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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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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让人昏昏欲睡。
余喆坐在软椅上,却不抬头,只一心一意的喝着自己面前那盏龙井。
他那年过四十的娘还是那么漂亮端庄的坐在那里,睨着眼的样子风情万种,笑着对他那老不死的爹说:“菱儿今年十七,不小了。”
他那老不死的爹也笑嘻嘻的说:“是不小了,朕在她那年纪都成婚两年了。”
是的,余喆是个皇子。余喆那风情万种的娘,是皇后,那老不死的爹,自然是皇帝。
有无数个人假设过一种情况:清政府没有入侵,明代末期的资本主义萌芽,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不管人们假设过多少种未来,在这里只有一种——从大清变成了大庆,还是封建社会,什么都没有变。
当资本主义的萌芽壮大,烈火烧灼了土地,柏油和石油一泻千里,人们每天从机器的轰鸣中醒来,隔着十八世纪伦敦的腾腾烟雾中打量自己模糊不清的脸,那些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现在余喆还是坐在腐败优渥特权阶级享用的椅子上,喝着腐败优渥特权阶级享用的茶,漫不经心的听他们说话。
余喆排行第三,嫡长子,本来是件挺让人高兴的事情,但实在是运气不好,从小身子弱,一直汤药不断。皇帝和皇后一合计:这样不行!然后他们又生了一个:对,就是他的弟弟,当今太子,身子骨好得让人恨不得扇他两巴掌!
皇帝接过皇后递来的冰糖核桃酥,看着他的两个王储,状若漫不经心的问:“你们两个做哥哥的一直很疼菱儿,只怕心里也有几个不错的人选,说来听听罢。”
太子余佶看了眼他的父皇,笑道:“妹妹的婚姻大事,还需慎重,哪能随便做主了呢。”
皇帝抬眼望向余喆,余喆不紧不慢的道:“粗看都是好的,细看却是一个都配不上。”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天子一家随着他的话都笑了起来,皇后笑着对皇帝说:“他们两个懂什么,自己都还没有成家呢。”
皇帝道:“平日同你们一道玩的那几个,竟没有挑得出的?”
太子余佶道:“都是些玩性大发的人,真要说起他们的事来,怕得让他们羞得钻到地下去。”
余喆听了这话不禁摇了摇头:“这么说,菱儿就嫁不出去了?”
皇后听了作势要打他,打了没几下又笑了:“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泱泱大庆,难道就找不出一个贤德双备的青年才俊?”
说着觑了皇帝一眼。
皇帝接话道:“今年花开的早,赏花宴办在国宴前面,到时候好好挑挑,在国宴的时候指了吧。”
皇后掩着唇笑:“哎呀,这可不是双喜临门么?德妃再过两个月可就要临盆了。”
他们说笑了一阵,却听太子余佶忽的问:“菱儿呢?怎么不让她自己说说,也许心里早有人选了呢。”
余喆眼神一暗,低头缓缓的拨了拨茶盏,啜了一口。
皇后虽然嘴上说着“女儿家少插手”,却也还是唤了宫人去喊菱公主。
然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菱公主却迟迟不到。
皇帝皱起了眉,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预备说什么的时候却见一人滚到脚下,额头紧贴着地毯,哭得稀里哗啦的喊道:“公主——公主不见了!”
余喆心里把这俩小兔崽子都骂的狗血淋头,面上却是不紧不慢的道:“又出去玩了?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顽皮?”
菱公主出去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余喆本打算把这件事往小处化,然而今天不知怎的,皇帝的怒气格外的大。
皇帝在毯子上慢慢的踱了两步,忽的一扬手,把茶盏摔得粉碎。
“父皇……”
余喆抬头,剩下的话被他硬生生吞进肚子里,他看见皇帝面色阴沉的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说:“就在这里给朕等着!所有人都在这里给朕等着!朕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回来!”
余喆只觉手心冒汗,他瞥了眼他的太子弟弟,正低眉顺眼的微笑。
他心里无声的叹了口气,只好掩住唇,装模作样的咳嗽起来。
不知道大祸临头的菱公主在哪里呢?
在百仙楼。
百仙楼,天下第一的青楼。
青楼就是这样子的,比起品质来说更重要的是地段——任你有无数温香软玉的扬州瘦马,也抵不上京城头牌的敛眉一笑——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这一块匾额砸下来十里有九个是官员的京城,也不缺品质,自然有大批的瘦马千里迢迢仿佛考生似的赴京,拼出她们的一番事业。
换言而之,百花楼即便是扫地洗盘子的也是位美人。
菱公主穿了身雪青的锦衣袍子,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俏公子,在大冬天优哉游哉的摇着把折扇进了百仙楼。
她的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两个侍卫。
“放松啊,”菱公主用扇柄戳了戳他们的肩膀,“男人进青楼就是来放松的?明白?”
两个仿佛双胞胎似的侍卫面无表情的看着菱公主,唯一的反应是微微低下了头。
菱公主嗤笑一声:“我去玩了,你们随意吧。”
说着转身就走,才走几步就有一个穿着翠衫竹印的小姑娘搂住了她的胳臂,菱公主只要轻轻一动手臂就能感受到那片丰腴,这让她不禁笑了起来。
小姑娘长了双顾盼生辉的眼,垂着眼的时候睫毛打下一片斜斜的阴影,这样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并不情/色,反而显出一股子清纯。
哈,绿茶婊。菱公主想。
她的两个侍卫看到此景只能在心底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的跟在她们后面。
幸而菱公主出格的事很快就被打断了,迎面走来一个美人,眼线很深,笑眯眯的斜睨着她。
那翠衫的姑娘见了她瞬间把手收回去,规规矩矩的立在菱公主身后,轻声唤了声:“妈妈。”
“您怎么在这儿啊?”美人说着却不看她,走近两步用指尖挑起了翠衫姑娘的下巴,翠衫姑娘只觉她又冷又硬的指甲抵在肌肤上,豆蔻像是零星的一点点血。她忍不住咬住了唇,把头垂的更低。
看来这名公子是妈妈的人。
百仙楼的老鸨一般不接客,接了的客非亲即贵,刚来三个月的新人并不知道菱公主的身份,冒冒失失的冲上去了。
菱公主一把搂住了美人的腰,笑道:“许久不见,怎么这般薄情啊,媚娘?”
当然不是武媚娘。
美人笑着打掉了她在腰间的手,用眼神示意,那翠衫姑娘立刻退开,她便吃吃的笑道:“别在外面干站着,进屋再说。”
她们穿过了充满熏香的连廊,走到了尽头。
菱公主静静的合上了门,她关门的时候还在想:都是香,然而这香却与宫里头的不同,香,甜,漂浮着朦胧的欲/望,不像皇宫,一团死气。
菱公主回头的时候,媚娘已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她不矫情的坐下,也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
“出现了。”媚娘说。
“谁?”菱公主明知故问。
媚娘皱起了眉:“段琛。”
“他不该出现。”
“当然,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呢?他们两个势必只能活一个,在这种时候,段琛只能是添乱。”
菱公主托着下巴微笑道:“我能不能杀了段琛?”
媚娘没有回话。
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丝非常刺耳的声音,又尖又利仿佛兵刃相接,同时迸发出一道白光,菱公主不禁眯了眯眼,当她视野清明的时候她发现她处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她还是坐着,但四周暗的可怕,只有屏幕反射着光。是的,屏幕,由上至下从左到右都是屏幕,每一个屏幕都是段琛的脸,菱公主忽的笑了。
那笑声自胸膛发出,虚幻的有些不真实,也就是在她发出笑声的那一秒,屏幕突然变了,仿若走马灯仿若胶片似的咕噜噜滚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终都变成了她自己的脸。
她的脸,她千千万万无数张脸看着她自己,深深的叹了口气,异口同声的对她说:“可是,段琛他已经死了呀。你怎么杀死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
菱公主那张姣好美丽的侧脸隐藏在阴影里,只有眼睛在黑暗中黑得发亮,熠熠生辉。
媚娘突然伸出手去摸上了她的脸,菱公主只觉眼前又是一道白光飞快闪过,视野又是那么明亮温暖。
媚娘摸了摸她的脸,突然站起来,撑着桌子吻住了她的唇:“管他呢,我们来做吧。”
菱公主退开一点,轻轻的拍了拍手,只见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她这才咯咯的笑起来:“我的事办好了。”
媚娘拉着她的手走到床边,菱公主在那边慢条斯理的解着繁琐的衣服。
媚娘道:“你让你的侍卫做什么去了?”
菱公主道:“既然我杀不死段琛,只好先保他一命咯。”
媚娘摇了摇头,把帘子放下:“我不觉得他是会乖乖跟人走的主。”
“不错,所以我给他留了张纸条。”
“是什么?”
菱公主扑过去叼住了她的手指,色/情又仔细的一根又一根的舔/湿。
“这个时代已经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