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4]仙山》柳外断虹

13、13

　　太清坐在阴影里，烛火跳动明明暗暗，夙瑶只看得到他花白的胡子，闪烁着银霜一样的光。

　　师父已经苍老了，数十年清修并未阻止衰老的到来，生老病死，何曾超脱。

　　他当然还是强大的，拥有庞大的力量，仿佛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也曾经登临那个位置，手握那种力量，然而生命太短暂了，稀里糊涂地就送了性命。

　　百岁之后，归于黄土。

　　她生而在琼华，与此羁绊深重。琼华于她不可割舍，爱恋至深。

　　也或许，她上山来，循着命运的指引，并不是为了飞升，而是为了又一次的重逢。

　　太清掌门当年为何要携她上山，为何授她以仙术，她为何辗转又与琼华相见，难道真是命中注定吗？

　　太清师父不说，她也就不能问。

　　正如这次玄震中毒，事情处处蹊跷，师尊在青阳长老面前断然维护她，从前她必然感动，如今想来只怕有什么隐秘，师尊未曾宣诸于口吧。

　　太清看着自己这个苦心栽培的弟子，说道，“夙瑶，你过来。站到我身前来。”

　　夙瑶往前走了几步，烛火一阵摇曳，太清道，“这次青阳长老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师尊相信你，事情与你从来都无关。”

　　夙瑶笑了一下，道，“徒儿未曾放在心上。”

　　太清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本来我不想张扬出去，但如今你牵涉进来，不如给你透露一二，也好让你知道为什么。正如大部分人怀疑的那样，玄震这次的中毒，并不简单。”

　　这是可以想到的事情，夙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继续听师尊说下去。

　　原来承天剑台三个月前忽然裂了一条漆黑的缝，从里面涌出的瘴疠之气污染了琼华的灵气。太清发现以后立刻将瘴气压制住，并不得不紧急宣布闭关，因而几乎无人知晓此事。

　　瘴疠凶悍，他试图压制却一直未能成功，毒雾已经渐渐弥漫开来，甚至原本许多铸好的灵剑都已经被侵蚀，成为废铁。

　　若仅仅是如此，事情还不算糟糕。十数天前，毒雾开始侵蚀尚在炼制中的冰火双剑，眼看即将大功告成却遭此横祸，宗炼长老心痛欲死，死死拦着太清掌门摧毁这双已入魔的剑。

　　二人争执间，一时不察，毒雾泄露了少许，将在附近巡视的玄震引来，玄震毕竟功力较浅，一时不察就被毒气缠上，而当时太清与宗炼谁也没有及时察觉到这一点。

　　承天剑台突现瘴气一事，至今也只有太清掌门和掌管承天剑台的宗炼长老知晓。双剑是琼华数代希望所系，他还未曾拿定主意将这个消息公布出去。

　　夙瑶听罢，皱眉不语，道，“师尊，瘴疠可否驱逐？”

　　太清道，“源源不绝，尽我之力，也只能压制而已。”

　　瘴毒虽然可解，但也颇为繁琐。最重要的是，一旦蔓延开来，整个琼华都将不再适合弟子居住，琼华派将不得不废弃这已经绵延千年的基业。

　　夙瑶第一个想到的是作为灵的琼华，他会不会有事？

　　这几日从来都不曾听到他说这件事情，莫非其实并无干系？

　　还是说他只是不曾说出来而已......夙瑶道，“师尊，此事还是立刻与几位长□□同商讨个对
　　策出来才好。否则大师兄修为尚好也昏迷不醒，其他的低阶弟子遇到了只怕毫无幸理。”

　　这话说的不错，太清也正是这样打算的，他捋了捋长须，道，“言之有理，祛除瘴疠已迫在眉
　　睫，你去替我召集几位长老，除了未归的太衡之外，其他人哪怕在闭关，都一一给我叩关。”

　　在夙瑶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那两把剑的存在。宗炼长老取来极阴与极阳的石头，炼化出一对至强的灵剑。太清抱着她，指着炉火中两把剑的胚子说，这是我等飞升的希望。

　　她那时不懂什么，只是觉得这两把剑又神秘又漂亮，心里模模糊糊地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拿起其中的一柄，一挥下九州云动，分天裂海，该是多么威风。

　　如今竟毁了么......眼前又是那跳动的火焰，一朵一朵，极致的漂亮，她立在风前，拔出佩剑一剑斩出，一击之威下风雷涌动，剑舞坪的地面多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收剑，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夙瑶抬起头对上琼华的眼睛。
　　他笑的时候，眼睛也好像在流泪。

　　“你的剑满是戾气，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轻轻地说着，拿走了她手中的剑。

　　夙瑶垂下眼睛，说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承天剑台是怎么回事？”

　　琼华慢慢地把剑还到鞘中，道，“你知道了。”

　　夙瑶没想到他反应如此平淡，气道，“你以为你能瞒多久。”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他笑了笑，长发缠绕的藤萝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与月光溶为一体，让人熏然。

　　夙瑶神情恍惚了一瞬，忽觉得悲哀，“是不是因为封印？”

　　琼华看着她，没有说话。

　　竟然真的是这样。

　　瘴疠之毒不灭，整个琼华都笼罩在危险中。首当其冲的不是弟子们，而是......他。

　　而他本来是不用与琼华宫共存亡的。

　　本来他早就已经独立于殿宇，封印却让他无法离开这里，将他的命脉与琼华宫共享。

　　对不起......夙瑶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