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七三、传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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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河畔飒飒风起，半空中金色符咒放出毫光，梵音阵阵，斗大的篆文不断落入水中。剑光乍起，水中鱼妖被梵音伏魔咒定住身躯，莫可奈何地被两人一一斩杀。
有路过的梵光寺内门弟子相助，降妖伏魔便宜许多。然而待最后一条鱼妖授首，沈青辞心头一动，并未收起飞剑，反而伸手一招，剑光冲天而起，自下而上对上渡真手中那口璀璨飞剑。
“好剑法，且容小僧称量称量！”
……
按凡间算法，沈青辞今年恰好是而立之年。他与慧剑渡真第一次谋面，已是七年前的事情，但当日所见仍历历在目。对方给他留下印象最深的当然要数那口金灿灿的菩提慧剑，先后两次切磋，均令当时的他受益匪浅；而在找回前世记忆的当下，他所看出的东西则更为深刻。
除此之外，先声夺人的梵音伏魔咒亦令他难以忘怀。
梵音伏魔咒是梵光寺的招牌术法之一，便是练到道术乃至仙术亦不乏用武之地。沈青辞并未被法宏和尚的话诳住，将手中失了光泽后显得平平无奇的杏黄符纸与记忆中的影像一对照，猜测得到验证，不由心下一沉。
沈青辞叹了一口气。屋里众人忽觉一道仿佛天地伟力般的宏大气机倏然降临，上自杨季玉与法宏和尚，下至锻体期的僧人，均无法遏制地汗出如浆，再一看，赵员外这个普通凡人一早昏死过去，天地灵气威压正从这位“短工”身上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哪里不知是遇上了引气期的道门前辈？
一则佛道有别，二则看这位素未谋面的前辈出手方式，杨季玉还好，法宏和尚却忍不住心虚，一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手偷袭令前辈心生不满、这才要给他个教训，一边在心里暗骂，你个好好的引气期前辈非要装凡人，这会儿亮明身份可就晚啦！
强压住不适，杨季玉沉凝的面容一松，露出喜色。但沈青辞抬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非止如此，他表明身份正是要速战速决，因此继续开口向法宏问话时，语气已带上几分强硬：“贫道乃九霄剑派内门弟子，曾与渡真大师有过一面之缘。渡真大师是何时予你这道符咒的？”
“一……一年前。”此话一出，法宏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本就被天地灵气威压压制得狠了，既然同是七大宗门弟子，心中抗拒便少了许多。又听沈青辞继续问，渡真画下这符咒之前，可曾从什么奇怪地方回来，或者有何奇怪之举。法宏目光闪动，注意到对方语气缓和不少，略作思忖，道：
“内门师叔的去向，按理说轮不到我等外门弟子过问。不过渡真师叔自从一年前接了本府的一则任务后，便再未回返。那任务仍好端端地挂着，师叔却从此音讯全无，若非魂灯未灭，险些令门中以为他已然圆寂。”
“哦？”沈青辞听出他言下之意，目光炯炯地望向法宏和尚。
被这么盯着，法宏和尚强忍压力，续道：“若施主有诸多疑惑，何不亲自询问师叔本人？那任务就在府城双龙寺中高悬，一问便知。”
看法宏沟壑纵横的额上豆大汗珠摇摇欲坠，沈青辞轻轻哼了一声，不再逼迫他。他只淡淡应了一声“好”，手指一弹，将那符咒掷出。法宏慌忙伸手去接，说也奇怪，符咒材质分明只是一张薄纸，经沈青辞一掷，刀片似的划过空气。待总算将符咒收回，法宏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抬头再看，那位引气期的道门前辈早已趺足而起，架起飞剑，破空而去。
路上，纪尘光忍不住从玉玦中传音询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沈青辞一边飞遁一边思索，倒也两不耽误：“渡真已走了一年，我心有所感，迟恐生变。只怕他已被玄灵祖师所说的上古传送阵所误。”
纪尘光闻言起了兴趣：“哦？莫非你与他交情甚笃？”
沈青辞想了想，摇摇头：“我并非担心他，而是担心我自己。”
——法宏和尚口中那道由渡真赠与的符咒，分明加上了长空剑特有的几枚心剑篆文！
昔年长空剑自天外坠落夕照海底，以致天地法则剧变，劫后余生的几位真人纷纷拖家带口远离此处。前世的长空剑灵在夕照海等了数万年，也就两千年前一个玄灵真人误打误撞闯了进来，得知有且仅有这么一个极为隐秘的上古传送阵可以安全抵达夕照海底，这才放心转世。
若仅仅转世的这么三十年内，就再次有人进入海底，到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家万年积攒下来的身家被人一锅端了，岂不冤枉！
不过，沈青辞感受冥冥之中的气息勾连，并不认为长空剑已被人捷足先登。渡真失踪仅仅一年时光，那传送阵又非直达，想在如今变得十分诡谲的夕照海成功找到“大能遗宝”，是字面意义上的大海捞针。
远的不说，两千年前，玄灵真人大概也就漂泊了百年吧。
天长日久，且剑灵转世后长空剑禁制失了束缚，难免有气息渗透到传送阵另一端。因而，沈青辞预计，渡真应当是发现了此间异象，这才感悟出相关篆文，用于增强自己的对敌手段，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座据玄灵真人所说十分隐蔽的上古传送阵。
“玄灵真人说，那座传送阵藏于一处残破小千世界的入口，随时间流逝在大陆西北缓缓移动。我原还头痛该从何找起，既然渡真能找到，想必循着线索可以有的放矢。”沈青辞暗暗心想。
法宏和尚好歹也是金华寺主持、梵光寺弟子，却将姿态放得极低，无疑是忌惮沈青辞引气期的修为，要将他这麻烦踢去府城。此是老成之举，但法宏和尚不肯以身犯险，沈青辞自也不乐意遂了对方心意。府城繁华远非县城可比，如今的他虽然看不上身上背着的通缉令，但去了那等人多眼杂的地方，惹出事端，误了时光，未免不美。
他既然知道长空剑气息会造成怎样的异象，再加上连渡真一个内门弟子都折在里头，应当十分轰动才对，只要刻意在周遭县城打听即可，根本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麻烦。
元清府西南角的宝瓶山上，坐落着一个叫做陈许村的小山村。自五六年前，村中新生儿大多痴呆，稍好些的也较常人更为愚钝；而成年人中，也接连有十来人或疯或癫。村里人以为招惹了哪路鬼神，早就向附近寺庙求助过许多次，毫无收效不说，倒是供奉越花越多，本就不大富裕的山村于是越来越穷。
等沈青辞到来的时候，村里的年轻人已跑光了，只剩老弱妇孺故土难离。饶是他心性淡泊，见此情状，也难忍恻隐之心。既然是长空剑气息外泄所致，此事因果多半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事不宜迟，当天他便起课卜算，推算传送阵的确切所在。
陈许村中并不止沈青辞一个外来者，尚有三道饱含天地灵气威压的气息，庄严神圣，想来是梵光寺的内门弟子。这令沈青辞愈发确信，渡真正是在附近失踪。
三位梵光寺弟子当晚并未打扰，直到第二天见到沈青辞换上了九霄剑派内门弟子的装束，这才远远地露出惊讶表情。而沈青辞也乐得自在，他养足了精神上山，一身天地灵气威压亦同样放出。无论上古传送阵、还是长空剑，都是因果深厚之物，与其相信模糊不清的卜算，远不如气息勾连来得清晰。
行至半山，一道绳索将山路拦住，前方道路久无人踩踏，长了足有半人高的荒草。沈青辞浑不在意，径直穿了过去，直到这时，后头远远缀着的梵光寺弟子才舍得出声：“前方危险，施主勿要再进！”
对方此时说话是好意，沈青辞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那三位梵光寺弟子中的一位。那僧人生得高高大大，面皮倒很是朴实，沈青辞便打了稽首：“贫道与渡真大师有旧，此行正是要寻他。”
“不可。”僧人很是坚决，“渡真师兄失踪之处有一凶阵，心志不坚者半途便陷落，即便渡真师兄亦在随后失了踪迹。师叔说师兄吉人自有天相，我等守在村里，则是为防不明真相之人误闯。”
说话的工夫，那僧人也赶了上来，同样钻过绳索。见他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沈青辞知道对方只怕不是做样子，于是丢下一句“贫道自有法子”，也不与他纠缠，径自架起遁光向山顶而去。
剑遁飞快，眨眼消失在天边。僧人难以置信，话说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只是他也不敢上前，想了想，先下山报信去了。
沈青辞收起剑光时，人已落在山顶密林深处。此处有一深涧，淙淙水声甚急，仿佛有若有若无的寒气萦绕其间。但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涧底，以修道之人目力，足可穿透幽深涧水，只见涧底遍布着光滑的鹅卵石，每块石头均透着隐约光华，仿佛在表面凝结出了歪歪扭扭的玄奥篆字。
一眼望去，心旌摇动；两眼过后，双目刺痛；再看一眼，幻象丛生。
沈青辞闭目感受片刻。此处有山有水，阴阳环抱，果然如那僧人所言，借助地势形成了天然阵法。睁开眼后，他伸手一招，一颗巴掌大的石块从涧底跃出，湿漉漉地落在他的掌心。他正端详片刻，忽然听到玉玦中传来一声痛呼，原来纪尘光亦在打量石块上将成未成的篆文。
沈青辞道：“这篆文是我心剑一脉不传之秘，旁人观来，于心神多有损伤。你为魂体，恐怕伤害更甚。”
纪尘光没有回答，多半是躲回玉玦中恢复力量去了。沈青辞也未在意，正如他所言，此处对旁人是凶险杀阵，于他而言，影响尚不及修炼心剑时的零头。因此他心神连晃都未晃，径直跃入涧底。
一阴一阳两道煞气于涧水中纠缠翻滚，一旦异物进入，平衡被破，旋即双双向他扑来。沈青辞意义不明地冷哼一声，身形下沉的方向不变，同时放出剑光一搅，一时间，涧底无数鹅卵石纷纷被剑光卷起，在他头顶汇聚成团。石块汇聚不过瞬间就散，但就这阴阳煞气被挡住的瞬间工夫，他已顺利遁入了涧底某个不起眼的漩涡中。
若是从上往下看，鹅卵石汇聚成团的瞬间，各自表面将成未成的篆文组合似乎隐含某种规律，若非阵法，绝无法成功阻拦冲撞而来的煞气。
见周身重新干燥起来，沈青辞便知道自己已顺利来到了那处小千世界。但正如玄灵真人形容的那样，这方世界果然“残破”，沈青辞放眼望去，竟看不到一线光亮、听不到一点声音，灵觉亦未感知到任何生命气息。好在到了此间，灵魂烙印已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勾连，不敢多做探索，沈青辞连忙向着传送阵的位置飞遁过去。
玄灵真人当初便对长空剑灵说过，猜测这方小千世界或许是某位将洞府开辟在夕照海的真人所有，故而设下通往自家洞府的传送阵，在夕照海天地法则巨变时只顾开启传送阵逃命，以至于受到力量波及的小千世界整个破碎。但从小千世界恢复了自行运转的规律来看，这位深谙狡兔三窟道理的真人要么已然身陨，要么就是将小千世界连同时空道标之门一并遗弃了。
上古传送阵久无人维护，幸而其上布置的极品灵石尚能正常使用。天旋地转的工夫持续了十数个呼吸，沈青辞从□□上的不适中恢复过来，眼前总算重又见到光明。
映入眼帘的并非幽深海底，而是冉冉白云，澄澈青天。
作者有话说第75章 七三、传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