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仙山》柳外断虹

6、06

　　毕竟受了伤，无法如往常般入定。

　　夙瑶一时觉得身如火烧，一时又觉得入堕寒窟，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她看见昆仑山的大雪，承天剑台上的火焰终年不灭，琼华殿宇绵延十里，御剑者衣袂飘飘，如神仙中人。

　　在幻觉中，她又看到了那个奇怪的男子。

　　那人依然年少，依然如青松翠柏，眉眼带笑。

　　“阿瑶，今日你来得迟了些。”

　　幻觉中的“她”道，“长老们又有些事情要同我说。”

　　琼华牵起“她”的手，一边走，一边笑，“左右不过是那些事情，你素来不爱拿主意，长老们都直接做了也罢。总是请示来请示去的，真不爱这繁文缛节。”

　　“她”嗯了一声，忽然道，“你又下山去了？”

　　琼华道，“山下有花灯会呢，我们一起去看？”

　　“她”明显不悦道，“你答应过我的。”

　　琼华慢慢收了笑，抿着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离开昆仑山，但是……”

　　“她”道，“你是灵的化身，万一在山下沾染了浊气该怎么办？！我为你考虑，你却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

　　琼华笑道，“我听话就是了。你莫生气，你一生气，我也不开心了。”

　　“她”拧了琼华一下，算是和解了。

　　“她”对琼华露出笑颜，从琼华清透的瞳孔里，夙瑶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这幻觉……为何如此真实？

　　“她”是谁？

　　生着与她相同面貌，与琼华关系极亲密，是巧合还是……

　　她昏昏沉沉地，想不了更多。

　　眼前画面又换了。

　　昆仑山雪落成冢，溪谷冰封。落叶凋零殆尽，琼华温酒作歌，与那女子欢笑取乐。

　　飞雪饮罢，琼华醉眼朦胧，对“她”吃吃地笑，伏下身亲吻她。

　　“今日你怎么不说话？”

　　他脸上晕红着酒意，温柔地啄着“她”面颊额头，流连许久后，覆上她的唇瓣，启开唇舌，极尽缠绵。

　　“她”不堪承受般握住他的袖子，琼华闭着眼睛，没有察觉光芒闪过。

　　“为什么？”

　　琼华脸色苍白，看着眼前的挚爱。

　　他终于察觉他无法离开琼华宫，更无法离开昆仑山。

　　“她”闭了闭眼睛，冷冷道，“不为什么。”

　　琼华道，“阿瑶，你是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他看着“她”，“你吓到我了，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她”却冷冷道，“我要琼华举派飞升，你要和我一起。”

　　原来是飞升，原来是长生。

　　他知道她执着，没想到执着至此。

　　又将他置于何地？

　　他背过身，道，“你走。”

　　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探在她额头上，她睁眼看到琼华坐在一边，眼睛乌沉沉看不出情绪。

　　“你发烧了。要喝水吗？”

　　连说关切的话也是平平淡淡的，与夙瑶梦中所见的温柔男子，判若两人。

　　夙瑶方才在梦中看见了一段故事，一时有些分不清楚虚幻和现实，想要对他笑，心底却一片怆然。

　　“她”在封印琼华之时，分明心中撕心裂肺，却依然背叛了他。

　　辜负他如斯信任，如斯情意。

　　她抓住琼华的手，盯着他的眼睛，“我看到了。她是谁？”

　　她的手很用力，琼华抽了一下没有抽出来，别了头，“你想起来了？”

　　果然是这样。

　　她有些不敢相信，但却知道这都是真的。

　　那个她，是自己的前世吧。

　　琼华笑了一下，还是那句，“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既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

　　这次夙瑶终于感受到了他语气中始终暗藏的痛苦和失望。

　　他没有大声质问，没有对她口出恶言，夙瑶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无数个巴掌。

　　“我也不想的。”她喃喃，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

　　她曾经想要借助琼华的力量飞升，骗取了他的信任，将他强行困住，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
　　然在为她当初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痛苦。

　　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最后那个“她”的计划并没有实现。

　　而她的转世却又一次回到这里，若无其事，忘记了曾经的一切。

　　“对不起。”

　　夙瑶追寻着琼华的眼睛，“要怎么才能把你放出来？”

　　他沉默了一下，道，“你还在发烧，这些事情，过后再说罢。”

　　他没有因此而怨恨她已经是难得，似乎还依然未能对她忘情。

　　夙瑶察觉到了，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琼华道，“整件事情并不是你现在以为的这样。你病着，不要想太多了。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
　　来的。”

　　听上去这里面还另有缘故在了。但夙瑶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为她曾经的行为开脱。

　　她道，“你——”

　　琼华一指点在她眉心，轻声道，“睡吧。”

　　夙瑶软软地倒了下去，琼华替她盖上被子，看她良久，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