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屏蔽！》鼎上软

1、P1--骗子

　　P1

　　闹钟响三声后，罗伊木着脸从床上坐起来。
　　几扇百叶窗帘遮住落地窗外的日光，游泳池里蔚蓝的水色一弯一弯的在一尘不染的灰地毯上涌动，罗伊看了一会儿，伸出双手搓了搓脸，将落在额头上的棕色碎发向脑后一拢，浅蓝色的瞳孔缩了缩，似乎终于清醒了一点。
　　他站起来，赤着脚走到卧室门口，右手握住门把手来回开关，嘴里念念有声道：“一，二，三。”才终于开门走了出去。

　　走过灰蓝色的回廊和客厅，打开洗漱间的门，迎面数排整齐贴墙的灰色收纳箱中央嵌着一面光秃秃的镜子，映出罗伊穿着棉条纹睡衣的样子。他熟门熟路的挤牙膏接水，高大的身架上挂着灰色睡衣，露出两弯锁骨窝，孤零零的垂着睫毛刷牙。
　　二十分钟后，他穿着灰色西裤从更衣间走出来，如过去的一千多天一样，边系衬衫袖口边停步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拨开一叶百叶窗帘向院子里打量了打量。
　　其实主要是在看游泳池里是否漂着落叶。
　　一线明媚的光流泻进来，闪烁在他浅水蓝色的眼眸里，也照亮了一米外的地毯上蹲伏着的陶瓷斗牛犬。

　　他朝窗外打量了几眼，转身走到挂柜前，摸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两粒红色胶囊吃掉。这才深吸一口气，打开露台拉门，提起一竿网兜，面无表情的捞泳池里的零星落叶。
　　秋天快来了，灰白院墙外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开始飘黄，阳光灿烂，水波潋滟，罗伊拨着树叶，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然后突如其来的，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右侧响了起来。

　　“嘿！”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响了一下。
　　罗伊眯着眼转过头，眼见一个年轻男人正从外面扒在他的院墙上。他穿着件宽松的白色T，□□白皙的双臂轻松自如的扳住墙壁，显出略微贲起的漂亮肌肉。见罗伊看过来，他露出八颗白牙笑了起来，一头铂金色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映的翠绿眼眸愈发深邃。

　　罗伊打量他几眼，有点搞不清状况，看了看还在飘的落叶，又看看碍眼的陌生人，他最终还是有些焦躁的暂时停下手，看向那年轻人，道：“什么？！”他又皱着眉不可思议的换了个方向歪头，“你是谁啊？”
　　年轻男人丝毫不在意他排斥的态度，笑着道：“新邻居，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罗伊毫不客气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男人游刃有余又显得有些活泼的腾出一只扳墙的手虚晃一下：“我叫汤姆！你呢朋友？”
　　罗伊张了张口，回头看看他的网兜，又拄着网杆看回去，最终还是决定跟邻居打个招呼，勉强道：“罗伊。”他准备继续捞落叶，但想想又停下来，“你……能不扒在我的院墙上吗？”

　　自称汤姆的年轻男人弯着嘴角，道：“好啊。”但毫无反应，仍饶有兴趣的看着罗伊，“你一个人住？跟我一样是快乐的单身汉？”他双臂肌肉一紧，直接支起上身，坐在了墙头上，“你看起来像个社会精英，面无表情的样子很酷啊。”
　　罗伊：“……”但他终于将落叶捞了出来。把两片烦人的叶子扔进垃圾桶，他终于舒了口气，整了整衬衫领口，打量汤姆一眼后转身走了。
　　汤姆在他身后大喊：“晚上一起喝啤酒啊！”

　　罗伊将这段插曲抛在脑后，从车库里开出车，直奔他的皮包公司。
　　同伴弗兰克已经敬业的开始打诈骗电话了，罗伊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他正边转笔边苦口婆心的劝服客户：“现在您只需花区区500美元定下一只净水器，欧洲四国游的大奖就到手了。名额有限，不得不说您太幸运了。哦……您要跟丈夫商量一下再决定吗？稍等，我们的主管跟您谈谈。”
　　罗伊面无表情的看着弗兰克跟自己呲牙咧嘴的打了个招呼，将西服上衣搭在办公椅上，然后在对方的示意下接起电话，顿时换了个口吻，用稳健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开口道：“您好女士，恭喜您！……对，是该跟您先生好好谈一谈……但是我们公司一位女同事今天在医院生产了，没错，确实可喜可贺……是的，因此整个下午，我们公司的人都要去医院看望她，而今天是兑奖的最后期限了……是的。好的，请您将支票快递到这个地址……好的女士，祝您在欧洲玩的愉快。”

　　挂掉电话，罗伊坐在了办公桌前，撑着额角望向窗外林立的大厦。
　　弗兰克咬了一口汉堡咽下，开始拨打下一个诈骗电话，嘟嘟声中，他关注了罗伊几眼，道：“哥们，你该找个女人了。你现在越来越……您好，恭喜您中了大奖！”这个客户比上一个好应付，弗兰克很快说出了支票的快递地址，然后挂断了电话，又咬了口汉堡，“你怎么了？今天格外萎靡不振。”
　　罗伊闭了闭眼，寡淡的说：“没什么。再打几个电话，下午一块解决。”

　　下午一点钟，他们两个穿上熨帖整齐的西服，钻进轿车里，准备按上午受骗客户的地址挨个访问过去。不多时他们驱车到了一个中档社区，将车停在喷水池和花坛旁，各自挂上墨镜，面无表情的下车，按门铃。
　　一个身穿长裙的主妇很快打开大门，隔着防盗栅栏矜持的打量两人。
　　罗伊紧抿着薄唇，墨镜反射着日光，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证件：“你好，FBI。有些小事要跟您核实。”
　　不多时，罗伊和弗兰克已经三言两语将“骗子用大奖诱惑受害者购买一文不值的水货”这一骗术说的明明白白，并为主妇快递了支票而不是邮寄感到遗憾。
　　弗兰克耸耸肩道：“使用邮寄系统诈骗会触犯诈骗法，但现在的话，我们也很难做些什么。”说着，罗伊又接嘴，以配合调查为名，哄骗这家人签署支票兑换声明书，“不过，如果有您的银行名称，账号，还有亲笔签名，只要这伙骗子在别的州兑现支票，我们就能依联邦法律逮捕他们。所以……好，还有L-74表格吗？……给他一张表格。”

　　善后事毕，男主人站起身，愤怒又克制的表示：“一定要抓住那混蛋！”
　　弗兰克配合的跟他握了握手：“我们会尽力的。”男主人点点头，又向罗伊伸出手。

　　罗伊紧紧盯着那只长着棕色体毛的手，眼梢微微抖了抖，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站起身敷衍的点点头，转身就走。
　　弗兰克忙在后面打掩护道：“好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两人小跑着走回轿车旁，弗兰克一悠车门，发动了车子，悠闲道：“下一家。”

　　半个小时后，他们驱车进入了另一处中档社区。
　　两人在车里对着后视镜抹抹头发又整整领口，再次面无表情的开门下车，按门铃。
　　这次开门的是个年轻靓妹。她嚼着口香糖，伴着小客厅里传来的爵士乐声问：“什么事？”
　　罗伊漆黑的墨镜挂在高挺的鼻梁上，遮住半张瘦削苍白的脸孔，他掏出一张假证，煞有其事的冷漠道：“FBI，请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那靓妹顿时莫名其妙，道：“搞什么啊？”她回身朝客厅很冷幽默的一叫，“喂！艾尔！你最近是不是抽大麻了？FBI来抓人啦！”
　　弗兰克立刻挤过来插言道：“放轻松，我们是为了一个诈骗集团进行调查的。”他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楼梯口突然蹿下来一条阿拉斯加犬，吐着舌头甩着尾巴冲罗伊二人奔来。
　　罗伊隔着墨镜望着那只狗，裤兜里的手指神经质的抖了抖，他退后一步道：“请看住您的狗。”
　　那女孩道：“没关系，它不咬人。很友善，很热情。”罗伊的呼吸几乎要急促起来，目之所及的环境似乎纤毫毕现，他看见了地上的面包屑，壁灯上薄薄的一层尘毛，以及蠢狗飞奔过来时腾绕在空气中的狗毛……
　　那女孩继续说：“而且，这不是我的狗。”她又娇媚的喊了一声，“伊泽！你的狗狗吓到FBI了！”
　　弗兰克见罗伊状态不对，他急忙站在前方拦住扑过来的狗，严肃道：“我们时间有限！今天早上是不是有中奖电话打过来，还有人卖了你一台狗屁净水器？”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道：“是啊。你怎么知道？……见鬼，所以我是被诈骗了？”
　　弗兰克道：“那你应该清楚状况了，我们要好好谈谈这件事。”他正要继续，小客厅的拱门旁突然倚出一个穿白T的年轻男人，看模样简直帅的阳光灿烂，他冲那条阿拉斯加犬吹了个短促清脆的口哨，将它唤回身边，眉峰下狭长的翠绿眼眸随意打量了他一眼，又专注的转到罗伊身上。

　　那女孩冲着弗兰克的目光看过去，回头道：“伊泽，我被人诈骗了！”
　　上午还叫汤姆，下午又变成伊泽的年青男人再次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笑着对罗伊说：“哇哦。所以你是FBI？”
　　弗兰克觉得有些不妙，他假作若无其事的回头冲罗伊耳语：“怎么回事，你认识他？”
　　罗伊此时远离了那条狗，整个人的情绪镇定了一些，但是不整洁的环境仍然让他大脑涨痛，他皱着眉打量了伊泽或者汤姆一眼，转而向那女孩开口：“我们需要与你单独的，认真的，谈一谈。如果你还希望找回你那几百美元的支票的话。”
　　弗兰克也点头道：“没错，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等等。”倚在门廊边的伊泽或者汤姆站直身，挑了挑眉梢，“不太对吧，这位先生……”
　　“苏茜讲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了哦。那骗子的声音跟你很像。”他说。
　　弗兰克很快反驳，态度冷肃而认真：“电话里的声音存在不同程度的失真，别跟我们捣乱了！”
　　罗伊越发觉得头疼起来，他张张口，还没说出话，年轻的金发男人无所谓似的点点头：“是么，好吧，算我听错了。”
　　那女孩回头看看他，又看看弗兰克，最后道：“不管是不是诈骗，也不管你们是不是FBI，总之，那钱我不要了，再见吧二位。”说完她啪的将房门关在了两人面前。

　　爵士乐声，狗叫声，面包屑，尘埃，狗毛……终于都消失了。
　　罗伊长长的松了口气。
　　弗兰克站在他身边，表情也十分不可思议：“这算什么鬼啊头儿。”
　　罗伊把墨镜从鼻梁上摘下，皱着眉回头就走：“什么都不算，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