去,只为捂住将要出来的喊声。
“Jessica,如果你想起了以前,想起我对你的伤害,你会不会原谅我?”
贺峰的汽车停在这座私立大学门口有一个多钟头了,今日晚上的班机飞回香港,他却还想到这儿来,他想再与她见见,聊几句话。
这不能让雅瞳看见,贺家人现在对他避如洪水猛兽,温弱如雅瞳也是,她极其尽责地保护妹妹。
贺峰在车里坐了许久,许久,也没有看到雅思出来,雅瞳自然也没有。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吩咐司机说:“开车吧。”
司机正在启动,忽然车门前边,一个穿着风衣的身材高挑的女子快步地奔跑了过来,就像那天在画廊门前,她也可以轻易地看见坐在车里的他。
“嗨!”她对他微笑着打招呼。
司机跟保镖对此见怪不怪了,很依从地下了车,雅思则快速地坐上车去,她带着微笑,“你精神挺好的。”
她对他已经不再称呼贺先生了,这让贺峰心里无名觉得一丝喜悦。
“你也不错,”贺峰说。
“上次你说你要回香港了?”
“今天晚上的班机,”贺峰淡淡地解释,仿佛没有多少感情似的。
雅思哦了一声,随即她又笑笑说:“我还要再读半年才可以回香港,不过中间也可以请假回去几趟。”
贺峰看着她,他问:“你喜欢读珠宝设计?”
在他的印象当中,雅思是不喜欢做这些的,她更擅长的是公关,还有就是销售,她向来不是个安静的人,做什么都喜欢锐意进取,大刀阔斧地进攻,取得自己想要的胜利,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
“没有,”果然她这么说,“我是跟着二姐来的。”
贺峰在她微微撅着的嘴里看到一丝往昔的可爱,以往她向他撒娇时,就总会这样,而他每每也是受用的,他微笑着想去拍拍她的头,但手到了那儿,又硬生生地收回来。
“那,可以多些社交,跟同学朋友玩玩。”
“不大喜欢,”雅思竟然这样答他,她自己似乎也是很疑惑地,她看着他说,“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的,你别问我为什么这样觉得,不过我想,即使我失去了那一段记忆,我总归还是我吧。”
贺峰默然,她以前确实热衷社交,如果现在不喜欢了,只能说她的性子变了太多么?
“那你……早点回香港去,那边的朋友总是多点。”
贺峰仿佛往日那般对她既温柔又亲切,说的话都是循循善诱,又充满了诚恳,雅思只是看着他,她本能地感觉到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仰慕,还有想亲近的欲望。
“我以后,能不能给你打电话?”她问。
贺峰怔住,他看着雅思,雅思也看着他,她好像是带着恳求似的,神色间又有着淡淡的落寞。
这让他不假思索地取出一个张卡片,那是他私人的名片,一般只发给少数几个朋友,而这样的朋友,不会超过三个。
“如果你在美国呆得无聊,就……打电话给我吧。”
雅思接过那设计简单的卡片,上面只有他的行动电话,还有一个坐机,她似抓住极重要的物件般,对他绽开微笑:“我一定不会经常打给你的,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