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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多事的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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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证明那一天的谈话揭开了佐助与她的新一轮冷战。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病已然痊愈,他也没有必要装作照顾她的样子。总之,他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更加疏离,更加惜字如金,她基本一周都看见他戴着面具,虽然她也试着用逗趣的话打破坚冰,不过在他冷然以对的情况下就算是她一张脸皮撑得再厚也实在没法子继续下去。
他再也不为她批阅文件。
她每天基本要把自己的头皮抓破了才能批那么一点点,而且完全是靠着半蒙半猜。佐助偶尔一天会消失几次,目的她不敢也懒得去问,反正她也有点习惯这个模式了,随便他怎么样了。
她开始每天照镜子,而且是尽量遮遮掩掩,那种偷偷摸摸的样子令他鄙夷不已,她再怎么小心他还是能知道。监视她,一开始是他每天必备的工作,现在变得有些无味,她的生活很有规律,偶尔自己给自己闹出些小麻烦,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然而他还是要小心,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狡猾。
他注意到她的变化。
将他从牢里放出的那一夜后:
她变得喜欢看莲池,莫名其妙的发呆,以及哼一些怪异的歌曲。
她变得不爱工作,尽量偷懒,而且有时候会因为文案太多而闹情绪将卷轴扔得满地都是。
她变得说话直截了当,行为婆婆妈妈,喜欢管这个管那个以前她不屑一顾的日常小事。
她变得爱说些恶心的关心人的话,那些侍女家仆起先有点害怕,渐渐也和她话多了起来,连隔壁邻居的八卦也要跟她说。
她不再会用哪怕一丁点的忍术,也不练习,对于自己暗部部长的职务没有充分的认识,她居然会对自己的下属说:“你们看着办吧。”
有一点还是一样的没有变,她绝口不提鼬的事情。
大典的日子就快要来临,看她一副不自知的样子,尽管他不愿意这么想但可能也只有这一个——她把自己上任部长的典礼忘记了。
终于在奈良鹿久拜访她的那一天她被问及了这个问题。
对方是这么问的:“钦,明日就是你的上任大典了,你会答应做暗部的部长真是让人意外啊。”
她果然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身子后倾,脸有惊容,转头看佐助:“大……大典?”
佐助别过头不看她这个傻瓜表情,难道这一个月来他看到的还不够多吗?
“啊,额,这个……是啊。”她企图掩饰。
“喂喂,你不该是忘记了吧,呵呵。”奈良鹿久一定觉得这个打趣很有意思,没有想到眼前人面色一沉,低头不语。“你……真的忘记了吧。”他猜到,敛容。
“嗯。事情有点多,忘记了。”她坦白。
“那便也没有什么。”鹿久不当一回事的点点头,“你就是这个脾气,说了多少次都没有用。别人觉得重要的事,你觉得不值一提,别人看不见的小细节,你倒是看得比谁都清楚。”他淡淡笑笑:“大典这种事情,连我也觉得可有可无,对你而言,大概就更加无所谓了。”
她露出最近操练了很熟练地忽悠人的笑:“也是,这些事情也不过走个形式而已。”
“对了,最近你似乎很少来找我下棋了。”
“啊?”她心里念头忽闪,猛然想起好像紫竹说起过跟奈良鹿久在哪里下棋的事……
“最,最近事情比较多。”
“哦,这样啊。”鹿久沉吟片刻道,“我倒是想把我们家那个小子带来跟你对弈几局,最近那小子很有长进,我觉得已经能和你杀几手了。不过那孩子是下将棋的老手,在围棋方面还差了几许,估计不会是你的对手吧,呵呵……”
不要啊,将棋也就算了,我还勉强能下几局啊!围棋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技术!而且听这家伙的口气本尊大人估计算是大师级别!
“再说吧!”口气坚决,有点吓到面前的刀疤叔叔。
“哦。是因为年轻一代的事?”
“什么意思?”她表情空白。
奈良叹了口气:“木叶年轻的那一代都不太喜欢你。我这样直说,我相信你也不会介意。”
我介意啊!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啊!她苦闷又无处可诉。
他继续:“可能是佐助的关系,你的决议过于无情。这一点上我并不指责你,你有你的立场。不过,你跟团藏的关系,或许让大家都觉得没有安全感。他背叛了木叶,而你留下,之前你跟我说你已经有了去意,现在又决定留下,这究竟是你还没有放弃木叶,还是因为卡卡西的挽留?”他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她,她忽而觉得危险,面前的这个人虽然是初见,却有着犀利的眼神,所有的谎言在他面前都无处躲藏。于是出于条件反射她略微偏了偏脑袋,躲避着他逼人的目光。
“你说,从此以后你便也只想跟我下下棋,看看云,不再过问木叶和暗部的事情。”
这么说,原来她起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她竟然没有察觉,那个时候要是拒绝火影……
“不过,卡卡西也不会这么轻易放弃你。对于他而言,你的存在才是村子的安全所在吧。你之前就跟我说了,恐怕这个时候你也身不由己,即使去意已定也未必能脱身。你说大家虽不待见你,火影却无法再找到合适的人,毕竟有些事再怎么脏也必须要去做,他找不到能下狠心的人,除了你……”
嗯,这像本尊大人会说出的话。
“还有鼬。”
她抬头,双眼的惊诧还是无法掩饰。
“除了你和鼬。”他又重复了一遍,铿锵有力。
她挥了挥手:“别将我和他相提并论。”
“鼬死了吗?”
又是那样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被内外审视,无处可逃。
“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紫竹最近托信,让我捎些珍贵的药物。那些东西都是给重伤,尤其是失血过多的人服用。而紫竹只为你做事……”
他没有将话说完,又是一个老姜。
她勇敢地看着他,努力笑得自然:“你想多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鹿久转移视线看向她身后的佐助,随即又道,“那些年轻一代的孩子现在已经长大了。你的护卫队长也很年轻啊。渐渐他们也肩负起村子的责任,他们是村子的将来。对于将鼬置之死地的事不知为何不胫而走,那些孩子虽然不会放在嘴上,在心里还是对你持有意见,现在已经没有鼬和止水保护你了,你的位置很不利,钦,这一点你自己也知道吧。”
她苦笑:“确实。”
“看来今后我还会有很多事能跟你回忆呢。”鹿久笑笑,笑得很有分量。
“你自己要好好保重了。”他站起,她本想送他到门口,他只是淡淡笑笑冲她摇了摇手,“你自己注意身体吧,现在没有鼬照顾你了。”
走到门前他又转过脑袋:“你虽然很年轻,我始终觉得你心老得很快呢。偶尔也要试着卸下心里的重担。你才十九岁的人都有了白头发,对女孩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她一呆,转身去看铜镜,是呢,居然会有几根白发。
她目送鹿久出门,随即回身找寻佐助的身影,而他已然到她面前。
佐助开口:“鼬为什么要保护你?”
她挥了挥手,道:“我已经说了鼬和我是战友。”
“你和他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这句话他已经问过她很多遍,这会儿有了新的怀疑,不过她倒是有点奇怪这次他怎么没有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
我也想知道究竟是到什么地步啊。
平复一下复杂心情,她说:“你想太多。”
“那么就让我来帮助你回忆如何?”他捏紧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拉到眼前。
“从大蛇丸的报告里我看到了你,伊贺钦。时间是七年前,那个时候的你刚刚进入暗部策略部。当时你年仅十一岁,对于平均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的策略部而言是破格提拔,所以引起了大蛇丸的注意。提拔的原因,你要是记不起来我可以提醒你。”他的话语变得冷厉异常,森然无比。
“你成功的劝说了鼬毁灭宇智波一族,由此得到了团藏的信任和赏识。报告上还提到,他对你的赏识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口才,而是因为对于一直都照顾你,器重你,把你当做家人的宇智波一族,你可以完全不念旧情,看着他们……不……”他的声音有了颤抖,“宇智波一族是被你亲手葬送的,为了爬得更高,你杀害了对于你而言,如亲人一般的我的族人,而投奔木叶高层!”
他的语气越来越清冷,越来越轻,那是一种无法承受的轻,几乎将她整个人冻僵了。原来人的恨意可以到达这种地步,她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知,对于这份强烈恨意的无知,她竟然还以为能凭着自己的真诚去感染他——不!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背对他,她仍然觉得背后的气势如泰山压顶,如排山倒海,如怒海狂啸!
“这……这些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她口气虚弱,以手抚胸,胸口疼,不明原因,从刚才起就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所以,我明确了一件事。”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从遥远的地方飘渺而来;也很重,连同她的心仿佛都被堕入了最深的地下。
“你是不可被原谅的。”
她僵在原地。
“无论现在的你和过去怎么不一样。无论你救鼬的目的是什么,之前的罪行都是你所犯下的。而我一定会把鼬找出来,你还是最好现在就告诉我,免得受更多苦。”
她似乎没有在听他的话。
她双肩的颤抖渐渐平复下来。
睁大双眼,铜镜就在眼前,而耳边回响他的话,不可被原谅呢,伊贺钦。
她的嘴角牵扯,拉出一个苦到极致的笑,铜镜里的人冰蓝的双眸如深邃的宝石,宁静无一丝杂质般到透明。
她竟然在这个时刻出现了!
“佐助……”卓越然双唇颤抖,伸手指向镜子,“你看,你看镜子……那里面,里面有她,有伊贺钦!”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他拉住她的手臂,强迫她转身面对他。
她惊慌,以手抵着他强壮的胸,能感觉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不由又是一呆。
“不要扯开话题,镜子里面除了你,还会有谁!”他冷冽的瞥了一眼镜子又看向她,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深黑,黑到发亮,好像一团在燃烧的火。
“可是……”她费劲地回转脑袋,看向铜镜,那双冰眸还在啊!那是伊贺钦的眼睛,那是她的笑,那是她的从容,那是她,她就在镜子里!
他竟然看不见!
镜子里的人反而开口了,她侧头,微微含笑:“我好像看见预料中的情形了呢,怎么说呢,比我想象中还要恰当。”
她张口想回敬她两句,或者再分辩几句都行啊,可是佐助捏住她的下颚,蛮横的将她的脸庞扭转到他面前,相距不过咫尺,近到能让她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你相不相信我现在就对你用‘月读’,反正你现在已经痊愈了,让你受点伤不会死。”
他的力量与冷峻让她无法再忍受,她觉得自己随时会散架。
“不……不要……”她要怎么办!
“告诉他,他办不到。”忽而,脑际传来了伊贺钦的声音,“因为鼬给我的身体下了禁制,他什么也看不到。别怕这样的语气会挑衅他,就照我这么说。”
卓越然也来不及多想了,只能遵照本尊大人的嘱咐,艰难的在他的迫视下开口:“你……办不到的……因为鼬给我的身体下了禁制,你什么也看不到……”
他眯起眼睛,好像整个世界提前进入了冬天,双手的力量在收紧,她不由呻吟出了声。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他冷哼,丝毫不为所动。
她胸口一滞,双眼因为恐惧而睁大,终于她忍不住喊出声:“现在我要怎么办!告诉我!”她扭头望向背后,声音很是凄厉。
铜镜里,一双冰蓝的眼眸宁静而若剔透的冰封湖水,她给了她一个风轻云淡的笑,说:“别怕,我知道你很能忍的。”
那双猫一样的眸子渐渐在她的视野中消逝,她张口却没有喊出声,她终于明白自己中了伊贺钦的陷阱,她哪里是帮她,根本就是故意刺激佐助。
世界骤然低沉,如乌云盖顶,压在她心头。
她转身,佐助已不在她身边,四周旷野一片,荒芜向四周蔓延。有乌鸦在头顶盘旋,凄然的哀唱着。
而她独自站在荒无人烟的平原上,夕阳斜斜落下,红得毫无生气,晚霞映着血光,从一望无际的长空一直连到苍茫的大地,一片耀眼的深红,在地平线上扩散,扩散,仿佛整个世界都静默在一场杀戮后留下的血河中。
她惊慌的环顾四周,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她又在哪里?
忽而余光里她捕捉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于一片黯然的大地中她静静站在地上,抬头望向天空,好像在捕捉光的方向。她转身,慢慢向她走去。地上这粘稠的感觉传达到她的双脚,她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脚是赤裸的,而地上……
她的呼吸加快,心脏急促跳动,以手按心,她才能勉强镇定。
地上是一具又一具的骸骨。
这里那里,到处都是人的尸体,纠结缠绕的内脏,凝结而成青紫的血块,一具压着一具,一堆叠着一堆,她放眼看去,仿若整个旷野都被填充,而天空阴郁哀伤,凄烈的红艳着,空气中渗透血的腥气,刺鼻到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在离那孩子十几步的距离停下,不知是否要接近还是远离。
女孩子向她转过脑袋。
她们彼此面对面。
那眉梢,那低垂的眼睫,那瘦弱的孤独身影……这是伊贺钦,是她年少时的样子。
于黑暗中又步出一个身影。
小小的男孩子有一双沉默的黑色眸子,好像是墨,化不开,看不透。
好像有夜凝固了在他眼中。
他将手搭上女孩子的肩膀,用稚嫩却沉稳到可怕的声音对她说:“走吧……钦。”
仿若从梦中惊醒,女孩眼中的惊讶一转而逝,平板而无生气:“走?”
“嗯,我们走。”男孩子向她点了点头,加深语气。
她无神的双瞳看向他:“那么……我弟弟呢?”
“我将他扔在那边。”男孩子用平静的语气回答,随手指了个方向。
“我要把他埋了。”
“别去。”他拉住她。
“别管我了,你先走吧。”她用力甩他的手。
“没时间了。他们很快就会来追击的。”他没有让她得逞,接着一个手刀利落砍在她脖子上。
女孩子的身子软了下来,很快失去了意识,他将她扶起,带着她往前走。
他们默然经过卓越然的面前。
她听见他轻轻对着女孩子说:“对不起,我把他烧了……”
突然胸口痛,说不出的痛。
卓越然努力控制呼吸,企图用这种方法节制这巨大的痛楚。那是从内心里流出的毒流,几乎连她的意志都能摧毁,将她打在地上,抬不起肩膀。那是她的回忆吗?伊贺钦年少时惨痛的回忆?
“对不起,钦,我把他烧了……”脑际有这样的声音不停地回响,再回响……这是何等的不堪和痛苦?自己的弟弟死于战场,连死后都无法保留全尸?战争,真是地狱!
忽而旷野消失,世界变成一片纯粹的白,她匍匐在地上的身子一轻,刚才的痛楚一丝一丝从身上抽离,化作轻盈黑色的羽毛从身上飞出。一阵温润的风吹来,羽毛被吹散,连带她胸口的痛苦,有一种被净化的感觉。她气喘吁吁慢慢从地上站起,却见有两个人站在她面前。
“鼬!”望向一边,简直难以置信,成年的鼬就在她眼前,不由喊出了声。
而另一边是佐助。
他们彼此面对面。
“你的‘月读’将止于此,佐助。”鼬神情冷淡,一如那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