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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雨中的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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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让夜提前来临。
乌云压在头顶,在茫茫的天空接连成片向远方蔓延,一道闪电拉开酝酿很久的夜幕,一刹那间,漫天落下无数的雨滴洋洋洒洒,揉进了夜,遍临整个世界。
如果不用瞳术,宇智波鼬的眼睛也并非与一般人无异。当雨水从天空降临的时候,他能看清那一颗一颗圆润如珍珠的水滴从云层中探出,在空中划出清晰地轨迹而飘然落下,一滴、两滴、三滴……激起的水花在地上轻盈弹起,在风中翩跹起舞,一秒、两秒、三秒……渐渐覆盖了大地。
小时候也会和别人说起,雨水降临的一刹那雨滴划过眼前的样子,还有落在地上晕开溅起的小小水花,在天地连接以前世界会变得特别美丽。可惜,在族中并不曾有人拥有与他一样特别的瞳力,听他说起的人们只是耸耸肩膀,表示无法理解。偶尔也有人想要与他一样而积极地修炼,只是他们不过把他当做自己超越的对象,并不是理想的谈话者。久而久之他便不再提起,关于雨水,关于天空,关于自己的双眼才能看到得那些东西。
从小他便发现,身边可以聊聊的伙伴实在少得可怜。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什么?下雨?漂亮?”她看看他,又很努力的看看天空,希望能将他看到得东西囊括进自己的眼睛。
“一点也不漂亮。”她摇了摇头,“下雨天不能自由出门,也会弄湿衣服,另外我一到阴雨天气就咳嗽地厉害,一点也不好,宇智波鼬同学。”
他笑笑并不回答。
她却还不想罢休,双手搭在他的肩膀将他身子扳向屋外,看啊,她说,看啊,天空在剥落呢。
天空在剥落呢……那落下的哪里是珍珠,根本就是眼泪啊。
这一刻,他明白了,他们都有与常人不一样的双眼。
钦眼中的世界和他的是不同的,从来便不是。
同伴并不是一定要观点想法相同,只是能聊聊而已,放下戒心,畅所欲言——一直以来他是这么认为。只要能简简单单地聊聊就好了。
可惜,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个人从来没有给过他机会。
然而也由不得别人,毕竟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错误。
也不是没有做过什么努力,曾经有一次,生死关头,他问她,你信任我吗?
她笑笑,仅仅这么回答,你对我的态度决定我对你的态度,你说呢?
敏锐如她,一定是觉察到了什么吧,自己在竭力向她隐瞒的事。只是他不说,她也并不说破,从很久以前这场角力就开始了,由不得他也由不得她,他们彼此隐藏了秘密,看谁先将谁看破。
也有想过要向她开诚布公解脱自己,然而在接触到她笑容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无影无踪,积累的勇气溃不成军。埋葬在心里的秘密要怎么说出口,反反复复他对自己强调再强调,那是为了她好,她未必想要知道真相,这只会增加她的负担而已。
也或许,这只是为了他自己好而已。
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如果让她知道一切,她是否会恨他,是否再也不会原谅他,倔强如她,脆弱如她,极端如她……
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为此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就算重创火空黑夏,也在所不惜。
惊雷在他身后打落,瞬间鼓动的狂风将他宽大的衣袍吹乱,巨大的咆哮涌入他的双耳,整个身体都被剧烈震撼到——水之国的雷雨果然是出了名的烈。雨水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斗笠上,在他脸前珠帘一样的落下,脑海中回响她轻柔的声音:你看啊,鼬,天空在剥落呢……
他抬眼看紫沉紫沉的夜,闪电仿佛天空的脉络向四面八方延展,而雨水模糊了眼前的景象,混合着夜,携带者风,世界仿佛被割裂成无数的碎片,随着大雨一片片剥落。
天空在剥落呢……
他终于体会到她当时的心境。
继真的事,即使让止水对她用了那么强大的催眠术都无法抹杀她的记忆,最后,在某一天的清晨被她想起,当时她的模样至今他都无法忘记,成为梦魇中最可怕的一幕在他的世界里萦绕不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反反复复向他说着,是我杀了他。
那一刻,他无法面对她。
甚至他不能像以前遇见危险的时候那样抱着她让她安心,他只能怔怔站在她的面前,心里天人交战,要不要对她用瞳术呢,要不要对她加深催眠呢,还是将她打昏或者就这样离她而去?
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前所未有的,他觉得自己不堪。
就是因为无法对她狠下心,才造成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破绽。
他没有再对她催眠,也瞒着止水,取而代之,他编织了一个自以为圆满的谎言。只是,敏锐如她,聪明如她怎么不会看破,只是那时候的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些而已,保护好钦就是向她的赎罪,这是他的愿望,也是在战场上将她带回以后下的决心。
他打算继续保持沉默。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吧,她会看破他的谎言,发现破绽,敏锐如她,聪明如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她发现之前就这么让他们死在一起也不错。他真的那么认为。
决定命运的那个夜晚,她看着他说出的那三个字狠狠刺痛他的心——我理解。她理解吗?自己正在下的决定,自己要做的事情,如果让她知道真相,她还能这么淡然地看着他说出这样的话吗?
我理解。
钦,留下佐助是我自己的私心,如果你因此而恨我……他自己这么说。
她按住他的口,摇了摇头,轻笑。
我理解。
这一刹那他很想抓住她的手,大声问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究竟在想些什么,还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只是在最后一刻,他勒住了自己几乎失控的情绪,让自己保持宁静。
她伸手将暗部面具交给他,随即转身,令他看不清她的脸庞。
千言万语,就这么卡在了喉咙。
抬头顺着流进灰暗屋子的月光追溯它的出处,一直望向天空的尽头。
月色真是好黯淡……
而眼前脱离了月光的世界好像正要走入万劫不复的黑暗,而大雨一直下着,对无处可躲的人们不管不顾,对弱小无依的动物不闻不问。雨水侵蚀着能流入的每一道缝隙,落雷震慑着大地上营营苟苟的每一个生命。
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命能看到大雨的这一天。
那一天的雨,是他和佐助的大雨,而这一天的雨,又意味着什么呢?
看啊,鼬,天空在剥落呢……
她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萦绕。
这哪里是珍珠,分明就是眼泪嘛。
如今的那个人,拥有与她不一样温润眼神的人或许不会再注意到了吧。
继承了她的身体,她也不得解脱,现在应该还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不停咳嗽吧。
初见她的一瞬间他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寻常,等到第二次见面,他确认无疑,她已不是那个人。
不同于伊贺钦,那个卓越然有着毫无戒心的明亮眼神。他不用问她是不是信任他,她的眼神回答了一切。
有时候他希望看着她的这双眼睛的主人会是那个伊贺钦,如一般的同伴,他们可以放下彼此的戒心畅所欲言。只是他的清醒总是很快让他认清事实,钦已不再,或许这一次是真的不能与她再见了吧。
然而他们的角力还没有结束。
他们的战场变成了这个无辜的女孩子——卓越然。
当他从与佐助战斗后醒来,当月光落入他的双眼,当他确定自己还实实在在的活着,他知道,她一定改变了主意。在他生命中的哪一刻都没有那时那般彷徨,心头转过的数念都与自己侥幸生还无关,唯一的念头只有她知道了些什么。
她终于完全挣脱了止水的瞳术吗?还是靠着零散的记忆拼凑出了真相?也或者是通过那个不安分的火空黑夏知道了什么?
在他见到她和佐助在一起的一瞬间,思绪纷杂。然而他还是努力地控制万般纷念。
生死离别后,他没有想到自己问她的第一句话会是——你答应过我什么?
是的,他是在质问她,他们已经决定共同赴死。她对他的诺言为何不信守呢?
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正陷于平生最混乱的时刻,竟连面前的人已不是她也没有察觉。当她用“我不记得”这么平板回答他的时候,他几乎要失控。
或许已经失控了吧。
终于他忍不住对她透露了那句话:“如果你可以救那个人就试试看吧,否则的话就杀了她。”他知道她不会救什么人,她会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杀了她。
是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知道他隐瞒的秘密。就算杀死火空黑夏,也在所不惜。
原来到了这个时候,即使再也不能见到她,即使经历生离死别,他都无法对她坦诚。原来他们的秘密早就融入了他的血骨无法抽离,只能如跗骨之蛆,与他同生同死。
那就同生同死吧。
或许他从小就和人不同,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找到一个能说说心里话的同伴而敞开心扉随便聊聊。既然如此,那就接受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了。
只是秘密是如此难以坚守,一旦开启便是无休无止的防守战。
那个如水一样透明的女孩子拥有清明的头脑。
卓越然觉察到了什么。
终于,那双从一开始信任他的眼神也变得捉摸不透,她沉思的神情令他无法忽视。当她如此坦率质问他的时候,他才惊觉她是如此的犀利。
你是害怕钦对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她用钦的声音对他喊出这句话,一瞬间他有面对着钦本人对质的错觉。十几年来的梦魇被她揭开一角,从那一刻起,她的声音不停在他脑海中回响: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只能用强硬的手段将她喝止。
在内心他自嘲着:害怕吗?不如说是恐惧,与其说是害怕钦让你知道我隐瞒的事,还不如说是怕你让钦知道,那些我一直隐瞒着她的事。
因为你比看上去的敏锐太多。
而钦在她的背后驱使着她一步又一步向真相逼近。
卓越然也好,伊贺钦也好,她们终于采取行动。脱离他的控制,她躲到了世界的某一个地方。
天空在剥落……
他和她的天空在一点一滴的剥落,被时间和大雨不停的冲刷着,而落去天空的世界因为无法放晴沉入漫长的永夜,狂怒的风在天宇间肆虐,宣告空虚在占据一切,一如此刻眼前不安挣扎的世界。雨水终于侵透他的外衣,流入胸口背脊,流入他的血骨,流入他的心里,如针在刺,无遮无拦。
而她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脑海反反复复萦绕着。
看啊,鼬,看啊,天空在剥落……
那落下的哪里是珍珠,根本就是眼泪。
*
要不是师父的遗物,她绝对要扔掉这把破烂货,该死的红秀!
一个响雷兜头劈下离火空黑夏仅有一步之遥,雷电让她褐发四散张扬,面容狰狞,莹绿的眸子里仿佛也有闪电在噼啪轰炸,隐藏于水之国的木叶暗部机动部队在找到队长之后,每一个人都将自己藏得更好一些,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工伤。
所以说宇智波家的人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
红秀卡住拔不出来是谁害的!——混蛋宇智波佐助!
她跑得那么匆忙结果被谁夺去了那个感知能力的女人!——混蛋宇智波黄鼠狼!
现在她不仅把老大弄丢了,连那个能找到她的唯一线索也拱手让人了!
她这一辈子除了被火空黑羽那个老混蛋威胁不敢还手之外,还没有那么憋屈过!
更加憋屈的是,就算现在她的手下跑来告诉她发现了叫香燐的女人一行与带斗笠的男人借宿在某个客栈,她也绝对没有勇气追杀过去的说!红秀这个时候出状况,难道要她赤手空拳去挨那个宇智波黄鼠狼的揍吗!另外变态师兄是千万不敢再见的,就算现在要嫁祸那个男人,她没想到自己会搞得那么大,黄鼠狼烧掉他三分之一的店面好不好!局面到后来已经不由她控制了,那个面瘫果然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真是太绝了!
千利师兄虽然是妖人,但是发起脾气来是非常恐怖的——虽然他还没有冲她发过,她也没打算要尝试他的底线。
看着在大雨中的人,大和第一千遍对自己说:所以我最讨厌和第三队相处了。
木叶暗部第三暗杀部队,很久前的队长是喜怒不知的宇智波鼬,伊贺钦短暂接手的时候变成了不择手段的代名词,比起前两人来火空黑夏用实际行动将修罗与无常两个词完美融合到一起,演绎出了人类能做到的最离谱境界。
“大和,”雨夜中的人在尽情发挥了愤怒后终于冷静下来,冲着他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想着她终于镇定下来了啊的大和答道:“自从你们从木叶出发后,没过几天暗部就失去了你的联系,火影大人派了几个分队搜索未果,到了现在才联系上你们,你是不是觉得有汇报情况的必要呢,火空队长?”
所有人觉得,夜色沉了一沉。
在场的第三分队队众能感受到黑暗的能量在从自家队长身上源源不断向外散发,不约而同离开大和一段距离。
看她这样子不会拔剑砍自己吧,大和突然有这种危机意识。说起来火空黑夏尽管年纪不大,也算是他的同辈,在水之国暗部的时候就被誉为“鬼武”继承人,又是有名的叛忍,要是动起手来,自己估计不会是她的对手。这样的人实在很难将之称作战友。
许久,黑暗中的人问道:“火影想知道什么?”
“伊贺部长没有事吧?”他反问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雨中的人抬起头,用猫一样难测的碧眸看向他:“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要站在雨里?”
“额……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需要冷静,”她看向他,嘴角勾出一个震动人心的笑,“你要是再这么问下去,我没有自信能管住自己的手。”眯起眼睛,她低沉道:“再问我就杀了你!”
轰隆隆!雷声滚滚。
我果然不适合和第三部队沟通,大和再次暗叹。就算是第三部队出身的佐井也很干脆的拒绝了这个任务——某人微微一笑:“火空队长?还是算了吧。像我这种不太懂说话的,会被第一时间毫无理由的抹杀掉的。”
这种人谁能跟她说话不被她抹杀掉的啊!
听她的口气似乎任务进行的很不顺利。暗部花了一些时间才在这个边境小镇找到他们的行踪,现在第三部队的先遣队员和他一起找到了火空队长,见到她的时候不能说她的狼狈让不他吃惊。她身上还有被火灼烧的痕迹,一般的火遁是绝不可能轻易烧伤她的吧。更奇怪的是,她的剑似乎被卡住了,从刚才那幕来看,他判断这个问题最好不要问。
“火影大人……想要知道你是不是需要支援?”他小心翼翼说道。
“要。”这个回答出乎他意料。
“需要什么样子的增援?”
“追踪型的忍者。”雨夜中,某个人侧首沉思。
无论如何老大都关照不能泄露那两个宇智波的身份——好恨啊!她真的很想带人追杀过去!
可是必须遵守和伊贺的约定,她不想惹她不快。更何况她最近似乎对她温和一点了还会说些嘘寒问暖的话,如果叫她知道自己揭了她的底牌一定会很生气的吧。
唉……
这场带有凉意的雷雨渐渐镇定住了她狂怒的心,她收敛起自己对于宇智波鼬的痛恨,回答了大和之前在问的话:“我们出国境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部长大人目前行踪不明,我需要跟踪型忍者找到她的行踪。”
大和皱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受到了宇智波佐助的袭击。”想也不想的撒谎,嫁祸于人是火空黑夏的特长,“伊贺老大去向不明,我们必须找人支援她。”
“你说什么!”
“你就跟火影这么通报吧,还有叫他赶紧送人来。我会先通过自己的先遣部队找到伊贺大人。”
剑士的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这份报告书,她一定要好好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