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平方》赤然

4、Chapter 004

　　Chapter 004 惹祸

　　罗根第一眼并没有认出对方来，但现在听到她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这个女孩子就是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那个假正经的小男生的女朋友。
　　对方没等罗根回答，语速飞快地问道：“你现在好些了吗？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我刚刚看到那个小孩往那边跑了，要不要追她回来？”罗根被这一连串问题弄得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才好，好一会儿才说：“我没事，不用去追了。”
　　对于刚才遇到的那个小孩子，罗根知根晓底：生活困难、无依无靠，靠着偷东西、骗人来求生，如果运气好就能活到成年，运气不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饿死在街头。很久以前，当他还一名不文的时候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孩子，作为曾经的最底层人士的一员，他并不愿意去向一个被生活压迫的孩子追究。
　　对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罗根，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是无奈之后，温和地说：“我叫琴.罗兰。”他被这个声音打断了回忆，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心想：“她这是告诉我的名字吗？如果这是她的真名的话，她还可真天真。”
　　这个叫琴.罗兰的女孩子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表情还带着些孩子气，五官也没完全长开，算不上特别漂亮，但那种青春和热情却很吸引人。她身上穿着一件女性用的护甲，腰间挂着一柄过长的剑，崭新的护甲和剑柄上雕刻着漂亮的花纹。这些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正在体验自己初次冒险的小姑娘。
　　罗根收回了打量对方的眼神。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常年在危险边缘求生活的佣兵而言，这种纯真和漂亮的小女孩是最惹不起的人之一。他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表明自己已经没事。正当他转过身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琴”的名字，突然在罗根身后响起。他听出了对方这个简单音节中的慌乱，刚想转过头看看是谁，便又来了一拳打在了自己的下巴骨上面。这一拳跟之前琴打的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出对方是一个受过一定训练的男性，拳头上充满力量。如果不是他之前退了一步，这下绝对会打到自己的太阳穴上面。他气急了：“今天这是倒了什么楣，出个门莫明其妙地接二连三地被人揍？”他抢在下一拳砸到自己身上之前往旁边跳了一步，然后面对着那个用斗篷挡了一半脸的年轻人还了一拳。
　　这一拳被对方用手一挡，将力道往旁边卸了一半。罗根有些赞赏地挑了下眉毛，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原谅这个家伙。
　　琴在一边叫了起来：“住手，斯科特！你干什么打人？！”刚赶来的男孩被这么一吼，愣了一下，嘴角绷得直直地问：“琴，你没事吧？”琴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罗根说：“对不起，先生。这是我的朋友，我想他有一些小误会，希望你能给我们机会。”罗根发现她的眼睛里带着些光，像在绿叶上跳舞的阳光。他被这样一个眼神触动了，态度软和了下来。琴趁这个机会走到男友的身边，拉着他的胳膊低声说：“刚刚我错怪这位先生了，他没责怪我。这位先生是个好人。”斯科特听了这句话，把脸微微向罗根这边转来。罗根能感觉到对方将信将疑的视线，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了摊手，然后离开了。而那两个人并没有阻止他的离开。
　　等他走出一截之后，优于常人的听力让他听到身后斯科特充满担忧的声音：“你刚刚吓到我了。一转过身，你就不见了，等找到你的时候你跟这么个……野人在一起……下次别这样了。”
　　野人？
　　罗根抬了抬眉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和怪异地头发，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这身已经半年没换过的衣服。虽然有些脏和旧，但他可不承认自己会是个毛茸茸、脏兮兮的野人，看看他的胡子，这么充满成熟男人的味道！这个小鬼一点也不理解成年男性的魅力！他心里这样抱怨着，走到街道的另一头停下来，回过头看着那对少年男女。男孩在拉扯着女孩，女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从肢体语言上可以看出或多或少有些抗拒。不过除开这点以外，两个人显得很般配。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他在心里嗤笑了声，有些不耐地从兜里掏出根雪笳狠狠地塞进嘴里，点燃，狠吸了一口，然后让自己的视线随着烟雾茫然地飘着。
　　琴看着那个高大个头的男人离开，有些怅然若失。她这个年纪还有些小小的幻想，而罗根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类型的男人。但她很快就收起了这份心思，毕竟幻想虽然不错，但却不能当面包吃。旁边她的新男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她被对方这个样子逗笑了，说：“斯科特，别那样看我。我感觉像养了一只长毛小奶狗儿而不是有了一个男朋友。”对方窘迫了一下，轻声回答道：“我那是担心你。现在毕竟是在外面，得更加小心。你刚才不见了，我都快急死了。”她有些不自在地按了下挎包，说：“我只是到旁边买个东西，一回头你就不见了。我也担心你啊，而且找你都不知道找了好久了。”听到这些话，斯科特连忙解释道：“我在看书，根本没有动。回过神你就不见了，下次你提早和我说声行吗？”显然他对男女关系处理很生疏，换作是别的女生，怕是早就跟他发火了。但琴已经跟他生活了十年，知道他较真，况且她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便敷衍地说：“好吧好吧，就算你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回去，别让米拉久等了。”
　　斯科特不是个迟钝的人，也感觉到刚才说了那句话后，对方有些生气了。其实今天是他第一次约会，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怎么说话讨好女生。何况这次约会是临时提出来的——米拉，他们护送的Omega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在得知他们两人确定了关系之后便鼓励两个人一起做个短暂的约会。他很紧张，不愿意抛下任务，但“和琴初次约会”这件事太有吸引力了，最终他被内心的这份渴望给俘虏了。但第一次往往不仅是最美好的，也是最糟糕的。他本来趁着琴挑选首饰的时候打算买两本书，结果两个人就分开了，然后他找了不知道多久，发现了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的琴，接着他打了那个男人，八成给约会对象造成了一个很差的印象，最后他不知道怎么说错了话，气氛直接降到了冰点。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糟糕的打算。
　　更让斯科特感觉不安和愧疚的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违背”过命令，他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瞧你，斯科特。你十七岁都年起来像七十岁了。我们出来这三个月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放心吧。”琴对斯科特心里在想什么都一清二楚，为了消除对方的担忧，她将手从对方的手臂和身体之间穿过，一把挽住了他。对方的身体在她靠上来的时候瞬间僵硬了起来，可她反而把身体也贴了上去，满脸笑容地说：“作为一个贴心的绅士，你不应该带着你的新女朋友回去了吗？”斯科特拿这样子的琴完全没有办法，只得笑笑说：“谨尊命令，公主殿下。”琴被这一句逗乐了，装作高傲地样子说：“这是你的荣幸，骑士先生。”
　　街上的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一些女人和男人看着这对小情侣偷偷地笑着。而他们就跟所有普通人类一样，享受甜蜜的、独处的恋爱时间。
　　但这份甜蜜就像一个美丽的气泡一样，在他们回到旅馆之后就破了。
　　这个时间段本应没有多少人在闲逛，可现在旅馆的门口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凯因比一般人高一个头身高在人群之中很显眼，斯科特一眼就看到对方正着急地跟另外三个穿着统一副服饰的男人解释着什么。他心里嘎登一声，脑子里空白了片刻，感觉自己的擅自离开闯下了祸。琴也紧紧地挽着他，他低头看了眼琴，发现对方脸色苍白。他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带着琴挤了进去。
　　在他们找上凯因前，后者就发现了他们。对方那张本来就有些可怕的脸上浮出明显的怒意，扭曲地像噩梦一样。等两个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声吼道：“你们两个刚才在哪里？！”琴被吓得松开了挽着斯科特的手，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凯因现在一副怒不可竭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琴的小动作，继续吼道：“琴，给我回房间去！斯科特，滚开些！一会儿再找你算帐！”琴惊慌之中只留给斯科特一个匆忙离开的背影和一个担忧的眼神。斯科特不敢再向凯因追问，只好跟在对方身后小跑着。
　　凯因追寻那三个男人的踪迹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对方三人用一副懒散的样子靠着墙上，下巴冲着人，态度傲慢地看着凯因，就像看一只从泥里钻出来的野狗一样，只需要一眼就仿佛能从头嘲笑到脚一样。斯科特没有忽略掉其中两个人像打量什么货物一样打量自己的眼神，他有些后悔自己跟了进来，考虑着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太迟。其中一个男人在看到他打算离开的动作时突然笑了出声。凯因转过头，看着他，骂道：“不是说了让你滚开的吗？还跟着我干什么？”发笑的男人马上打断他的话，说：“谁在年轻时候没有犯过错？只要犯了错，付出了代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凯因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这小子在家里被他父亲宠坏了，再被人这么袒护他，他都快爬我头上了。迟早一天弄出人命他才知道后悔！”对面留山羊胡的男人不耐烦极了：“别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了。快点把手续办完，真是耽误我们的时间！”凯因将早就拿在手里的皮袋子递给了这个山羊胡。山羊胡粗略地数了数里面的钱币，这才挂上了一丝满意的笑容，说：“看你们也是正经人，这次就这样吧。下次别犯这种错了。年轻人办事不牢靠，你们当长辈的就多盯着些。如果这次遇到的是另外一个家伙，谁管你们是Alpha还是Omega，保不定都送到牢里去了。”他的一个长着双下巴的同事咳嗽了几声，山羊胡又说：“哎呀，我知道了。不提那家伙了，太扫兴了。走走走，回去复命去了。”他把钱袋系在腰间，手舞足蹈地示意另外两人离开。斯科特让了一步，好方便对方离开。那个发笑的男人故意往他这边靠了过来，在经过的时候对着他深吸了口气，发出一声赞叹声。他觉得有些恶心。
　　等这三人离开后，凯因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斯科特到底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徒劳地内疚着，跟在对方身后回到旅馆。
　　旅馆门口的人还没有完全散开，人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凯因高大的个子和体质在这个时候体现了优势——他气势汹汹地大步走着，Alpha的信息素也随之传开，加倍地散发着不愉快的信号。那些人看着他就像一群斑马看见一头正在愤怒中的雄狮一样。他所经过之处，所有人都噤下声，往后退去，并且胆颤心惊。斯科特如同跟着摩西一样跟着凯因，所有人的目光和声音都像海水一样退开，而相对的，他也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一进入旅馆的大堂里，情况就不一样了，这里面呆着的人虽然也在他们一进门就噤了声，全他们的眼神已经显示他们不是斑马，而是敢跟狮子争夺的食物的鬣狗。
　　一个穿着开衫的笑起来很爽朗的男人故意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以此来吸引目光。他借着阴影把自己的本意藏了起来，暗地里打量着才进大堂的两个人：凯因只是瞟了眼对方，没有什么惊慌和愤怒的表情；而斯科特则是穿着斗篷又蒙着眼罩，习惯性地不四处张望。这个男人没有得到意想中的反应，也不生气，依旧坐在那里灌了自己一口酒，顺便还招呼旁边的人：“嘿，你们都是怎么了？谁｜他｜妈的把你们嘴缝上了不让你们喝酒了？！”他这么招呼了之后，才有几个人说起了话。又有一个男人看似不经意地经过了楼梯口，挡在了凯因面前。他看起来跟凯因差不多高，衣服穿的整整齐齐的，但他的腰前挂着一柄少见的弯刀，手则随意地搭放在刀柄上。斯科特闻到对面传来一股陌生的Alpha的信息素，清楚对方也是个Alpha。凯因被这股信息素弄得烦躁不安，沉声说：“让开。”可对方并没有做出让步，仍然在那里立着。斯科特知道，对方是在挑衅和评估。
　　在没有什么利益和情感冲突时，任意两个Alpha之间通常不会发生不必要的对抗——毕竟世上的竞争者太多了，他们要随时保证自己处于最佳的状态。现在这种状态只能说明，出现了某种冲突。斯科特还没傻到以为对方和自己这边的人认识，他明白是米拉出了事。这个念头一起，他觉得心脏被一股巨大的慌张和自责缠上了。
　　好在对面那个Alpha并不打算做出头鸟。他看了会凯因，又把目光投向斯科特。接着他发现，当他打量那个穿着斗篷的Beta的时候，面前他所认定的竞争对手之一挡在了这个小Beta的身前，并用威胁的目光瞪了回来。他认为自己发现了对手的一个弱点，也认为这个对手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对手，于是他满意地退了回去。
　　剩下大多数都是Beta，而凯因即便是个Beta也显得很强悍，所以在这个探路的Alpha退回来之后，这些人只是在旁边看着，目送两人上了楼。当凯因完全消失在楼道里之后，整个大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对不起，我失职了。”斯科特快走了几步，赶上凯因说。凯因没回答，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知道对方真的生气了，照这么推测发生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凯因上了楼直接推开了米拉和琴的房间的门。琴大概被推门声吓到了，局促不安地站在米拉的床边，头都不敢抬。凯因没进屋，站在门口问：“现在怎么样了？”她愣了下，才意识到是在问自己，连忙说：“米拉刚刚才睡着。”她顿了下，慌乱的视线从斯科特的脸上扫了过去，说：“她被吓坏了。”凯因冷哼了声：“当然被吓坏了。”琴和斯科特听到这句话，都抖了下。
　　“我让他失望了。”斯科特想着，“最糟糕的是，这是我自找的。”
　　床上的米拉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看着凯因说：“请您别责怪这两个孩子。如果真要说怪谁的话，我也有错。”这个时候，她的脸色如同雪一样白，瘦弱的身体躺在宽大的床铺上显得她脆弱不堪，极度引发旁人的怜惜之情。凯因却板着张脸，冷声说：“你好好休息，别再多想了，身体要紧。”然后他又说：“琴，好好照顾米拉。我去看看约翰。”米拉和琴两个女孩子都一脸惨白地看着他，后者还连连点头，说：“我保证不会再让视线离开了。”凯因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就拉上门出去了。
　　出了门，凯因并没有忙着去看约翰。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斯科特站在他身后，紧紧抿着唇。毕竟对方是自己照顾了五年的孩子，他心软了下来，说：“我没有责备他们。因为米拉没什么防范意识，而琴是第一次出门。但你呢，斯科特？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你也不是没亲眼见过擅自行动的后果。”斯科特的肩膀垮了下来，干涩地回答道：“对不起，我没管好自己。请相信我，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严肃地看着这个半大的小子，说：“我相信你，也希望你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说完这些，他便走向了约翰的房间。
　　斯科特这次没跟上去，他不想看见约翰，也不想知道吉尔伯格在哪里。他像是在空中摇摆的人，直到现在才踏上实地。失重的幻觉让他靠着旅馆的墙壁，低着头，深深吸着气。

　　小队长擅自行动，惹了祸啦。老狼赶紧来安（qi）慰(qi)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