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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最喜小儿亡赖 ...

  •   皇贵妃马氏坐在桂花树下磕着瓜子儿,也不叫宫女剥壳儿,灵巧的舌头将瓜子一卷,一磕,瓜子儿卷进喉腔,发出悦耳的声音,清悦如琴音,她心情愉悦地瞧着蒙着眼睛满院子扑腾宫女的皇长子宋博琰。

      端本宫的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宫女程英喝住,“好够胆的奴才,娘娘这里还敢鬼头鬼脑的。”

      马贵妃摆手,程英一把拧住小太监的耳朵拖了进来,小太监忙不迭地磕头,马贵妃笑盈盈地问:“你叫——”

      “奴婢瘦猴。”小太监机灵地又磕头。

      马贵妃咯咯笑了,她身材丰盈,眉目如画,三十几岁的妇人,看上去约莫二十许妇人,这一笑真是艳若桃李,如那熟透的水蜜桃儿露出些蜜汁,引得蜜蜂蚂蚁都急慌了眼的感觉。连抱着老猫蹲在墙根装透明人的小楠都觉得心痒痒,想捏一把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此女独宠十数年,名不虚传。

      “小松就是淘气,尽给身边的人取这古怪名儿。”

      “可不是,前儿粉红还跟奴婢抱怨,说她不过第一次见殿下时穿了件娘娘赏的粉红衫儿,就被改了名字叫粉红。”

      “我瞧着倒好,这孩子心地实诚。”马贵妃瞧着院子里抱着一个宫女欢天喜地的大皇子,笑容越发灿烂,眼睛也不瞧瘦猴,继续磕着瓜子,懒懒地问:“你可是太傅差来催殿下去读书的?”

      “奴婢不敢,奴婢——”瘦猴快哭了,求助地找大皇子,可惜那位人憎狗嫌的贵人正猴在宫女身上,要亲亲奖励,瘦猴真哭了。前有太傅的戒尺,后有马贵妃的瓜子壳儿,他哪个也受不起。可怜的,他只是一位小太监好不。

      “小松。”马贵妃的声音不大,小松未听见,宫女半抱半拖着他走到桂花树下,小松松开宫女,往前一扑,抱住马贵妃的脖子,整个脑袋都贴上她胸前的丰盈地带,小鬼还把脑袋不老实地扭,“阿英,阿英,我抓到你了,你身上有母妃身上一样的桂花香味,真好闻。”

      马贵妃差点被瓜子壳儿呛到,她用力吐出,落在蹲下的程英脸上,程英也不敢擦,顺势跪下,抱起小松。

      小松扭着身子不干,“啊呀呀,母妃你别抱我,我要与阿英姐姐玩亲亲呢!”

      马贵妃嘴角勾了勾,程英差点想捂住这小坏蛋的嘴,最终还是不敢,“大殿下,奴婢是阿英呢!”

      “你骗人,方才我抱的才是阿英,身上软软的,有好闻的香味,嗯,除了桂花香还有龙涎香,父皇宫里常年都燃着的龙涎香味道。”

      马贵妃掀翻了瓜子盘,程英松开小松,跪伏地上瑟瑟发抖。

      马贵妃抬脚踩住程英的手,鼻翼动了动,“阿英,本宫是不是该给你收拾间屋子,派几个服侍的人了啊!”

      小松扯开蒙眼布,诧异道:“呀,真抓错了。”他一扭身,抓起跪在地上的瘦猴,拉着就跑,“母妃,我回宫读书啦,太傅要打屁股了。”

      呼啦啦,满院子的宫女太监跟着小松走了一半,有抱猫的,有牵狗的,有提鸟的,有抱衣服的,有抬食盒的,有捧书的……

      大皇子回端本宫啦,一路上太监宫女忙不迭地让路,这一幕见怪不见,一年多来几乎日日上演,就连躲在宫檐下的燕子都惊吓地差点掉出窝。只见,永巷中,前头是一位玄衣红裳小儿,后面是提着各色玩意儿的太监宫女,还有一抬永远空着的步辇,如千军万马般在内宫呼啸而去,扬起阵阵尘土,把行礼的宫女太监呛得有苦难言。说不得那些调皮的猫儿狗儿还给谁吼一嗓子,吓你一身尿。

      瞧着大队人马出了景和门,有脸面的大太监感慨,“这是回去读书了,背不出书又要挨打了。”

      “爷爷,太傅真的敢打大殿下板子?”

      “怎么不打,我亲眼瞧见过大殿下举着肿成馒头样的巴掌在马娘娘那里哭,娘娘好一通埋怨太傅太狠心,还与皇上生气了呢!”

      “我听说皇上很不高兴马娘娘太护着大殿下,说是不好好读书,迟早要什么家国的。”

      “误国误家。”

      “那不是要废了——”

      “嘘,别乱说,出宫读书,请了太傅,内阁学士,翰林经筵讲读,这太子之位已是定了的,可惜啊!”老太监唏嘘,“娘娘爱子心切,总怕殿下委屈,不肯叫他用功,这事连皇上都没办法。”

      小太监撇嘴,还欲说话,老太监已摇摇晃晃走远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且说大殿下风风火火回了文华殿东厢书房,太傅老人家吹胡子瞪眼,拿着戒尺恨不能冲上就打,小松见势不好,抢了只猫在手里,照着太傅的长胡子就扔了过去,只见那只黑皮子的野猫伸出爪子,照着太傅的长胡须就那么一薅——

      一声惨叫传遍文华殿,阁老、太监、宫女、侍卫呼啦啦全涌了进来,只瞧见七十多岁的老太傅,一手拢着胡须,一手提着戒尺,龙行虎步,满屋子转圈。

      唇红齿白的大殿下,站住书桌上,一手叉着腰,一手指挥,“太傅,那边,桌子底下,哎呀,跳窗台上了,不好,不是,跳房梁上了。”扭头瞧见乌压压的人,喜形于色,“快快,给太傅搬把梯子,让他爬房梁上捉猫儿——”

      嘎嘎,满天乌鸦飞。

      李菩萨捻着半白的短须,笑眯眯地道:“太傅,您这是雄风不减年轻啊,小弟甘拜下风。”

      “老子不干了。”太傅大人,扔下戒尺,一撩道袍,指着李菩萨,“李敬庭,我们调课,今天你上课。”

      “太傅。”衣摆被人扯了,大皇子眨巴着纯洁漂亮的黑眼睛,“你是谁的老子啦!”

      太傅腿软,差点坐到地上,被皇子殿下拉住胳膊,塞回椅子上,一扭身,赶苍蝇地赶那一堆脑袋,“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太傅还要给上老子的课呢!”

      人群中抱着功臣的小楠嘴角抽了抽,瞧那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可她敢打赌,他嘴里的那个“老子”,绝非众人听来的“老子”。

      小楠刚转身,又听见小松喊,“抱猫那个,你留下。”

      小楠左右瞧瞧,众人纷纷让道,剩下她孤零零一个站中间,她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小松一手帮太傅顺气,一手指着小楠,“就你,都是这些猫儿狗儿的可气,瞧瞧把太傅这胡子薅的,养了几十年,好容易养这么雪白又光亮,这么一爪子下去,薅掉了一大半,以后叫太傅还怎么跟人吹嘘他的美须?”

      太傅翻白眼,小松继续安慰,“总之都是猫儿惹的祸,刚才那只跑了,就罚你手里抱的这只,他们反正都是猫,也算的亲戚,罚他也不算亏。就罚他站着,今天站这屋里陪我读书,我读多少,回头这猫也得给我背多少,不然我把他扒皮了给太傅做帽子戴。”

      太傅咳嗽,小松:“太傅,您感染风寒了?来人啊,快宣太医,给太傅开几副止泻药。”

      太傅继续翻白眼。

      小楠把猫放在书桌上,给太傅倒水。功臣“喵呜”一声,太傅一跃而起,一扫刚才的颓废丧气,抓起戒尺,放在胸前,“罚站,罚站,抱着这畜生在墙角站好。”

      “快站,快站。”

      小楠只得抱了功臣,配合地站在墙角,小松又不干了,“太傅只是罚那只猫站着,可没叫你站着。”他指了张椅子,“你给孤坐着,让这猫两脚着地,罚站一个时辰。”

      小楠老实地坐下,把功臣的两只前爪抓起,让他像人一般站着,那光秃秃的空溜溜的屁股便正对着太傅那张猪肝色的脸。

      太傅一口茶喷出去,指了猫,“有辱斯文,把他腿放下。”

      小松:“功臣啊,太傅饶了你,你就躺会儿吧,但不许你出去散步,不许吃东西,关你冷宫,关你小黑屋,给我老实地趴两个时辰,等我把书读完了,再准你出门。”

      提到关冷宫,老太傅的心软了,便对那出现在书房极为不协调的一人一猫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楠低头笑,一抬头瞧见小松似笑非笑的眼,他端起书,收起嬉皮笑脸,认真读起书来。

      小楠昏昏欲睡,四书五经,之乎者也,她真的听晕了,好在读了一会儿,老太傅开始讲书,讲着前朝故事,小楠才打起精神,这故事怎么都这般励志?还忒耳熟?奸妃、宠阉人、重奸佞,糊涂小皇帝……

      小楠瞧向小松,小松恰好抬头,给了她一个温暖微笑。他清清嗓子。

      小楠一个激灵,这熊孩子肯定不会说好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最喜小儿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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