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尹志平》脑壳一紧

12、第 12 章

　　郭靖立在及膝的草丛中，凝望面前的人，自打那一场莫名其妙的高烧之后，尹志平便日渐沉默，笑得也少了，每天都是心事沉重的样子，就连睡觉眉头都是皱着的。

　　尹志平却没有看郭靖，他的视线擦过好友的肩头，落在远方模糊的地平线上：“我要走了。”语气平淡木然，听不出什么情绪。

　　郭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的看着对方。尹志平的头顶戴着一顶斗笠，帽檐在他的脸上打出一片沉郁的阴影。郭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暴露在阳光下的下颌苍白得刺眼。

　　尹志平在沉默的气氛中站了一会，微微垂下头，轻声道：“我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去，声音极轻，生怕郭靖听到似的。

　　郭靖心里一动，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大叫：“等等！”

　　尹志平背影一顿，微微侧过脸，像是在鼓励郭靖继续说下去。其实他脸上的阴影极重，郭靖那个角度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何，那时的郭靖坚持认为对方脸上露出了如释负重的微笑。

　　郭靖咽了口唾沫，紧张到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我、我还有话对你说！”尹志平便听话的又转过身、面向他。

　　郭靖几步上前，双手握住尹志平的肩膀，喉结颤动：“我、我想和你结为安达，你——愿意吗？”

　　尹志平沉默片刻，道：“不。”

　　郭靖一怔，随即嘴角颤动，两只手猛地放开尹志平的肩膀，不自然的朝身侧垂下，但是这个动作才执行到一半，就被动终止了。

　　尹志平用力的握住郭靖的双手，沉声道：“我二人皆是汉人，何须结什么安达，倒不如效仿古贤人义结金兰。”

　　郭靖眼中水光闪烁，想哭，却越发用力的裂开嘴笑道：“好，那我们就义结金兰！”

　　旷野的风遥遥从天际卷来，苍翠的野草纷纷跟风折腰。尹志平的斗笠也被扑面而来的风吹得飞起，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郭靖却先他一步轻轻跃起捞回了斗笠，递还给尹志平。

　　两个人各自抓了斗笠的一边，相视而笑，尹志平微微眯起眼，泪水从发红的眼角落下，沿着面颊描出一道浅浅的水痕。

　　后来他们并肩跪在夏草青青的蒙古大草原上，以天地为证，义结金兰：“念尹志平、郭靖——虽为异姓，更亲似兄弟，故今日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1]”

　　他们的结拜，上没有长辈见证，下没有牛羊祭礼，更没有遵守那些约定俗成的礼仪规矩。在旁人看来大约是觉得十分荒谬可笑的，像是冲动之下的玩笑。但是这两个年轻人却把说出口的誓词一字一句都刻在心上，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从未遗忘。

　　尹志平站起来，衣袍下摆还占着细碎的草屑，他含笑朝郭靖道：“我们也不用拘那些礼，称呼上还是按着原本的来便是，就是这么个意思，心里有数便是。若因为这个，非要叫什么哥哥弟弟，反而不美。”

　　郭靖点点头，心里也觉得十分合意，随即又道：“话虽如此，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做我实在是于心不安，你把这个收下吧！”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剑来。

　　尹志平接了，只见那短剑做工精良，乃是绿皮鞘、金吞口、乌木的剑柄[2]，又抽剑出鞘，只见冷光闪闪的剑身上刻了“杨康”二字，正是自家师父的笔迹，于是忙不迭推辞：“这怎么成？”

　　郭靖却十分坚决：“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拿我当兄弟！”

　　尹志平实在推脱不过，只好收下了，叹气道：“兄弟我实在身无长物，你这柄短剑倒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我若草草拿旁的事物给你做回礼，反倒是对不住你。”

　　郭靖不赞同的道：“咱们兄弟两个难道还要讲究这些？”

　　尹志平咬了咬唇，忽的将自己的袖子撕了一幅下来，见他如此动作，郭靖先是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尹志平稍微将剑抽出寸许，右手食指在剑刃上轻轻一抹，随即便忍不住痛得抽了口冷气。

　　郭靖见了不由大惊：“干什么？”

　　尹志平安慰的朝他笑笑：“不妨事，我心里有数。”话毕忍了痛，拿流血的指头在布头上写了起来。他手势飞快，顷刻便在那布头上写出了一行字来，交于自己新结交的兄弟郭靖。

　　郭靖心情极复杂的接了，这时血迹尚还新鲜，只见那雪白的布头上正写了这么一行字“嘉定十四年，全真教尹志平同江南七侠门下郭靖郭贤弟结为异姓兄弟，愿以性命相赠，任郭贤弟差遣一次”，明明是直白得不能再直白得词句，但郭靖却心下一片茫然。

　　尹志平一边给手上的伤口抹药，一边道：“但凭你高兴，未来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来找我，有这张凭据，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得。”

　　郭靖忽然大怒：“我不需要这个！”说罢就要去撕那布头，尹志平忙拦了，只道若是撕了这伤也是白受了，死活才说动了对方。

　　劝罢，他见郭靖仍是不乐，便笑道：“我不过表一番自己的心意，毕竟不想拿那些可有可无的俗物敷衍你，何苦为了这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现凭据在你这，使不使它也只是随你高兴，你要是不愿意使，不用它就是了，留在身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这样说罢，郭靖才叹气道：“并不是我要与你置气，只是兄长此番举措，实在叫我心里难安。”

　　“这有什么，你要是看它心烦，来年你去醉仙楼时，我也寻个由头跟着师父一道去就是了，到时候再给你带好东西玩。”

　　闻言郭靖心头一沉，知道尹志平要走了，他强笑道：“那我可记住了，要是到你时候忘了——”

　　尹志平大笑，声音爽朗：“忘不了，不敢忘！”
　　话音未落，两人相视一笑，笑罢又都是眼眶一酸。

　　尹志平深吸一口气，带上斗笠，将系带在颌下系了一个结，朝郭靖道：“我走了，后会有期。”话毕转身就走，竟是连郭靖的回答都不听了。

　　郭靖也不说话，见他走出十步开外才忽然扬声喝道：“咱们后会有期！”

　　尹志平听见身后传来的喊声，喉结不断颤动，眼中水光闪动，脚下的步子却停也没停，反而越迈越快了。

　　他原本脚程就不慢，此时又刻意加快脚步，是以不久之后就将郭靖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后来他终于忍不住回了一次头，但是这时候哪里还找的见郭靖呢？

　　大约五天后他终于出了蒙古，到了一处不算热闹的城镇上，可能是因为与漠北接壤的缘故，这个小城镇的一切景物看起来都灰蒙蒙的。

　　尹志平面无表情的慢慢朝前走着，眼角的余光不时掠过各处墙角，后来终于在一处画了奇怪符号的墙角前一顿，随即踱着方步慢悠悠的顺着墙根走到了这栋建筑的大门前，却原来是家客栈。

　　他才提步走进客栈，便有小二远远朝他喊道：“干什么的？”大抵是见他衣着朴素、满面风尘才如此态度。

　　尹志平也不同他计较，只丢了句找人，便兀自上楼了。

　　他进了二楼，正要继续找提示，就见最后一间客房的门忽然被人从内打开了，里头走出个苍髻道士来，正是马钰。

　　尹志平自知免不过这一遭，硬着头皮进了客房。
　　马钰关上门，见师侄一脸心虚，不由温言道：“坐罢。”

　　尹志平原以为师伯势必要责怪他的，全真教向来是秉持“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原则来管束门下弟子的，他这回因为自己的不当心而给众位长辈添了许多麻烦，按说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错处。不料师叔不但未曾责怪自己，反而如此好言好语。

　　他不由心头一酸，依偎着马钰在他脚边坐了，低声道：“师伯，对不起。”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摸了一下。

　　马钰的声音自头顶飘落：“对师伯还要说这些吗？”

　　尹志平拿手抹了抹眼角，马钰眼尖、一下就看到他手上的伤口，不由将他拉起来，关切道：“手怎么了？”尹志平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他与郭靖结义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们开心就是了，”马钰并没有插手这对结义兄弟的事情，只是一句带过就转而问起了郭靖：“志平，你看他如何？”

　　尹志平如实答道：“郭师弟为人淳朴中正，功夫是极扎实的，只是于内功一道上实在是有些……”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有些拿不出手。”话毕偷眼看了看师伯的面色。

　　马钰“唔”了一下，沉吟半晌才朝尹志平道：“那么你回去找你师父复命罢。”

　　尹志平怔了怔，没回话。
　　马钰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尹志平沉默片刻，道：“弟子不能回去。”

　　马钰倒也不问他为何不能回去，只是皱起眉：“你还记得拜师时，你师父同你说过什么了吗？”听这话果然是知道了尹志平的打算。

　　尹志平一撩袍脚朝马钰跪下，口气激动：“师伯！若是志平还未想起此事也就罢了，但是既已想起，若不雪耻，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马钰打量他半晌，见他确是十分坚决，不由叹了口气，缓缓道：“此刻若是你师父在此，恐怕要欣慰得大笑了，他一直觉得你缺少年轻人的意气。”言下之意便是同丘处机持不同的意见了。

　　尹志平咬了咬牙，朝对方磕下头去：“弟子自知此事违背了门规，但要让我就这样回山、什么都不去做，弟子却是怎么也不甘心的……此事过后，不管成与不成，弟子愿在门中苦修五年，以补其过，求掌教成全！”

　　见他如此，马钰只得松口：“罢了，你要去便去罢，事后要怎么罚你，也不是我这个做师伯能管的，只看你师父怎么说就是。”

　　尹志平知道师伯终究还是心软了，便又朝他磕了一个头，诚心诚意道：“志平多谢师伯！”

　　马钰扶他起来，随口道：“我哪里是要你给我磕头？只是怕你现在一时冲动以致于将来后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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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参考自《三国演义》刘关张结义誓词。
　　注2：“绿皮鞘……”一句引用自《射雕》风雪惊变一章。

作者有话说

　　估计错误，下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