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懒鬼》暂满还亏

8、08

　　然而该来的，总归还是要来的。
　　十月，如约而至。

　　就在栾子辰与刘镇刘将军胶着之际，周国铁骑亦是大军压境，直迫阳谷关。
　　所谓内忧外患，雪上加霜。

　　所以这一日的朝堂上，气氛格外凝重。
　　就连我这么个懒鬼，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强作镇定。
　　而这个原本就没有什么声音的朝堂，如今更是静谧。
　　落针可闻。
　　我想他们都在盘算，我这个皇帝还能做多久。
　　没准其中还有人正琢摸着怎么撺掇栾子辰拥兵自重，画地称王。

　　不过若我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我大抵也会这么想。
　　那刘镇本是个小角色，却能拖住栾子辰半月之久。
　　这大夏朝若不是沉珂至此，便就是人心所背。
　　不管是那一条，这大夏朝也都不该再有存在的理由了。
　　何况他栾子辰本就是这大夏朝上实质意义上的帝王。即便念着和我的情分，也能找个小院子，把我放进去不是？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可即便所有人都这么想，栾子辰也不会这么想。
　　我知道他的。

　　栾子辰从我左手边站起，自玉阶而下，站到朝堂正中，双膝下跪。
　　“臣栾子辰自请前去阳谷关，抵御外寇，复我河山。恳请皇上下旨，允我出征！”

　　可还不待我说答应不答应，我那老师胡琪便就站出来了，
　　“栾大人这厢一走，这京师重地便要拱手让与那乱臣贼子吗？你将皇上置于何地，又将这大夏社稷置于何地！”

　　其实胡老头说这话，我挺惊异的。
　　因为我知道栾子辰不会不顾我。
　　那么胡老头自然也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不过我之后就了然了。
　　栾子辰此话一出，那些栾党之人怕是都以为栾子辰是想带兵逃走，弃大夏不顾了。

　　“本王此行，只带两千轻骑。那十万铁头军便留在京师，保护皇上。”
　　说罢，便从袖中拿出虎符，呈到殿前。
　　可还不待那虎符到了我手里，兵部尚书周兴便就跪下了。
　　只是这跪下的方向么，不是向我。
　　“摄政王此举不妥。这，这，这刘镇来势汹汹，京师无摄政王无以为继，怕不能护得皇上周全。这虎符还是留在王爷手里，方才妥当。至于，至于那周国敌军，便就暂且派使臣议和，这，攘外必先安内啊！”

　　可栾子辰做出的决定，其实他周兴能够改变的？
　　即便这周兴自老摄政王时起，就是他栾姓的家臣。
　　栾子辰眉头一挑，那周兴便冷汗涔涔，再难言语。

　　所以那枚虎符，终是到了我的手里。
　　重若千斤。
　　可这枚虎符承载着的，又何至是这十万大军？还有那人的情深一片啊。
　　只是我，注定是要辜负了。

　　当夜，又是夜朗星稀，月亮半满。
　　他坐在床头，细细的刻画我的眉眼。

　　“我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莫要贪吃贪睡。夜里风凉，也别再不穿衣服就往外头跑了，要是生病了，可就看不到我了。”
　　“那刘镇虽是来势汹汹，但毕竟不是久战之师，想来不过十日，便会露出疲态。到时铁头军一鼓作气，便可大败此人，收复山河。”
　　“至于那周国，你也莫要担心。上一次我们能要个质子回来，这一次，我也一定能再要个质子，从此再保我大夏三十年无忧，给你，给守儿，一个再无外患的疆土。”
　　“然后等我回来，我们便一起教导守儿。教他文韬武略，教他抚琴弄笛。”
　　然后他似是想起什么，轻笑一声，
　　“我们还要教他偷鸡斗狗，恣意过活。把我们小时候想做去却没能做成的事，一一都让他做了。”
　　“然后等他登基，我们便去寻一处满是梨花的院子，安度此生。”
　　然后我就又看到他笑了。
　　他又在做梦了。

　　他的眼睛里满是闪亮。
　　我的心里，却唯有暗淡。
　　你所描画的未来，必定不会实现了。
　　此时此刻，你我便是永别。

　　第二日，他亲率两千战士，策马狂奔，便往北方去了。
　　而他怜我懒人一个，未在清晨将我喊起。
　　他以为我们还有很久的未来。
　　不必急这一时三刻。
　　却不知，这是将我最后再见他一眼机会，给剥夺了。
　　情深如他。
　　竟也有这般伤我的时候。
　　所谓世事难料，当真可笑。

　　当夜我手持虎符命十万铁头军前去西山迎敌。
　　果真又是月亮半满。
　　栾子辰的兵，我不敢留。

　　次日城门打开，刘镇亲率他的十万大军进城。
　　我于城楼亲迎。
　　拜谢他前来勤王。
　　哦，我好像忘了说。
　　刘镇此次来，是为了：诛栾姓，清君侧。

　　我之前给他写信，痛数栾子辰十大罪证。
　　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杀我发妻。
　　之前我便说过，刘芸是刘镇的妹妹。
　　所以刘镇今日誓师之后，便会自北门而出，直追栾子辰而去。
　　然后与北周合击。
　　将栾子辰困死在阳谷关。

　　一出由万千战士的死来演出的戏，总算终了。

　　只差最后一件。
　　“小满。”

　　“奴才在。”

　　我坐在皇案后头。手里拿着是一串长长的名单。
　　而这排在前头的第一个，便是他大夏摄政王栾子辰。
　　而紧接在后头的有兵部尚书周兴、吏部尚书李琛、吏部侍郎周子昌等，不一而足，一百余人。
　　“今日搬我圣谕，名单上的人，抄家灭族，一个不留。”

　　小满跪下接旨。
　　却在瞄到一个人名的时候，抬起头来看向我。
　　“这，爷，这胡琪大人……”

　　我转过身来看向他。
　　“一样。抄家灭族，一个不留。”

　　这世上最要不得的，便是揣测圣意啊。

　　胡老头大抵到死也想不到。杀死他的，不是与他多年针锋相对的栾子辰。
　　而是处处维护，一心报效的我。

　　就在小满正要打开宫门走出去的时候，我又喊住了他，
　　“小满。”
　　他转身跪下。
　　“顺便告诉他，我不想刘镇再回来了。”

　　“还有，做完这件事，你也走吧。回到周澜身边去。”

　　若我们这些人之中，还有什么人能完满的话。
　　大抵，也只有你了。
　　小满，小满。愿你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