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DNOAH ZERO][奈因]天际线》_原一

1、天际线

　　海的那边，远远的，与天并合。贴合形成的天然线条，似乎圈划着一整个奇迹，延伸世界。
　　静静的，静静的。

　　***

　　“伊奈帆肯定知道平行世界论吧？”

　　某个清晨，飞鸟划过清空，叽喳鸣声一丝一丝荡漾。春的脚步轻而缓，蜻蜓点水似的点过泛起波纹的空气，染绿树叶，藤条支起的秋千再次焕发生机。

　　斯雷因轻倚上米黄色的旧栏杆，可能嫌背对风景实在浪费这才转过身正对，像孩童般满足地笑起来。
　　斯雷因特别喜欢在早晨去学校前在这片除去小型喷泉勉强算的上宽阔的广场俯瞰风景。
　　虽然界冢伊奈帆没多大兴趣，不过这好歹也是步行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他不过进行着日复一日的陪伴工作。
　　斯雷因说早晨天空的光线最柔和，淡淡的蓝色让人暖暖的，有种平和人心的特殊魔力。
　　伊奈帆立刻反驳他，冷色调给人的直接感受顾名思义。
　　斯雷因无奈一笑，伊奈帆的理论知识学到家了哦，男孩子有些时候要浪漫一点才好的。
　　所以你说天空海洋呈现蓝色是因为光的折射？伊奈帆紧接着反问。说实话这种老梗伊奈帆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起，下意识的，凭着感觉的，在他生活中几乎从未出现的。
　　诶？斯雷因惊愕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伊奈帆的声音意外地停下，斯雷因明白他还有话说，自然而然停下等他下一句。

　　“你所说的平行世界论正式译名应该是平行宇宙。指的是从某个宇宙中分离出来，与原宇宙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
　　“伊奈帆果然又是以背定义的语气解释啊……”斯雷因口吻无奈，大概苦笑起来也是软软地没什么力气——哪怕界冢伊奈帆确确实实，此时此刻目光丝毫未动。
　　自然不存在看见什么“软软的笑容”。
　　淡金发少年转身面对眼前一片辽阔，没有夜晚闪烁辉煌与灯红酒绿，世界仿佛少了几分虚假，天空淡蓝通透澄澈，干干净净。
　　“我是想说呢，平行世界……啊不，平行宇宙有那么多个，有没有一个是我们从未斗争从未互相残杀的宇宙呢？啊……比如说火星地球互为友谊之邦，或者说没有火星人也好……大家全部一起好好的，就这样平稳地生存下去的宇宙呢？”
　　“理论上而言，人类一旦划分地盘，就会有战争，这是无可避免的。至于火星与地球友好互称，我认为可能性同样不大。”
　　世界本没无火星人地球人之分，无非是人类获得更进一步的技术而沾沾自喜渐渐忘乎自我罢了。以忘乎自我为生存根据的人类仅仅与人性极限的欲望存一念之差——或许他们可以向更高远的境界迈步，或许堕入无尽之墓。
　　若非战役打破他们那份近似疯狂的孤高，世界必将永无宁日。至少作为开国大将的英雄伊奈帆如此认定。
　　“也对呢，如果互为友谊之邦，我也不会到地球来了呢。”
　　“斯雷因，你本来就是地球人。”
　　“嗯，我本来就是地球人。”
　　伊奈帆不过以近似吐槽的口吻提醒，反倒另一位被提醒者，不像是忘记的样子。
　　伊奈帆知道，他在火星呆了很长时间，很长很长。也许是自己上高中前，也许是开始为姐姐做饭前，甚至是自己懂事前。火星昔日是个弱肉强食的标志，那地方想必没有任何人瞧得起来自地球的杂种，所以他受尽侮辱可想而知。而此刻，他用着满足，幸运，安心，甚至近乎骄傲的语气像是确认什么。

　　“我本来就是地球人。”

　　并且重复。

　　伊奈帆思考着。这个呆望风景的少年，一定会在心中默念很多遍。重复着，重复着，仅此一句。

　　“我本来就是地球人。”

　　他感觉今天的斯雷因有些不可思议。

　　即使他比起自己高上5厘米，年长一岁。在伊奈帆眼里斯雷因与学校里有时候缠着他问问题的学弟没什么区别。恐怕因为个人气质问题？
　　只不过，在天边的光晕渲染下，伊奈帆感觉斯雷因莫名其妙染上什么无名的东西，与天柔和清澈。

　　天际线聚合天地，同时一线分割。
　　鸟鸣声仍旧伴随微微风声传递大地，春的脚步越来越近。

　　海的那边，远远的，与天并合。贴合形成的天然线条，似乎圈划着一整个奇迹，延伸世界。
　　静静的，静静的。

　　“我要回火星了呢，明天清晨。”

　　***

　　持续一年的战斗在界冢伊奈帆这个神奇的少年带领之下，终于宣告结束。
　　一年的期间，三百六十五天，八千六十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钟，三亿一百五十三万六千秒钟。
　　他们的世界无时无刻不被战争塞满，膨胀危机。
　　最终火星认败，蔚蓝色星球史诗般的未来被一名十五岁，不，现在十六岁的少年改写。
　　如今的蔚蓝是世界纯净的象征。

　　斯雷因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反叛者，在伊奈帆以及艾瑟依拉姆公主的极力争取下被释放，并且自由。
　　他本可以永远留在地球，成为一名与伊奈帆同样的普通高中生。当然，他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雪姐说因为斯雷因本身长相就特别乖巧，性格受人喜欢。所以几乎每个人听见他这次决定无不瞠目结舌表示不解。
　　难道斯雷因不喜欢我们吗？要是有什么不够好的尽管说出来嘛为什么要走？众多声音交杂蜂拥而上。
　　“你们应该知道的，斯雷因不是随随便便决定这种事的人。”一切嘈杂议论终于伊奈帆一言。
　　起先也说过，几乎所有人表示不解，并不包括伊奈帆。
　　伊奈帆最初听见他的决定，没有一丝惊讶，真的一丝也没有。不知为何，伊奈帆心中早已察觉这份决意，又或是他向来这样认为，斯雷因的归属是火星。

　　从广场去学校的路上也好，上课的时间也好，中午一起在天台共同享用一份二人版便当也好，伊奈帆都没有过问斯雷因此行原因。
　　这让斯雷因心里痒痒的。
　　一年合作，他们早已不是初见那时大打出手的模样，他们学会了隐藏，却又在隐藏中贴近。
　　听起来似乎很滑稽，因为斯雷因学会了说话语意含糊不清，伊奈帆仍旧是那样不明意义的面瘫沉默。即使这样，两个人好像更加亲近似的，更加了解彼此内心习惯似的，一起上学，一起上课，一起用午饭，再一起回家。
　　总之斯雷因感觉是这样。

　　“伊奈帆。”他轻唤一声他的名字，顺手将买下的可丽饼递给坐在路边树下的他。动作一气呵成，递也好接也罢，一切都是那样理所应当。
　　“在看什么？”
　　伊奈帆将手机屏幕正对着他，屏幕上是和艾瑟依拉姆的文字谈话。不是很多，内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全部是生活小事。
　　然后他看见，“斯雷因说打算明天回来，伊奈帆知道为什么吗……？斯雷因毕竟是地球人，也许地球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我不知道。”
　　伊奈帆说，他不知道。
　　原来不知道？
　　斯雷因半蹲着露出惊讶，在伊奈帆的角度看来宝蓝色眼瞳配着淡淡金发，他突然想起每天早晨的广场。
　　“伊奈帆不想知道吗？”斯雷因平静地笑起来，有些让人不知所措，“我为什么决定回到火星。”

　　伊奈帆没有回应。
　　等了一会儿，那边仍旧没有声音，斯雷因以为他对于原因没什么兴趣灰头灰脑正打算坐下。

　　“你有自己的理由。我知道。”

　　斯雷因听见他平静如水的声音。很早以前他便独自羡慕伊奈帆非一般的冷静理智，虽然这份理智曾经与他交战。
　　斯雷因心里不可名状。好像涨满了什么，有点温暖，有点安心，稍微有点感动吧。
　　“是吗……橙色家伙？。”他叫着他们曾经莫名其妙出现的外号，仿佛他们仍旧一个驾驶飞机，一个驾驶练习机，在某片海域边合作边拌嘴似的。
　　斯雷因享受，特别享受昔日和现今与伊奈帆共同度过的所有所有。
　　“蝙蝠。”
　　“诶？”
　　“不是你吗，蝙蝠。”
　　“啊……是的……”可能和反射弧有关，硬是缓了几秒斯雷因才反应过来，低眉敛目不知不觉又带上微笑，“确实是我啦……”
　　斯雷因不知道的是，伊奈帆很喜欢他笑。
　　然后他也跟着笑。

　　***

　　第二天早晨，当伊奈帆起身寻他，早已不见踪影。剩下一串项链——是一年前他亲手交给艾瑟依拉姆公主，历经战事后一年后公主还回他的项链。
　　艾瑟依拉姆希望他获得自由，获得幸福。她由衷期望斯雷因留在地球，享受一切他应得的美好。她归还项链的时刻，大概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结局。

　　此刻，人去楼空。
　　所以他只身走向广场，认为说不定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广场的喷泉低落露水，一如往日，恬静安详，如同沉睡的婴儿。
　　除了晨练的人们，走过的人们。除了景色，一片陌生，一片熟悉。
　　雪姐发讯息告诉他，斯雷因已经离开了。说是没有叫任何人送行，害怕心软离不开。
　　伊奈帆淡淡地回应后，什么没说。
　　如果叫上人，说不定会无法离开。
　　该感叹果然是斯雷因吗。
　　他昂首，眺望远方。

　　飞鸟声音清澈，天空眼瞳明亮，春树气息自然，空气触感温暖。藤条秋千吱吱作响，树叶迎风窸窣。
　　海的那边，远远的，与天并合。
　　贴合形成的天然线条，似乎圈划着一整个奇迹。
　　静静的，静静的。

　　他们两人就像远方的景色，无限接近，无限远离。因为不知名的隔阂，犹如天际线，分割世界。
　　同时斯雷因地球生活说不定差不多。以地球人的身份活在火星，以曾经的火星人身份活在地球。两者说起来差别不大。
　　全身心接受斯雷因·特洛耶特的过去，不论对于地球人火星人，这不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
　　兴许斯雷因自己的想法说不上清楚坚定，仅仅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回到从前吧。
　　然后，没有然后。

　　没有站在米黄色栏杆前的少年，没有平行宇宙，没有光的折射。

　　哦对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是哪两种散射。
　　他就走了。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曾经在他小憩时间小小恶作剧一次。
　　他就走了。
　　他没告诉他，其实他不是很喜欢吃可丽饼。
　　他就走了。
　　他还有好多没告诉他。
　　可他走了。

　　天空淡淡的颜色衬映海洋碧波，和谐奏起一曲又一曲不知名的乐章。风跟着舞蹈，书页打起精神伴奏，飞鸟是主唱。
　　冷色调，真的能和温暖扯上关系。
　　柔和，不可思议。

　　“那么多个平行宇宙，说不定其中一个的我们正气不过在干架？我们第一次见好像也是在干架的样子。”
　　“平行宇宙中不是所有人都能互相关联的，有可能我们老死不相往来。”
　　“诶，怎么会？如果不遇见伊奈帆就亏大了……”
　　“是吗。”
　　“不过我认为不论在哪一个平行宇宙我们都能遇见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私自认定了。”

　　没有挽留，没有再见。
　　地球初春，火星没有天空，没有海，没有天际线。没有朦胧的全部全部。
　　徒留记忆。

　　“伊奈帆，那个是不是天际线？”
　　“嗯，海天相交之处。”
　　“海天相交？……嗯……哪里有相交了？明明隔着一条线不是吗？”
　　“……”

　　回忆镀金一般闪烁，戛然而止。

　　伊奈帆阖目，将项链放下，转身背光离开。

　　***

　　海的那边，远远的，与天并合。
　　贴合形成的天然线条，似乎圈划着一整个奇迹。
　　静静的，静静的。

　　涂上米黄色的陈旧栏杆正对天际，残留谁的余温。

　　项链反射阳光躺在栏杆扶手之上，微笑着，勾勒奇迹的模样，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