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均力敌[重生]》释影流年

5、野心

　　“你怎么过来了？”秦修显得有点错愕。他明明刚把邹和光送回去休息，结果人家转眼间又跑到他这儿来了。
　　邹和光立刻明白被柏大嘴坑了，但马上一派体贴温柔理所当然：“给你送饭啊。”
　　“……”秦修沉默了一下：“说吧，又有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我做？”
　　“卧槽，秦修你就这么揣测我，咱俩谁跟谁啊，我求你办事还需要专门献殷勤？”邹和光一边嘴角控制不住上扬一边又要故作委屈，表情扭曲的不行。
　　秦修把快餐盒拿过来，支起折叠餐桌，挽袖子收拾桌子洗筷子一连串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他懒得理他，头都没抬的说他：“你也知道你在献殷勤。”
　　“行了吧你，哪来那么多话啊。”他故意把头往边上一扭，装作对秦修桌子上那盆薄荷草特别好奇的样子。
　　秦修被他逗乐了，把另一份饭盒往他面前一推然后拽过来两张高背皮椅。邹和光环顾了下他的办公室觉得有点内心郁结。窗台上有花草，办公桌上有鱼缸，桌面上有厚厚的大部头也有不少休闲书，看起来一副相当有生活意趣的感觉。实际上，秦修这里东西茶叶、茶壶甚至连折叠餐桌刀叉碗筷都是邹和光陆陆续续添进来的。只要邹和光不捯饬这些东西，给秦修个桌子椅子，他就能稳如泰山在毛坯房里做他的事。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秦修和邹和光都是两种人。邹和光对一切都要求尽善尽美，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一向强调细节以至于达到了一种神经质的程度。哪怕后来秦修去世，他除了工作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也依旧坚持旅行、健身。一直到亲人纷纷离去，他才只能依靠着每天侍弄花草靠着和秦修说话支撑着人生的最后一段岁月。他亲手种下花草，把秦修的墓园打造成巨大的花园，漫山遍野的花木全部是他亲手种下，他靠着这样的精神依托熬到侄子的婚礼，熬到NS大厦坍塌，他无法容忍一个不负责任的结局。
　　但秦修不一样，打从邹和光认识他，还是豆丁的秦修就对生活品质非常无所谓，他可以冷静理智的把生活过的简陋不堪，但一定要以一种毅然决然的姿态榨干自己最后一点精力去学习工作。他不大会玩，所有的业余爱好几乎都是顺应着邹和光培养起来的。
　　不过，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最好的利用自己的才华，才能让邹和光一头栽下去，一栽就是大半辈子。
　　清教徒式的禁欲和克制从某种角度来说，比四溢的激情更加引人沉沦。
　　秦修对邹和光实在是太了解了，眼看他吃的心不在焉，面色有确实有些苍白，忍不住说道：“要不我明天陪你去医院吧。”
　　邹和光摇头随意岔开话题：“没事，我就是想起点事。我今天下楼的时候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我那辆自行车。”
　　秦修这下面色更奇怪了，他顿了一下才反问道：“你那辆山地车不是上周刚丢了么？”
　　他犹豫了一会又问了一句：“明天真不用去医院？”
　　秦修眼中隐含担忧，有些寡淡的面孔上染了人情，将他身上不自觉流露的气场中和的柔软了许多。邹和光心里漏了一拍，他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嗯去宋大夫那里看一看吧。”
　　突然间从未来回到过去，时光在他身上的二十年一瞬间消失了踪影，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遗留问题，怎么也要体个检吧。
　　话题被轻轻揭过，两人稍一沉默邹和光立刻想起什么放下筷子喝了口水问：“你学生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先放一下不？我还真有点事情想让你帮帮忙。”
　　“你说。”秦修一向清楚邹和光对学生会这些看不上眼，索性懒得纠结他的用词。
　　“你想没想过，把手机的通讯功能扩大化，削弱它和PC之间的差距，同时通过它自身优势占据更大的市场。”
　　邹和光伸手拽过他那部再过几年就要变成历史的NK，打开主菜单给秦修看。在这个时候，除了刚出现在市场上的Vertu，像他这种彩屏带摄像头的手机可是实打实的高端货，一款普通的彩屏手机在国内都要三千元左右，更不要提他这款外加摄像头的手机了。可谁能想到短短不到十年的时间，这种移动通讯设备变更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改变了一整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你是说手机互联网？我记得移动公司已经有蜂窝模拟了，虽然目前在国内推行可能有些困难，但NK在这方面已经有应对了。”IT向来不分家，秦修父亲是做软件的科班出身，现在也在做软件，秦修自己也是学软件工程的，对于这些方面他消息一直很灵通。
　　“不止，GSM网络还在发展，它现在刚出现，发展空间非常大，但如果它达到了可以和宽带相比的速度呢？用不了多久NK所以为的自己走在时代前列，将会成为一个自我安慰的鬼话。”
　　“NK也在变，更何况你别忘记现在互联网产业低迷。”秦修沉声道。
　　邹和光靠着椅背给他了个假笑。
　　“但萨博系统早晚会成为历史。”
　　秦修一瞬间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互联网不可能一直低迷，中国网民有着无限的潜力。从便携性来说，手机有着可以战胜PC先天优势，如果在网络信号的稳定性和容量上达到了一定水平，网民的阵地将转移，恐怕到时候网络格局整体都会发生巨变。”
　　“没错，摆脱空间的制擎，一切都会有个在速度上的飞越一样的提升，那时候的影响力绝对不仅仅局限在IT，但电子和IT绝对是最先受到影响的两个行业。”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秦修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下了，他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脊背微微向后倚，看起来有些随意却又端正非常。他眉心微拧，一副思考的模样，然而眼底却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沸腾起来。
　　那是无法回避的野心。
　　“高速发展意味着技术上的难题，但同样的它也是个机会。这绝对是新时代来临的先兆，只要处理得好我们可以重新和国际企业处于同样起跑线上，甚至于我们可以领先。”
　　“所以我需要你，”邹和光抬眼看他：“我们需要一种更为流畅精美的系统，它所用到的语言可能是与曾经的c++、Objective-C完全不同，甚至可能不再运行java，但它一定是可以囊括生活的方方面面，从生产到生活，它应当是个平台，让各行业在移动通讯方面都依赖它。这时候就是拼个谁先、谁快。”
　　邹和光说着，猛一抬头却看到秦修一直盯着他。之所以说是“盯”而不是“看”，实在是秦修的目光实在是太有力量。他神情有些惊讶，嘴角却不动生声色的向上翘，眼睛里的兴奋一直渗透到邹和光这里。
　　如果不是太了解秦修，绝对没有几个人能辨认出他这副神色里潜藏的一切。
　　但邹和光毫不怀疑，如果他再说的深些，秦修会立刻站起来拥抱他。
　　偏偏他没有。
　　一切戛然而止，让人如鲠在喉。
　　“这个时代，终究要铭刻上你我的姓名。”
　　邹和光反手扣在秦修手腕上，然而这位置实在微妙，他大半个手掌都覆盖在秦修手背上。以他二人的亲厚程度，这些举动本没什么，秦修像是跟他约定了什么一样的反手一握，一抬头却刚好撞上邹和光的眼睛。
　　邹和光长相太侵略性，他本人气质更是如此，天生锋芒毕露不知收敛，只一眼便让人有种难以克制的仿佛被克制住的窒息感，又偏偏面红耳赤心跳如雷。可此时的邹和光不是二十岁未经挫折的邹和光。
　　岁月把他打磨得坚硬粗糙，却每个微粒都反射着光。他的言语里，带着与年少无知轻狂有所区别的自信，平和却张狂。
　　秦修几乎是下意识的收回手，点点头说：“嗯，让我先想想头绪。”
　　他目光也收回去，但紧接着又忍不住回到邹和光身上。也只有他二人这样亲厚至极的关系，才能让他分辨的明晰，邹和光似乎哪里变了，又似乎没变。
　　哪怕手里变得空落落，邹和光也不觉得尴尬，他依旧坦荡无比的任秦修打量。他就这么跟秦修对视了一会，半晌又说：“我想让常青树的团队来做，当然，能请到秦伯伯这样的神级外援那实在是让人求之不得。技术外包合同我过段时间找律师过来谈。”
　　秦修立刻会意，点了点头。
　　常青树是秦修自己创的，后来并入弘毅集团，成为弘毅旗下第二家上市公司，不过如今这个常青树连邹和光的小作坊都不如，因为它压根就是秦修个人出资，一群由秦修自己网罗的编程人员组织起来的小研发设计团队。这些最初跟秦修一起在常青树搞研究的人都靠得住，又都很有前景，最后要么去了弘毅研究别的类型的软件，要么留在常青树，单干的也算是和平分手。
　　弘毅的团队确实更出色，但秦修的父亲毕竟只是弘毅的创始人之一，这种东西搀和进去马上会有数不清的混乱利益关系，替秦修管了弘毅十年的邹和光还不清楚么？更何况秦修的父亲秦弘毅为了照顾身体虚弱的妻子，干净利落的卸任，如果不是公司软件研发还需要他的技术和专利，估计他早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现在也只怕有人想着要稀释他手里的股份。
　　如今距离Cherry公司的智能机系统正式发布还有七年，但他们的优势在于并不需要摸索着缓慢前进，邹和光对这些虽然涉猎不多，但大体的思路也算是完善，有时候对于研发人员来说，一个完善的研究思路就足够了。更何况本土企业在国内市场更有优势，国家在这方面扶持力度大，他相信秦修和秦修的团队能够在这段时间做出成绩。
　　邹和光直接去了自己老师的实验室，只留下秦修一人看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