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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章:后会将何时 ...

  •   第三章:后会将何时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惬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吃不了,兜着走,苏式糕点是全国一绝,这木渎枣泥麻饼、桂花栗子酥、松子黄千糕几样更是松软细棉,回味无穷,麦芃整整提了一大兜子,准备带回去给展昭也尝一尝。

      只是走在路上的时候,麦芃心中还是失落大于喜悦。

      木藜在开封府的这段日子,他算是第一次能跟自己年纪相仿的人相处,原来跟着师父,那不提也罢,后来到了府里,展大哥也好,张龙大哥也罢,都把他当成小弟,为了给他立好榜样,从没跟他嬉笑打闹过,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就更不用提了……自从木藜来了,每天跟他吵嘴,偶尔还动手切磋切磋……厨艺,虽然木藜实则是囚禁在了开封府,但在麦芃看来,她怎么都不像是个杀人凶犯,每天和她吵吵闹闹,实在是难得的有趣日子——直到她不告而别。

      他记得清楚,中秋节那日,府里的桂花糕都是木藜亲手做的,那味道他记得清楚,因为尝着好吃,他还私下留了一碟慢慢吃了几日,今日在四海饭庄里吃到的桂花糕,口感味道简直惊人的相似。

      难不成,这苏不二和木藜的厨艺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又或许,木藜离开京城之后就到了江南,教出了苏不二这么个徒弟?

      麦芃一路往客栈走,一路寻思,中秋节那晚木藜逃走,第二日就下了海捕文书,后来风云突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竟然是个满脸刀疤的丑老太婆,关在牢里当晚就一头撞死在石墙之上,死得不能再死。第二日牢里又送来一个,满身是伤,浑身瘫得像是没骨头一样,死样活气,和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居然还有人说他长得像宫里的侍卫头头,真是奇了。

      最奇的还是木藜,那晚在府里又见到木藜,麦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猜测这大抵是展大哥他们安排下的什么计策。但是,事了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跟木藜打个招呼,叙叙别来之情,木藜就丢了魂儿一样自个儿跑出去了。

      后来展大哥去找她,也是一个人回来的,随后而来的,是海捕文书的撤回,从那之后,麦芃再没有听说过木藜的半点消息,这丫头,竟然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麦芃觉着,有些问题,自己得当面向木藜问清楚。

      或许这个苏不二,能知道木藜的下落。

      回到客栈的时候,展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悠悠然坐在桌边等他,眼睛瞄了瞄他手里的提兜儿,挑眉道:“吃饱了?”

      麦芃的脸刷一下就红了,那感觉,跟让人捉奸在床一样,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是眼前这个人先玩的失踪,不由得底气略足:“我这不是看展大哥你不在,怕你出去太忙没空吃饭,特地给你带回来点儿吗?”说着赶紧把提兜往桌上一放,笑得一脸狗腿,就差上赶着喂给展昭了。

      麦芃的这一套,展昭显然早已经熟的不行,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抬手倒了杯茶:“在哪儿吃的?”

      麦芃坑坑巴巴:“四……四海饭庄,”说完像是生怕展昭误会一样,忙不迭跟了一句,“那儿的点心老有名了,展大哥,真的,你看我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展昭的神色终于显出了几分惊讶:“四海饭庄?”
      “嗯嗯,就在平江街,近的很。哎展大哥,那儿听说来了个新的大厨,我觉得吧,那人……”
      话没说完就被展昭打断:“咱们今晚,就是要去四海饭庄。”

      “啊……”麦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没提到苏不二展大哥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今晚去……难不成也是为了找苏不二?果然是展大哥,不声不响就知道这么多,不像他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展昭的声音打断麦芃的乱想,他说:“今晚,长江镖局要宴请镇远镖局,可能会出乱子,咱们去看看。”

      原来是镇远镖局的事情……只不过是在酒寮里偶然遇到,展大哥怎么就抓住他们不放了呢?难道他们去四海饭庄跟苏不二还有什么关系?麦芃脑子还纠结在苏不二上,完全没有抓住重点,一开口就离题万里:“展大哥,木藜姐还是没有消息吗?”

      展昭被木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名字弄得怔了一下,茶杯上的手指瞬间捏紧,片刻才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麦芃搔搔头,苏不二的事儿,到底要不要跟展大哥说呢?之前的海捕文书来得离奇去得更离奇,展大哥会不会是欲擒故纵呢?思前想后,麦芃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展大哥,你觉得,木藜姐……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展昭皱皱眉头:“你有木藜的消息?”

      麦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就是问问,木藜姐的海捕文书突然撤回来了,是因为她……其实没罪吗?”

      展昭神色已经恢复淡然,淡淡道:“既然没有证据,开封府自然不能抓她,如果日后有证据,官府会将她绳之以法的。”

      麦芃张大嘴,想替木藜说句话,但话到出口却成了:“那展大哥……你相信木藜姐吗?”

      展昭低头喝茶,看不清表情,喝完茶的时候淡淡说了句:“天色不早了,你回屋换身衣服,不要太显眼,咱们准备准备,去四海饭庄。”

      麦芃“哦”了一声,挣扎了一下,还是把苏不二这三个字咽了回去,算了,看展大哥的神情,说不定会找木藜姐麻烦的……想想转身回屋,换衣服去了。

      麦芃走后很久,展昭还保持着举着茶杯的姿势,目光落在麦芃带回来的那兜点心上,他向来不爱甜食,倒是木藜,以前常央他带绿豆糕豌豆黄千层饼,连点心铺的大婶都晓得他喜欢这口儿,一见到他就开口招呼,最后木藜走了,他买点心的习惯到还是留了下来。麦芃刚才的问题他没回答,那一瞬间,相信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他忍住了。

      但是,他相信木藜。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他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对视时她清澈的眼神,或许是她玩笑时狡黠的笑意,或许是太白居起火那晚,她灰头土脸,却声嘶力竭喊自己名字的模样,让他渐渐放下了心中的防备,甚至有时候,他会忘记她留在开封府本是囚禁。

      但真正到信任地放她走,是在城隍庙顶的那个晚上。

      那晚夜凉如水。

      那一坛酒,却让他浑身暖洋洋的。木藜肯定也是一样,脸红红的,喝到最后,连眼神都有些飘忽,大着舌头问他:“展昭,你为什么……不不带我回开封府呢?是……是想等我喝醉吗?我……我醉不了的,你要是……动,动手,现在就……就来吧。”

      展昭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她。

      木藜笑起来,眼睛里亮的像是揉了星光,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展昭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是她眼里的泪光。她说:“再,再等等吧,现在动手,我,我怕我会不敢尽全力……”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展昭心里某个很柔软的地方却像是忽然被撞了一下,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是那晚月色太好,让人只想到喝酒,只想到离别。

      所以展昭沉默了。

      木藜醉得厉害,开始只是闷头喝酒,后来就滔滔不绝,后来展昭问过公孙先生,才知道木藜当时是在背《黄帝内经》一类的医术。

      展昭也有了三分醉意,不知怎的,似乎两人今晚都在拼命喝醉,一个怕把对方留下,一个怕硬不起心肠离开,只有醉了,一醉方休。

      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醉醒了方散,那还是晚些醒吧。

      两人酒醒了一些,是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城郊深秋的清晨,薄雾轻笼,美得像是一副山水画。云丝尽头,是隐隐闪现的金光。

      木藜眨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什么念头从脑中赶出去一样,半天才撑着头嘟囔了一句:“怎么天亮了呢?”

      展昭的头也痛起来,喝酒的人,大概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天亮,他看了看扣在一旁的酒坛,有些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区区两坛酒,竟然让两个酒量不浅的人醉成这个样子。

      展昭苦笑,在他还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木藜看着他道:“展昭,你要不要带我回我开封府?”

      展昭沉默半晌,摇头:“包大人说了,证据不足,开封府不能再强留木姑娘留在开封,海捕文书也会尽快撤回,木姑娘尽可放心吗?”

      木藜皱着眉头,嘟哝了一句话:“展昭,你非得跟我这样见外吗?”

      展昭没有听清,侧头问她:“什么?”

      木藜笑起来,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展昭,如果不管包大人怎么说,你相信我吗?愿意放我走吗?”

      展昭当时的回答是:“无论我相信与否,都无权留下木姑娘。”

      木藜点头:“这样啊……”顿了顿,才慢慢道,“展昭,我杀过人的。”

      展昭看着木藜的眼睛:“展某双手,也并非不染血腥。”

      木藜笑起来,一边摇头一边道:“怎么会一样,你是大侠,剑下都是该死之人。你可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已有人死在我的手上?”

      展昭心中一惊,木藜看到展昭脸色,笑容僵了一僵,却还是接着道:“我那年十一岁,是在苗疆一带。师父上山采药,留我在山下村子里等他。

      “小儿心性,师父越是不让我上去,我越要上去,连声招呼都不打,背了个小包袱就上山了。

      “当时刚学了些功夫,自以为山里的豺狼虎豹都不用怕的,还专捡些偏僻的小路走,万一打死个老虎,还可以跟师父显摆显摆。”

      木藜说着声音低下来,展昭问:“怎么?真的遇到母大虫了?”

      木藜微微一笑:“要是真遇见倒好了。”顿了顿才接着道,“在临近山脚的地方,我看到一个小孩儿,很小,不到十岁的样子,不知道从哪儿摔下来,一条腿骨头都插出来了,特别吓人。

      “那时候师父已经起始教我医术了,但我从来没治过人,师父不在,我更不敢了。这时候我可没有上山时候的意气风发了,生怕有什么吃人猛兽什么的,喊了几声师父也不敢喊了,哆哆嗦嗦去看那个小孩儿。”木藜的声音很平静,冷漠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我当时想救他,但是最后,是我把他害死了。”

      展昭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会儿才道:“年轻伤重,不治并不是你的错,更何况那时你才十几岁。”

      木藜嗯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轻轻在瓦片上敲击,很久才道:“那时我不懂,后来学了医术才知道当时自己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在把那个孩子往鬼门关推。但是当时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不能就让他这样死在那里。

      “当时天很亮,但我很害怕,把那个小孩儿背回去之后,我就跟山下的村民说了前因后果。

      “当时村子里冲出来一个妇人,看着那小孩儿就开始哭,哭了两声就冲上来打我。嘿嘿,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一看那女人打我,不说拉开,还帮着打。

      “我也吓坏了,躲都不敢躲,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回来,我可能就被他们打死了。后来,师父告诉我,我可能不适合学医。但是我还是坚持要学,展昭,我从十一岁学医到现在,你知道死在我手上的有多少人吗?”

      展昭有些意外,他以为听到的会是她幼时复仇的经历,没想到,在她的记忆里,杀人会是这样。

      如果这样就是杀人,那她救人会是什么样?木藜问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她手上,当时展昭就想,这个姑娘,一定没有杀过人的,他愿意相信,直觉也好,执念也罢,此时此地,他可以信任地放她走。

      即使这一别可能会是永别,这个姑娘,终究会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章:后会将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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