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赂心》姬二旦

3、亲疏远近

　　“青莲”日，并没有大为操办，相对于年末本就十二分忙碌的户部，是九牛一毛。但倒是有些不待见赵潜的人儿，从中生了些不愉快，没整着赵潜，倒是让户部下头的几个小官吃了些苦头，自掏腰包化解了这琐事。

　　以太常寺卿为领头泼的脏水，却是让户部自己擦拭了干净。太常寺少卿说礼乐应戒奢从简，生怕有人心怀不轨，担心糟蹋了“青莲”的本意，便是不请自来地使了两个监工。官压一级，令户部的三位小官儿说不得言语。

　　而那时的赵潜却是因来年土地、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赋税、财政收支等等的预算而忙得焦头烂额。中途稍许了解了些“青莲日”的进度与后续，便不亲力亲为了。

　　但那三个小官却是犯了大忌，将自己的俸禄与司政行礼的开支混在了一块儿，又因为不愿生事端，便在公账私账上都没记下此事。

　　因为数额并不大，而户部年末补贴素来充足，也就没在意。

　　却是被一些包藏祸心之人，告到了皇上那儿去。赵潜觉着不得被动被诏见，于是便先一步拿了公账到楼烨面前细细说了开支与款项用途。末了，这黄毛小儿也并不大听得懂这账簿的事情，但本就对赵潜颇为放心，便也就对这茬子事儿失了追究之意。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朝堂次年的预算，就过年了。逮着了三日清闲，赵潜窝在府里打算哪儿也不去。

　　对于赵潜来说，今年的年照旧冷冷清清，偌大的厅堂中不过一张两尺宽的圆桌。扒着碗中香米的赵潜，并没有什么胃口，这赵府无论何时都没有过节的气氛。

　　唤了吝之上桌，吝之不苟言笑，而赵潜也是怪不自在。

　　前堂有人传话说是霍公子又来了，赵潜听了之后竟是暗自释然，随后又唾弃了自己的心思。

　　即便两人算不上相熟，但多一个人总归热闹些。

　　年前霍兮曾去过几次户部办事儿，待见的官员晓得他日日出入赵潜府上，便按人皆知的那套规矩：上头若有人，万事好通融。相应的寻人办事的也该多与上头言语，美言几句，于是问他：“你同赵大人可有来往？”小官儿还没报出自己的名字，霍兮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那一个。

　　“并非友人。”

　　路过的侍郎听了这番对话，随口告诉了赵潜。英明的赵大人更是摸不透霍兮所想。若无半分赂心，那往她府上跑又是做什么。又因此，赵潜对他些许有了改观，以为他并不是和她套近乎的那类人。

　　吝之听闻通报后，放下了碗筷，默默地将之收了起来，赵潜愣了片刻之后才发觉，但也没对他说什么。

　　霍兮兀自进了屋，带了两卷春联的洒金红纸，又提了一三层高的梨木雕花食盒。

　　“你这是做什么？”赵潜问。

　　“过年。”霍兮并没有多解释什么，拉了凳子坐下，打开食盒，端出还热着的菜碟子，说，“元馀轩的，尝罢。”

　　赵潜自然知道，每逢过年这京城的元馀轩便是满员，为吃上好的团圆饭，人道一席难求，即是指这等景况。而霍兮竟然还能买到元馀轩的佳肴，则是让她更为咋舌。

　　不明白他究竟是排了多久的长队，或是疏通了哪层的关系，才能买到这小小三叠珍馐。

　　“不吃？”霍兮拿起筷子问，赵潜缓过神来，夹了一块剔透小苏肉，暗自感叹，却半分不过问，也并无说一句感谢或是其他的话语。

　　霍兮也并不失望，反倒是以为赵潜此人有趣，不露声色，不泄情绪。

　　两人没再说话，没声音地将所有碗碟都吃了个干净。赵潜用帕擦了擦嘴，起身跨出了膳食堂，侧头看向霍兮，明了的意思是在说：“你怎么还不回去？”

　　而霍兮并不理会其中含义，拿出了那纸对联。

　　赵潜一看上头的字迹，心下明白那是温故的墨宝，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霍兮，继续踱了几步，差使人下去：“挂起来罢。”

　　月夜天寒料峭，赵潜受不了冻，稍稍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屋。

　　霍兮看在眼里，第二日便是令人送来了一身蚕丝襜褕。

　　贴身的衣物，这霍兮竟是也不顾忌礼数，随意就赠了赵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