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等候的爱情[剑三]》戴加宁

7、无心

　　行驶的汽车上，因为晕车严重，简歆脸色苍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然后有铃声响起。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简歆想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是代表着有人给她打电话了，因为她的短信铃声是《绝世小受》。

　　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是“寒卿”两个字后选了拒绝，然后打开信息，准备给对方发个短信。

　　可是对方的电话立即又打了过来，简歆再次按了拒绝，手指在键盘上尽可能快速地点动，然而刚刚打出一个“我”字，铃声又响了。

　　这一次，简歆选择了接听，然后也没听那边的人在兴奋地说着什么，她只是用着有气无力的声音说：“我在坐车，晕车严重，没力气说话，短信吧。”

　　寒卿：你怎么在坐车啊，回家吗

　　对方的短信很快就发来了。

　　简歆是去看她最好的朋友秦雨霏的。

　　前天秦雨霏给她打电话，向来明媚如四月阳光般的女子，此次不知为何，言谈间隐隐透着几分不愉快。简歆想了又想，唯一的答案总觉得应跟秦雨霏的未婚夫凌铭有关，于是心里难免有些担心，加上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所以趁着周末休息，就多请了一天假去看她。

　　初雨：不是，去见个朋友。寒卿打电话给我是有事？

　　寒卿：我这里好冷啊，求个会暖床会撒娇的妹子啊！

　　简歆想起来赵子寒前天去了某个城市写生，据说那里总是下雨，而这时已经是深秋了，天气确实开始变冷了。

　　只是，他们之间似乎不存在关心这种显得有些亲密的情绪，于是回复说：你节操掉光了。

　　寒卿：节操是什么，可以吃么

　　寒卿：我真的要找个女朋友了。。。。。。

　　你找女朋友跟我打招呼干嘛？原本晕车就难受，可车里又还有一股浓重的汽油味，于是更难受了，也因此没了余力去吐槽赵子寒，只敷衍地回了句：那就找啊。

　　寒卿：额额，不知道咋找。。。

　　初雨：喜欢谁就找谁去啊！

　　这时候车子在一处站台停了下来，简歆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招手跟乘务员要了个塑料袋，可是对着袋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明明很难受，闻着车厢里难闻的汽油味就更是想吐了，可是当听到短信铃声响起的时候，简歆却又觉得有点开心，她换了个依靠的的姿势企图让自己不难么难受一点，然后看起了信息。

　　寒卿：完了，不知道。。。看来得相亲了。。。

　　初雨：你能再白一点么？难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自己都不知道的么？

　　寒卿：真的啊，哭瞎了@_@

　　简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点失落，而且也没有时间去让她弄明白，因为车子已经开动，她又想吐了。向来没脾气的她也忍不住在心里懊恼地骂一句：这讨厌的汽油味!

　　寒卿：哦，其实我是想说我今天认识了个妹子，跟你一样文艺啊！是不是文艺妹子都喜欢我这种啊？如果我24了还单着，你也单着的话我们俩就凑合吧！

　　简歆从来都是收到短信就回复的，可这一条她却没有。她有些害怕地想：难道寒卿知道我喜欢他的事情了吗？

　　可是她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所以她又想：也许，是我想多了吧，寒卿不过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而已！我们不是每天都要开开玩笑的么。

　　明明手机的重量很轻，可这一刻，简歆却觉得有千斤重。她在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回复这条信息，是简单地随着他的玩笑而玩笑地回一句“好”，还是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喜欢着他的？

　　抚摸着左腕上的佛珠，简歆头倚在车窗上看着颗颗圆润乌黑的佛珠，一时忘记了晕车的难受，一心在考虑自己要不要趁此机会告白。

　　而最后，简歆的回复却是：魂淡啊！你这是在诅咒我26了还嫁不出去么？！

　　既然他是开玩笑的，那么自己怎么可以当真呢？人总是喜欢趋利避害的，这种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情，能不涉入其中就尽量做个旁观者吧。

　　可是对方却一副很无辜的语气说：@_@木有啊，我以为你会说我节操又掉了呢

　　于是她也只好顺着他的话回：你节操还有得掉么？早掉得连渣都不剩了。

　　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人在问着另一个人：你为什么喜欢我？可其实，大多数人的喜欢都只是因为一些简单的原因，比如你难过时，他给了你一句动听的安慰；比如你生病时，他用心的一次照顾；比如你饥饿时，他给你做了顿饭，比如……

　　只要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遇见了那个人，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你也是会喜欢他的，哪怕只是看着他，都会有种动心的感觉，因为，有些时候，喜欢就只是一种感觉，没有原因可找。

　　简歆会喜欢上赵子寒，或许就是缘于赵子寒总能带给她的那种喜悦感。能让自己在难受的时候也能微笑的人，就算不喜欢，也会在心里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吧。

　　寒卿：看你晕车晕的这么辛苦，我大发慈悲地打电话给你陪你聊聊分散注意力，竟然不接→_→

　　初雨：没力气讲话，给我留口气呼吸！

　　寒卿：@_@路痴，你下车后能找到路么

　　初雨：路痴这种事我只说过一次，你能不记得这么清楚么？

　　寒卿：木有啦，人家关心你嘛@_@

　　初雨：我路痴但是路人不路痴，我可以问人的嘛！

　　寒卿：@_@哇，你好聪明啊！

　　初雨：这一定是褒义！

　　寒卿：木有啊，真的夸你啊！

　　寒卿：→_→一起去录《绝世小受》吧，你不是说想听我唱吗

　　简歆觉得这不可能，因为之前赵子寒死活都不肯唱歌，后来虽然在YY里一群妹子们的声讨下扭扭捏捏地唱了，却还是不肯满足腐妹子们的心唱一首《绝世小受》，现在他居然邀请她一起录了。

　　于是简歆惊讶了下，而就是因为这一短暂的惊讶，车子停站又启动，简歆后知后觉地抓起包晃悠悠地冲到司机面前问：大哥，可以停吗？我坐过站了。

　　然而司机大叔没有停车，只有一车子的人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初雨：我坐过站了……

　　寒卿：啊啊啊，不会吧。。。。一站应该不远。。。走回去吧@_@

　　……

　　明明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却被记得那么清楚，好像发生在昨天一般，而当时因为被喜欢的人关心着，因而以为自己很幸福的简歆，却没有预料到今天的这种悲惨结局。

　　“如果当初我勇敢地说出口了，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简歆站在窗边，看着天边挂着的一轮弯月和那满天的星星轻声问自己。

　　可是，那终究是一句玩笑话，虽然在当时给了她诺言般的幸福感，到头来还是得不到兑现的，也因此才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明明知道的呀，知道不该有期望，却为什么要执意地等待呢？为什么到如今都还放不下呢？为什么，明明当初觉得并不深刻的喜欢，此时此刻，却比刻骨铭心的感情更难以消除呢？

　　“呵，我以前总是笑话别人总因为妄想得不到的东西而忽视了已经拥有了的东西，如今我自己居然也有了这样的妄念。”嘲讽而无奈的笑慢慢地爬上嘴角，可眼里，却是因为无力抗拒而生出的悲哀。

　　想起游乐场里赵子寒转身而去的背影，简歆想：他是真的不喜欢的吧，不然，怎么来了，看到自己了，却仿佛不相识一般转身就走呢？

　　“寒卿，这一次，我是真的决定要忘记你了。”你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我又怎么能一直珍之如生命呢？何况，这一场漫长的等待还伤了那么多无辜却被她珍而重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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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的天气总是很符合一句话：变幻不定。明明昨晚上还满天星辰，以为次日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可是，却没想到下起了朦朦胧胧的小雨。天地间像起了雾似的，氤氤氲氲的一片潮湿。

　　下着雨的天气里一般会起风，尤其是江畔河边，风总比别处感觉要凛冽一些。赵子寒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好后，在宾馆附近的一个小店里吃了早餐，然后也不打伞，冒着小雨就去了书店。

　　店里还是没有简歆的身影，守店的还是个女孩。也许是昨天的两次光顾让女孩有了点印象，看见他进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嘿，又是你啊！既然没你喜欢的书就找别处去呗，还是你只是打着买书的幌子实际上是来蹭书看的？”

　　“……”我看起来穷到连买书的钱都付不起么？

　　女孩看赵子寒不说话，以为对方被自己说中了，于是又软了声安慰：“来蹭书看没什么的，我们店老板啊是个书痴，最能懂爱书人的心情了，所以你要看就看呗，我不会赶你走的。”

　　看来真把我当成了个穷人了。这让赵子寒忍不住将自己看了又看，确定自己并没有穿着破破烂烂，而是很得体之后才不计较地说：“请问你们店老板是叫简初雨吗？啊，不对，应该是叫简歆。”

　　他一直初雨初雨地叫，早叫习惯了，等知道简初雨的真名时也没改正，只在开玩笑的时候叫过她几次“小歆歆~~”，导致他差点就说错了，不过，隔了这么久他居然还记得，赵子寒对自己的记忆力感到很满意。

　　“对啊对啊。”女孩很欢喜地答，然后一脸狐疑地看着赵子寒：“不过，你问我们老板的名字干什么？”

　　“你能告诉我她家的地址吗？或者给她打个电话，就说有一个叫赵子寒的人……哦，你就说有个叫寒卿的人找她。”

　　“哦。”女孩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可是一会儿又放下了：“这样，我告诉你怎么去她家。歆儿姐的话，这会儿可能还没起来呢。”

　　简歆家的住址离书店也没有多远，赵子寒根据女孩所提供的信息很容易，就找到了小区，只是，他还没进小区，就看见简歆从附近的一家早餐店里出来，却是往与家相反的方向走。

　　赵子寒快步跟上去，没走几步又将速度放慢了下来。

　　虽然简歆已经知道了自己此刻就和她在一个城市，可是，昨晚的偶遇后，自己避而不见的行为一定让简歆有所误会，说不定还伤了她，所以赵子寒觉得，自己如果冒冒失失地就上去拦住简歆说“好久不见”，一定会给简歆一个不太好的印象。

　　纵是不能一直住在她的心里，那么就一定要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赵子寒如此想着。

　　这一跟，就跟到了游乐场。

　　早上的游乐场和晚上的游乐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模样。这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环境保卫工人拿着扫帚在打扫卫生。

　　简歆一路晃晃悠悠地直走到了旋转木马前才停了下来。她像是怀念似的看着上面的那些或大或小的木马，不解地轻声呢喃：“既然都到这里来了，为什么却不肯见面呢？我又不是真的要你来履行当年的约定。”

　　昨晚明明都决定了要忘记，可睡了个觉，醒来却又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寒卿会来这里？难道是因为看了书所以来找我的吗？

　　说到底，还是不肯彻底的死心，非得要在死心前给自己一个交代。

　　对爱情产生幻觉的人，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泥足深陷，等清醒过来了，想要从泥沼里出来，却已经力不从心了，除非有人来帮她一把。

　　赵子寒在她身后，听着她低声的话语忽然就停住了要去拍她肩膀的手。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简歆的背影，心里各种思绪翻腾，却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种情绪强烈一点。

　　原来她真的把当年的玩笑当了真；原来她真的是喜欢我的；原来，她竟然真的等了我六年。

　　在此刻之前，赵子寒对简歆喜欢自己，并且等了自己六年的事情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简歆从来没有表现过丝毫，毕竟，他没自恋到认为自己值得有一个人情深如许！

　　他忍不住地就笑了起来：“初雨……”声音里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雀跃。

　　他看着她的背影，伸出双手想要拥抱她，因为眼前的女子背对着自己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地落寞而孤寂，让人有种想要疼宠的情绪。

　　简歆却僵直了身体。她没有转身，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仿佛这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尊雕塑，看得赵子寒更心疼起来。

　　赵子寒：“初雨，我……”

　　赵子寒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可是真的开口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她转过身来，然后，自己会给她一个笑，就如同六年前，他每次与她聊天时的笑容一样。

　　简歆以为，这么熟悉的声音，只是因为自己的执念而生出的幻觉。可是，转过身，那个人却一脸笑容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着那么熟悉的语气说：“初雨，这么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寒卿我可是想你的啊！”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就那么久久的，像以前一不小心在他面前没有掩藏好，而被他发现了的傻气一样，然后她没有经过他同意地就抱住了他，只一瞬间泪水就流了满脸。

　　她忘记了自己在几天前答应过另一个人说愿意嫁给他，忘记了自己在之前六年的等待里受过的那些指责和委屈，忘记了自己就在不久前说过要忘记他的，忘记了昨天晚上他还深深地伤害了她。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喜欢了七年，等待了六年的那一个，是把他的名字刻在了心上的那一个。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了。”简歆在他的耳边低声地说着。

　　她想：这样真的就足够了，本来就不是寒卿的错，纵使委屈，纵使痛过，哭过，伤心过，其实也只是自己的咎由自取，谁让她明知道没有结局还是要等呢。

　　而如今，他来了，给了她一个结局了，她又如何能不感激？

　　所以，这样就好了，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