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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那一年,他意图摆脱如同牢笼的林府,肆意挑选了个风光晴好的日子,误打误撞被绑入山寨与他同处一室,自撞见那双含情流转的桃花眼伊始,从一日之中的旭日东升到月明星稀,从四季之中的春意盎然到数九寒冬,光阴轮回,寒来暑往,整三十二年。

      那一年,他无意带回娇生惯养的贵公子,甜言蜜语不曾有,山盟海誓不曾立,自以为痴心错付,一朝有如入梦轮回镜,方知他是深藏痴心。从山上的朝夕相处到山下的口是心非,从情凄意切的生离到阴阳相隔的死别,日往月来,暑往寒来,整三十二年。

      劈柴烧水做早膳,十里花香送檀郎。

      上元佳节悄祈愿,唯盼此生赴鬓霜。

      细细柔柔的轻风淌过岁月的离合悲欢,清清浅浅的幽光落至眼前的缠绵缱绻。在王一新出言之前,林则仕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如同多年前碧落山上小木屋中的拥抱,岁月留痕,情意渐浓,而后相拥之力缓缓加深,有如此生之力话喜悲。

      王一新贪恋地埋在他的怀中,汲取着他身上每一寸温度,呼吸着他身上每一种味道,只要闭上双眼,便会瞧见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寻自己的身影,无助却从不轻易言弃,韶光不再,情深难弃,而后穷尽此生之力覆身,犹如此生年岁锻成灰。

      「余生,别再丢下我了。」

      那一刻,面具挡不住掩盖下的耀眼光茫,情意绵绵地在他掌心留下难得的恬言柔舌,余生,还请一新多多指教。

      「那我可得说好了,你厨艺得再练练,不然我俩不是老死,铁是饿死的。」

      林则仕重重地点头,轻写,我学。

      「我想吃你做的梨花酥,想吃你煮的淮山南瓜粥,想吃你蒸的红薯,想吃你做的烤鸡,我想吃……」列举了许多回忆中的味道,低眸下瞥见疤痕扭曲的手,生生住了嘴,在他胸膛低声道,「小柿子,能再见真好。真好。」

      林则仕捏着他的手腕,片刻写下,我在梦里,每日都见你,可你不愿见我,现下你在我身旁,我能碰得到你的身体,我能听得见你的声音,才是真的好。你想吃什么,我都去学,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

      纤纤玉指解着面具后的死结,林则仕端坐在凳子上,本是有些坦然的心思在指尖的摆弄下紧张起来,他忽然握住王一新努力解结的手,制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怕会吓到你。

      「哈,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没见过,你紧张什么?」

      他强颜欢笑,悲痛难减,该是有多不想被人瞧见,才会打了这么多层的死结,如若不是顾忌门外的他们见着狰狞的模样害怕,真想一剪子剪断了事,光明正大地带出门外沐浴阳光,以减轻他不曾言说的自卑。

      他初始有些怕王一新嫌弃,后又觉得如若连面具都不敢摘下,亦不算坦诚相对,坦坦荡荡的面对彼此,才有勇气踏过往后余生。

      便任由他摆布不再挣扎。

      终日隐藏面具后的面容白皙,数条疤痕在脸上纵横,其中两条深可见骨,新添的皱纹与疤痕在往日的俊容上留下沟壑,王一新在轮回镜中已见过,亲眼所见更是心头巨震,嘴唇颤抖着吻着他所有的伤疤,只恨不得将黄文成和苏翠曼大卸八块,他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柿子,对不起……」

      他摸着那些凸起凹下的痕迹,指尖滚烫得不忍触及,他满脸血痕在火中护着画卷匍匐前行尤历历在目,本是轻声低吟,后竟泣声不止,「如果,如果我早前不那么偏执,你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般,你还是林府的林老爷,娇妻在旁,儿孙满堂……」

      要说对不住,我更是十分对不住。然,你可晓得,那段岁月,是我人生中最美的变数,我天性不懂情爱,让你受了不少苦难,现下你我一起,我不会的,你多教教我,我会学着用你的方式去爱你。

      王一新破涕为笑,轻轻地打了他一肩头,「小柿子,一把年纪了,情话满满,谁教的?嗯?」

      在梦里对你说过很多次。

      「哦,」王一新还不习惯这样的他,满脸爬上了红晕,他转移话题道,「翎枫他……」

      他犹豫再三,写下,我不愿让他知晓,幼时未能护他周全,已无资格做他父亲,他现下过得很好,偶尔能想起我,带着禾儿和羽儿来看我,我已很开怀。

      王一新想起司命星君说过的,帝君这一世历的苦劫,注定无妻无子,倘若翎枫与他相认,万一因此另生枝节……

      可他分明见得他方才闪烁的眸子,他内心应是很盼望此事的。王一新叹了口气,替他重新戴上面具,「那便委屈你,做他的面具叔叔罢。」

      一新,感谢你留下翎枫。

      「他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是要留下的。」王一新轻声道。

      「唔唔唔唔……爷爷!」

      被掩住嘴巴的小肉墩不受控制地从翎枫怀里挣脱下来,小短腿跑了几步用身体撞开门,门扉大开,便见着萧穆寒抱着禾儿站在门边,翎枫正弯腰扯着羽儿的衣物,薛久加侧着身子站着,他们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满眼尽是被撞破偷听他们的尴尬,倒是萧穆寒咳了两声,放下两眼呆滞的禾儿,推着羽儿向前,「羽儿你不是说要跟爷爷玩么?去吧。」

      「爷爷!爷爷!爷爷!」没了束缚的羽儿跑得欢快,没两步便抱着林则仕的腿,小脑袋抬起两手张着,跺着地板,「爷爷,抱,抱。」

      「羽儿,你是叫羽儿吗?」王一新抱起他细细瞧着,眉眼之处像极了儿时的翎枫,亲昵地抵着他的脖间,开怀道,「真是跟小狗蛋一模一样,只不过他小时候可没你这么胖,哈哈。」

      「我,我才,不盼,哥,哥盼。」羽儿被说得不开心了,扭着身子就要从他怀里下来,委屈道,「我,我不,开心了。」

      羽儿的性子真是说哭就哭,王一新哈哈大笑,「哭什么,叫爷爷。」

      「我,不!」羽儿歪着身子朝林则仕那边伸手,期待地喊着,「爷爷。」

      「哎。」王一新高兴地应了声,羽儿却哇的一声哭出来,小肉掌呼了他一巴掌,崩溃道,「不是,不,叫你。」

      翎枫急忙走上前去,从王一新怀里抱过哇哇大哭的羽儿,安慰道,「那是爷爷呀,你怎么这么不乖。」

      「他说,我盼。」羽儿吃着小手,泪光闪闪地跟翎枫告状,翎枫哭笑不得,把禾儿喊过来使了眼色,让他们拉着小手,对羽儿说道,「跟哥哥去玩好不好?」

      在他们走出门口时,翎枫叮嘱道,「你们去玩,不要靠近水井旁。」

      「等等,跟爷爷一起去。」林则仕向着声源不解地望着,王一新往他手上塞着拐杖,扶着他走出门口,「羽儿不是挺喜欢你么?你去陪他们玩。」

      林则仕乖乖地领了任务,禾儿和羽儿立刻一人站一边,一个拉着他的腿,一个牵着他的手,羽儿立刻一声声地喊着爷爷,顺道儿还从门边抓了一条黑黑的虫子,献宝似的塞到他手里。

      薛久加隔空将王一新望着,内里包含了太多的情谊,而后见着王一新朝他微微一笑,想着他如今苦日子熬到头,亦算幸福美满,释然一笑,便跟在三人身后。

      待他们走远后,王一新在翎枫毫无防备之时,掀起他的衣袖,紧紧地皱了皱眉头,条条可怖的刀痕落在臂间,错落无序地遍布着白皙的玉肌,怒气须臾腾起,倏然化作一腔伤悲,疼惜道,「你手臂上的伤痕,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苏翠曼吗?还是谁?往日无人替你撑腰,现下新哥回来了,你告诉我是谁,我定不会放过他。」

      「新哥,没事的,都……都过去了。」翎枫用衣袖掩盖,事情已过去几年,可这些伤疤仍在提醒他,当年林铎枫中了百日血,萧穆寒在他怀着禾儿时,仍要他放血解毒,罔顾他怀有身孕,旧伤未愈,再添刀疤,只因那顺着伤痕淌下的每一滴血,都是铎枫生还的希望。

      可这些倘若让新哥知晓,定是又要心疼得紧了,更何况近几年萧穆寒待他极好,伤疤也在渐渐消退,他不想再生事端。

      萧穆寒却在门后拿着通体漆黑的物什,双膝重重跪地,恭敬奉上挂有倒刺的降龙鞭,内疚道,「是我,在他怀着禾儿时,要他放血解毒。」

      王一新错愕双目怒瞪,瞧他从进门开始便对翎枫、禾儿、羽儿面面俱到地呵护,没料到这满臂的伤痕竟是出自他的手笔,不可置信地怒道,「当真?!」

      几乎是同时,翎枫夺过他的鞭子往旁一扔,责怪道,「你作什么?」

      萧穆寒满眼怜惜地望着翎枫,随即握着他的手让他安心,笑道,「我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人为你出头算账,当日错,今日偿,我总得让他相信,往后我再不会负你。」

      王一新压抑住心中气愤,慢悠悠地落座高堂,斜眼打量着萧穆寒,话却是对着翎枫说的,「他说得没错。」

      翎枫尝试着开口,「新哥,他……」

      「翎枫,他待你可好?」

      萧穆寒似是也关心着问题的答案,与满含情意的翎枫四目相对,翎枫温声道,「待我,现下是极好的。」

      萧穆寒笑得三分紧张、七分欢然,这问题他从未问过,其实亦很想知道答案,他觉着自己即便再如何做,也很难让翎枫真正释怀,毕竟这等错事,如若不是翎枫大度,他们此生便只能错过,可翎枫为了让他免予受罚,在他人面前这般护着,他着实感动。

      「好,很好。」王一新几步走到萧穆寒眼前,在两人相顾无言之时,夺过他手中的鞭子,甩在地上力道大至青砖破裂,而后邪笑直指着他,「即便你现下待翎枫极好,往日之帐却仍是要好好算一算。你在他手上划了多少刀子,我便要还你多少鞭子。我要你往后记着,翎枫不是无依无靠,你若想负他,你这条命就等着我来收回。」

      翎枫连忙急急道,「新哥……他那时,已受了三百降龙鞭,不信,不信你瞧瞧他的背,那时男风尚不盛行,他为了立我为帝后,被三位长老罚的,新哥……」

      「你不必多说,他们打他们的,我打我的,这笔帐不算,难疏解我心头愤懑。」王一新紧紧捏着鞭子这头,正要挥下之时,翎枫挡在他身前,萧穆寒大吃一惊,将他压着护在怀里,「这是我该受的。」

      这小傻瓜,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吓唬他吗?他真受伤了吃苦的还不是翎枫。就这么急急地为他说话,真是儿大不中留,王一新叹气道,「今日便算你欠下的,往后你若不让着他,为了什么家国舍弃他,小心我来取你性命。」

      「是,新哥。」萧穆寒对着他跪拜谢道。

      王一新温声道,「起来吧,翎枫,你们拜堂时我不在,待面具叔叔回来后,你便对我俩奉一杯茶,我是生你之人,他是养你之人,可以吗?」

      本是沉浸在萧穆寒免于受罚的喜悦中,听到这句话,翎枫的眼眶里却倏然蓄满泪珠,背过身去抹干净,在年少饥寒交迫时常追不上的背影,梦里竭尽所能亦追赶不上,而这个背影现下转过身,出现在他面前,说要饮一杯他与萧穆寒奉上的茶。

      萧穆寒也慌了,翎枫落泪的次数少之极少,急忙安抚道,「怎么了?」

      「我……太高兴了,新哥……面具叔叔……还有薛叔叔都在……」

      萧穆寒松了口气,王一新拍拍他的小脑袋,笑道,「那你还要吃糖葫芦吗?」

      翎枫抬眸笑道,「这个还是给禾儿吃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咯,谢谢大家的等待,工作实在太忙啦
    我别无所求吧,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吧
    说实在的,这篇文冷到,写到现在全凭我一腔热血,以及一定完整填坑的强迫症呀
    小甜饼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么么哒
    默默地说,还没完结。。。。
    前面的天庭part的魔大家都忘了吧。。嗯,忘了好,差不多要出来搞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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