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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晏城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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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晏城花海
周六的清晨,睡梦中的五月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稍睁了一下眼睛,发现室内还是一片漆黑。
这是间朝南的卧室,窗子阔大,落地的玻璃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丝缎质地的窗帘遮光效果不是太好。
五月对时间非常敏感,一般情况下都可以通过窗帘光线的变化,判断出当下大概的时刻。现在看来,显然时间尚早,闭着眼睛摸向床头的台灯,伴随着“啪”地一声轻响,淡橘色的灯光照亮了床头,五月翻了个身,探出右手够到了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指示灯已经显示绿色,看来是电量已经充满了。
手机屏幕一片漆黑,没有来电的显示,五月拔下了连接线,平躺在阔大的双人床榻上,揉了揉眼睛,把手机举在距离眼睛不到半尺的位置,检查了一下,发现手机是开着的。
电话铃声还在聒噪地响着,五月有点反应不过来,寂静的夜里,这声响显地异常突兀,愣了一下,跪坐起来,侧身在左手床头柜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铃声的根源。一部老旧的诺基亚直板手机,显示屏都是黑白两色的,正要按下接听键的时候,铃声戛然而止。
屏幕右上角有一个未接来电的小标志,五月下意识地把这个电话号码输入现在用的手机里,企图查对是不是认识的人。
刚输了一半,五月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有点幡然醒悟,怎么可能。
这部手机电话号码的归属地是晏城,鲜少有人知道,连带手机和号码已经十多年不用了,原来知道号码的人估计随着五月一轮一轮的换号,早就不记得这个号码了。
由于曾经承载了重要的记忆,这么多年来五月还是习惯带在身边,及时充电,并每月缴纳那几块钱的保号费。
算是给自己青春年少的美好留下一点念想吧,理性十足的五月难得给自己留三分感性的自留地。
每当五月想取消这个号码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缕游丝般的牵挂,细细密密地把五月缠绕在中间,犹如蝴蝶的幼虫,明知化蝶后就能美艳洒脱地惊人,但是偏偏舍不得那一袭残破、丑陋、坚硬又无用的茧衣,作茧自缚不算,还想醉死在自铸的壳里。
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七分。
十多年没有响过的电话突然在这么个时间段响起,打来电话的会是谁呢?
手机查了一下,这个号码果然是个陌生号,但是号码归属地又显示是滨海市。是巧合吗?五月感觉心里仿佛忽然多了一群小兔子,突突直跳。
手有些颤抖地回拨过去,一秒、两秒、“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对方手机传来这句经典的女声。
连续拨了几次,还是在占线,五月紧张的心情有些平复,理智迅速地占领了大脑的高地,许是对方拨错号码了,五月安慰自己。
放下手机已是凌晨五点钟,距离五月平常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前段时间工作任务较重,睡眠有些不足,五月抓紧六点前的这一小段时间,迅速闭上眼睛,打算小睡一刻。越是清晨,睡眠越浅。浅度睡眠里,五月进入了一个满是皑皑白色的梦境。
五月似乎回到了故乡晏城,又一次徜徉在花香袭人的槐花林里。
晏城曾是汉代晏帝刘谪的封地,因刘谪谥号为晏而得此名。城区向南三华里是古黄河的堤岸,岁月流逝,沧海桑田,昔日的防洪堤随着河流的改道,退化成一尾横亘在晏城城区与帝都之间的长龙,只不过距晏城更近,离帝都遥远。
曾几何时,堤岸两侧繁育出郁郁葱葱的洋槐树林。堤岸本就不宽,上面铺就窄窄的柏油。每年槐花怒放的时候,碧蓝的天空下,满是洁白的云朵,黑色的树干依着深深浅浅的绿叶,拥簇着串串银铃般的花序,满枝满桠,一树繁华。所谓烈火烹油,繁花着锦不过如此,南风习习,晏城的整个城区都醉在甜腻腻的香气里。
循着深深浅浅、若有若无的香气,五月越走越远,花朵盛开的槐树林里,五月选了一个较为平缓的向阳坡地,在两棵槐树之间停下,把遮阳用的外衣脱下,铺在了树下的矮草上,然后整个人坐了下来,蜷起膝盖,把双手交叠垫在膝上,用个非常舒适地姿势把下巴垫在手上,侧头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仿佛有花落在了五月的脸侧,似乎被落花惊扰了清梦,五月有些不耐烦得轻拂了一下脸颊,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五月再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有点西斜了,气温有点微冷,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正要起身,突然就发现右后方清隽的背影,有些逆光,五月微眯了星眸,想要看清对方的面容,但是还是看不清晰。
想要走过去看个清楚,站起来的时候,腿一软,从斜坡上跌了下去,眼看就要撞到一棵根部不规则折断的槐树,五月不由自主地闭了眼睛,双手护住脸颊,尖叫起来……
再睁开眼睛,窗外已经放明,五月心知刚刚是个梦,但是又觉得梦境那么真实,隐约地觉察左手手肘位置好像被锐物撞过,丝丝缕缕地钝痛。
看了下手机,已是清晨六点。使劲闭了下惺忪的睡眼,两秒钟后再睁开,目光中已经是一片清明。简单地洗漱后,五月快速换上了晨跑的装备,准备出门。
空窗期的妙龄女子,少了情丝的牵绊,精力却似乎过分地充沛,除了大把时间尽情投入到枯燥乏味的工作之中外,只要在滨海,五月每天都会雷打不动地坚持清晨六点钟三公里的慢跑,白天至少一小时的阅读量,以及晚上睡前的书法功课。
对于五月来说,晨跑的重要性不仅局限于增进健康、强化体质,保持身材。选择慢跑缘于五月的运动细胞贫瘠,与其说五月选择了慢跑这项运动,倒不如说是经过层层筛选排除后,只能胜任慢跑这一运动。虽然选择比较被动,但是五月认为更重要的还是在跑到一定距离后,整个人全身被汗水和热气蒸腾时,集藏于内心深处如蔷薇骨朵般层层包裹的压抑与痛楚,在一刹那间自如地盛放。
对于晨跑的喜爱,开始于五年前,但是这种喜爱发展到热爱则是搬到望海国际以后的事情。
望海国际是新加坡星月集团三年前在滨海市开发的一个全封闭小区,这个项目共有16栋楼,依次排开围绕成一个O字形,中间圆形的部分是一条透水砖铺就的环形步行路。由于中间O形部分面积较大,开发商做成了高尔夫球场形式的绿化,小型丘陵与人工湖泊相见,草坪和绿植搭配得宜,环境清幽,颇有南国风情,是五月喜欢的风格。
环形步行路坡度较小,是天然的运动跑道,刚入住的时候,五月对O型路非常感兴趣,曾经步行粗略估算过,一圈下来大约有一千米的距离,按照五月正常的晨练强度来说,每天慢跑三至四圈刚刚好。
今天状态不佳,跑到第二圈的时候,五月已经有些气息不稳,似乎是因为记挂今天上午的看房,五月总觉得心情不像往常那么自如。小区里爱好晨跑的人不少,但是向五月这么早的不多。零星的三五个人,三五天下来就混了个脸熟。
途中与每天跑步都能遇到的酷酷的大叔擦肩而过,大叔和往常一样冲她点了下头,五月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都没反映过来要回应一下对方的友善。
十一月的清晨有些凉了,跑完三圈,五月没像以前那样慢走一圈,就踱回楼上。下楼的时候没带钥匙,在密码锁里输了一串熟悉的数字,门锁唰地一下弹开。
五月不疾不徐地冲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看到时间还早,没有用吹风机,而是选择用毛巾仔细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一个人的早点也很简单,每天订的鲜牛奶,再加两片吐司面包,一个时令水果。营养又清淡。
早餐吃完,也才七点半。距离十点还有点时间。
客厅靠近飘窗的位置有一张字台,上面放着青花瓷的笔洗、镂花的笔筒,如山的笔架,以及一块黄石雕就的砚台,笔筒里横斜的逆插着几只狼毫、白云、羊毫。五月看时间还早,选了旁边书架上的一本文徵明的小楷字帖《金刚经》,细细地研了墨,取了一支狼毫小笔,静静地临摹。
文徵明擅长小楷,他的《金刚经》,笔画婉转,节奏缓和,温润秀劲,法度谨严,意态生动。是五月非常欣赏的一位书画大家。书画一行,一要有天赋,二要有兴趣,三要能够持之以恒。五月天赋中上,骨子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静气质,于书画一门倒是得宜地很,多年坚持临摹下来,也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门口可视对讲铃声响起,五月一手执狼毫,一手按下了可视对讲的接听键。果然是双双,说是和客户已经到楼下了,让给开一下门口的门禁。按下可视对讲右侧的解锁键,五月顺手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回到书案前继续临摹。
写到“若有色,若无色”的“无”字时,门口似乎响起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