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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三年前,隐月宫接了一单杀人买卖,因着无需动筋骨也无需慧根,这单生意便交给魅生处理。上一代魅生她老人家说倦了乏了,让王一新单枪匹马地去磨练。
      装成富家公子让债主掳了去,一同被关到一个房间的,便是现下纠缠不清的林则仕。
      他那时穿着一身素净白衣,紧闭着双眸盘腿而坐,似是闭目养神休息。他这般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对比往日所见的纨绔吓得屁滚尿流,倒是让王一新一番赞叹,方当得上是坚韧不拔的铿锵男儿。他吊儿郎当地在一旁坐下,林则仕皱了皱眉头,两人相处无言。
      人道是,同病相怜。可人家却没把这当病,王一新无聊地打量了一番周围,地上铺满了稻草,似乎是个小柴房。屋内连一扇窗都没有,只有一个破木门,门外还有五大三粗的寨民看守着。
      他习惯性地用手拢了拢鼻子,站起来四周踱步,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这里尽是些能沾火便燃的物什,要不将这里烧了,先突围出去?
      不成不成,这里连个窗都没有,指不定他们还未发现,他和这位仁兄便先“以死明志”了。
      要不然用毒先将外面那两个腰大膀圆的放倒,夺得钥匙开门突围?他望了一眼封闭式的门,这个打算又消了下来。
      按理说,抓他回来是为了求财,那定然是不敢伤害他们的。王一新心里的小九九打起,便立时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喊疼,咚的一声吓得后面那位仁兄睁开了眼,犹豫了一会儿向前扶着他,关心道,「没事吧?」
      王一新捂着肚子喊得凄惨,「有事,有事啊……哎哟我的肚子……」
      白衣仁兄小心地扶着他坐起,敲了敲他的肚子,王一新半睁开眼问道,「你还会看病啊?」
      白衣仁兄淡然地回了句,「不会。」
      不会?!不会你敲个娘啊敲,还真幸好你不会了。
      王一新的呼声很快引起了外面笨重的那两只的注意,其中一只喊道,「干嘛?!」
      王一新凄凉道,「我……我肚子疼……」
      余光却认真瞧着他们的神色,想趁着他们松懈便赶紧将他们放倒。
      两只面面相觑,其中一只直接做主道,「你等……」
      他话还没说完,王一新挺立起身,动作迅猛地从衣袖里拿出毒物洒向他们二人身上,没一会儿五大三粗的两人便倒在地上七孔流血。白衣仁兄倒退了一大步,不可置信地望着王一新,王一新早已冲出门外左右看看还有没有守卫。
      他点了一个火折子扔在里头,白衣仁兄再次惊愕地看着他,王一新感叹一下自己的动作完成得真漂亮,看也没看便向外跑去。时间宝贵,任务完成得越迅速,逃跑的时间将越充足。
      跑了一两步,脑中又忽然冒起白衣仁兄敲他肚子的神情,他犹豫了一两步,回头去将还在大火中怔楞的白衣仁兄带了出来。
      魅生说过,这慈悲心是一点都不能有,但他暗暗发誓,就只慈悲这一次。
      他的任务是要将这座山寨炸了,隐月宫的其他护法稍后才会来趁乱将钱财运回去。
      白衣仁兄不太懂发生何事,皱着眉头跟着他跑。但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
      他拖着白衣仁兄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一个角落,那里有埋好的炸药,王一新用牙齿扒开火引子将他点燃,便又是一番追赶跑到了另一个角落,继续点燃。将所有埋好炸药的引线都点燃,再从怀中拿出信号烟雾,在中央点燃一飞冲天,在天上染成红晕的光。
      山寨中孩子与妇孺哭声此起彼伏,五大三粗的寨民们也拿着刀枪冲出来,气势之浩大,场面之壮观,王一新一手撒一把药粉将堵在面前的寨民放倒,过五关斩六将地突出重围,白衣仁兄却在此时闹起了别扭,「你这样,不对。」
      「那你便跟他们一起去死吧?」王一新没时间跟他作过多解释,他可以不用顾忌这位陌生仁兄的生死,此时这位仁兄跟那些寨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衣仁兄落在后头,倒是想不到他还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左一个右一个地解决掉。王一新往后瞧去,白衣仁兄的侧脸刚毅俊逸,沉着面对攻击他的寨民,只是将他们打倒,却没有致他们于死地。
      王一新往前冲了两步还是倒回去带着他突出重围,心里盘算着时间不多了,再多一刻这座山寨便要夷为平地,他便一鼓作气地将白衣仁兄背起,施展轻功离去。
      白衣仁兄在他背上似有一瞬间的惊吓,随着他们安全抵达寨外,一声巨响整个山寨便化作一片尘埃,接着又是几声轰响山寨自上而下地滑落,房屋倒塌碎石坠落,瞬时,山中静得可怕。
      一瞬间,便化为乌有了。
      王一新为自己在时间内完成得意,想着要回去跟魅生炫耀,可白衣仁兄却在心中不齿。
      王一新瞧出了他眸中含义,潇洒地挥挥手,一句话也不说便打算离去。白衣仁兄却不依不挠地将他拉住,眼眸里怒气汹涌翻腾,用手指着被夷为平地的那座山,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就都死了?」
      「啊,死了。」王一新不以为然地躲过他的动作,继续向前走去。
      白衣仁兄亦步亦趋地走着,「在门外的那两位兄弟,一个孩子才一岁,一个才刚新婚。」
      王一新停住脚步回过头,疑惑道,「那与我有关系吗?」
      白衣仁兄紧抿着嘴唇,眼眸里有着王一新看不懂的坚持,王一新又问道,「那与你有关系吗?」
      白衣仁兄依然不发一言,王一新摊手道,「那不就得了。」
      「你这样是不对的。」
      「如果你想死,方才便告诉我,我可以不用带你出来。你知道背着一个人施展轻功有多难吗?」
      白衣仁兄挣扎道,「可是!」
      王一新笑道,「可是什么?救你一命已是仁至义尽。」
      「你这样,不对。」
      「那什么才是对的?那你看看,他们将你掳来绑架索取钱财,便是对的?」
      「都不对。」
      「敢情你才是对的?」
      「我也不对。」
      ……王一新顿时无语凝噎,无奈说道,「对也好,不对也罢,我做完我要做的。」
      「那我呢?」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白衣仁兄似乎想了一会儿,像心中挣扎了良久,克服了什么难题一般,继续跟上。王一新走路从来不走一条直线,东倒西歪左看看右看看,后面中规中矩的脚步声传来,他回头道,「跟过来干嘛?」
      「你这儿挺凉快。」
      其实王一新心里也知道,他被掳了来,自然不认识路回家。自己也没有这个好心善事做尽,他是一个杀手,可不是一个大善人。
      他要跟,便跟罢。
      谁知这一跟,便坏了事。
      王一新回到了碧落山上时,后面跟着的白衣仁兄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却不失为是一位翩翩公子。
      回到碧落台一看,留了一只烤鸡和一封书信。王一新先掰下那只烤鸡的鸡腿,正要往嘴里送,白衣仁兄站在边上瞧着他,他只好将送到嘴边的鸡腿伸给他,「给你。」
      白衣仁兄眼眸垂下望了望鸡腿,又抬头望了望他,悻悻接过,「谢谢。」
      王一新又掰下另一个鸡腿,一边用油腻腻的手掀开信封,骂道,娘的,明知道我识字不多,还写那么复杂的字来诓我,她这是想让我懂还是不懂!
      不同于王一新的大快朵颐全无吃相,白衣仁兄慢里斯条地对着那块鸡腿,那温柔劲儿王一新都看不下去,他将信扔给他,「念来听听。」
      白衣仁兄望着油腻的手,怔楞着接过,读出第一句,「小新。」
      「噗!!」王一新往前一仰差点没吐出来,白衣仁兄望了他一眼,王一新悻悻挥挥手,「继续继续。」
      「家中缺粮已久,要去买些存货,书柜中除了珍藏那一列,其余你皆可拿来看。如有飞鸽至而为师未归,你便继续磨练去吧,为师相信经过这次,你定然已大有长进。」
      王一新嚼着鸡肉,说道,「后头真的没加上钦此吗?」
      白衣仁兄认真地瞧了瞧,回答道,「没有。」
      王一新点点头,将剩下的鸡肉推到他面前,白衣仁兄第一次主动与他谈话,「你叫……小新?」
      「可千万别这么叫我。」王一新推拒道,「我叫王一新,家师爱捉弄与我,才这样唤我。」
      白衣仁兄笑了笑,「林则仕,字子衡。」

      王一新摸了摸小狗蛋的脸,小狗蛋面颊有些暴烈鼻子通红,碰触到他冰凉的手小脑袋不舒服地晃了晃,他轻声说道,「小狗蛋,你爹他叫林则仕,那时候我嫌麻烦,就叫他小柿子。你看,就这儿,你躺着的这儿,你爹站过呢。」
      他嘴角勉强扬起,想着那时的翩翩公子,如今可是个冷酷郎君。可这个冷酷,偏生也只是对他而已。
      站起身将小狗蛋背着,梆子声声已然消失,回去时散落一地的大米依旧散落一地,他将狗蛋放在床上,淘了米洗干净,放到锅内煮。喂小狗蛋喝下,一瘸一拐地将碗放出去,望着那扇门却有些心有余悸,伤处还在叫嚣着疼痛,他在门边站着思索了一阵,终究还是将门关着甚至在里面上了一道锁。
      他从前不关门,是他要让林则仕知道,这扇门永远是开的。
      昨夜的残暴□□,却让他有些怕了。
      从前并不是没有这般残暴,而是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这般残暴。三年前他尚会可怜那些妇孺与幼童,昨夜那般冷酷狰狞,真的还是当年的他吗?
      回忆稍起,他就有些迷糊,不过三年,何以变成今天这种境地。
      再想想,也许他和林则仕的所有,便仅仅是几个错误交织纷乱,而那点慈悲心,便是第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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