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妖界纪事下 ...
-
（四）
满目竟是白幡飘飘。
父王一生统一妖界、赫赫战功、杀戮遍野，到现在也不过只剩——
消散于天地罢了。
我看着眼前的衣冠冢唏嘘着，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以何心态来看待这一切了，直觉我这样淡漠着实令人违和却也在正常不过。
一众姐妹们跪在灵堂前，嘤嘤地哭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竟是怎么也止不了。
我百感交集，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细长的睫毛在颤动，为何、为何面对多年来疼爱自己的父王我却一滴泪都留不下来呢，明明之前是那么的担心。我埋在自己的长袖之中，浑身轻微打颤，复杂的思绪席卷了全身。
哭灵的仪式结束，为妖界祈福之后，众姐妹相视一看都勉强一笑，我则是站在六姐身旁盯着眼角那滴晶莹的泪水发神，也许是视线太过于火热，六姐转头看向我眼里露着疑问。
“六姐，为何此次叛军如此猖狂？”我转视远处飞扬着的白幡，暗自回复心境。
“你大概也听到了路上的那些流言了吧，”六姐回我道，眼里却逐渐有些迷离，茫茫然道，“那些，都是真的。”
“你是说，三姐背叛父王一事？”虽然已有准备，但还是忍不住一惊，疑惑道，“以她的修为是做不到的，我记得三姐的修为虽不弱却也只能算得中上罢了。”
“但事实却已经是如此了。”六姐有些凝重，紧咬着下唇。
“六姐可想好如何平定此番劫难？”我轻摸白袖剑，周身散发出阵阵剑气，“我定为先锋，必要出战为妖界众生免灾。”
六姐环视了周围，将我和重明拉往她的住宅杏溱园，掩上门，设了禁制，细细说道：“你可知，我们已无多少厉害的妖能上战场厮杀了，此次冥城一站父王所带领精锐之兵全都折了。虽说也让叛军大损抵挡了入侵的速度，但那又能怎样，终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形势居然如此严峻。”我不由蹙紧眉头。
“已经还算是好的了，父王一死，树倒猢狲散，七妹可知为何四大妖族没有动静？”六姐唇角一勾，竟有些妖媚地笑道，“父王能坐稳这宝座，手段也是想当凌厉的，他对四大妖族的族长都下了慢性妖毒，而解则药在父王手里。就算父王已逝，他们也会去先找解药保住自己那条老命。”
“可父王已死，那解药？”
“他们自是会来寻的。妖界若是动荡，此乃三界不幸也。”
六姐娇美的笑颜尽展开来，双眸透着朱唇上扬到恰到好处，自信而不失妩媚，夺目地让人甘愿做裙下之臣，我不禁失神。
“那这一战？”
“这战，自有天数。我们尽力而为吧。”
果然如六姐所言，妖宫上下背水一战竟扭转局势，摧古拉朽之势将叛军平定。
杀到叛军巢穴之时却并未见到三姐，想必是逃走了。我心有不甘，和六姐商量大告妖界四方抓捕三姐。
平乱不久，各姐妹却是按耐不住想要竞选新的妖王了，六姐推选我当新任妖王，但其余姐妹似乎对我有成见，一致反对我当选。不仅如此，其余姐妹竟是七嘴八舌说起年幼时，父王如何宠我疼我，又如何对她们冷漠，父王的父爱全都给了我，她们是如何如履薄冰地与我相处的……
我鼻头有些发酸，竟是没想到自以为的姐妹情深在其余姐妹中竟是如此淡薄。重明揽住我的肩头安抚我，我也勉强笑笑。
最后一番吵闹下来，六姐当选为新任妖王。六姐温柔娴淑、博古通今且妖气浑厚，这场战役也是六姐指挥方能大获全胜，六姐便也当仁不让坐上妖王之座。
在妖宫逗留几天和六姐把酒对月，谈天说地一番后，便辞别了六姐。虽六姐百般挽留，但我却已经觉得有些累了，想要和重明在山水之间当闲云野鹤，度过这一生。
我笑着拉着重明的手，有你便一生足够了。
（五）
又过了数个百年，新任妖王——毕六站在云霄峰上淡然地俯瞰众妖界。
“六妹，许久不见，当妖王滋味如何啊？”
一青衣女子突然站于妖王身后。刹那间，云霄峰的妖气更是浓郁许多。
“还好吧，再过不久，我便能真正掌控者妖界芸芸了。届时，便真是解脱了吧。”新任妖王似乎早已料到一般，转过身来对青衣女子微微一笑，令人惊异地是左眼却是血瞳般妖冶，着实胆寒。
“你母亲便也算是狠的，竟然下咒于你，血咒发作时的滋味不好受吧。”青衣女子将乱发抚于耳后戏谑到。
“也不算什么，我本就是母亲身上一团肉。母亲对父王不满，我能理解的。倒是三姐你事情过了这么久，找我还有何事啊？”毕六轻柔地抚摸着左眼，用妖气抑制住了血咒。
“没什么，就是来看看六妹将妖界治理得如何了，好让我与父王都安心啊。”青衣女子温柔地着抚摸着胸前的勾玉，唇角一勾，“不过，六妹手段之高，想必我是不用担心了。与你最为要好的七妹不就中招了么？”
“那是母亲的意思，我并没有想要对她怎样，”毕六轻抚左眼，遥看着妖界的青山绿水淡然道，“想必你也查出来父王是如何得到着妖界的了罢，用征服女人们来打下这妖界，真是个不错的战略呢。父王一生无情，却唯独只对七妹母亲有情，可她母亲偏是个水性杨花的，一生招惹无数男人当护花使者。其余父王的女人当真可怜……”
“这个我早已查到了，我母亲堂堂狼族嫡女未来的继承人便是死在那贱人一蓝颜知己剑下的。”青衣女子咬牙切齿着抚弄着胸前的勾玉“父王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呵呵，倒是那女人一脸可怜狐媚子模样求父王饶过她那蓝颜……于是，我母亲的尸体便被丢弃在战场了，这也就掩盖了过去。不过当真是天命！她亦丧命于那场血战！”
“自古红颜多命薄，我母亲也是如此。以最强大妖族之女嫁于父王，婚后没受丈夫一点疼惜，反而只能眼睁睁看着父王无情地灭完自己的族人，心里如何不滴血。”妖王毕六笑着看向苍穹，“苦命的女人最后只能下血咒将自己的一丝灵魂寄于自己女儿左眼之上，望其能报仇。”
“那七妹身旁那男人？他可是重明鸟，山海经中显示公平正义之族，怎会有情？”
“说的不错，我族却是性情淡薄。”突然天地之间狂风骤起，一大鸟落于峰上，顷刻间又化为一英气俊逸的男子分明就是重明的模样，“在下重明，此次前来记录妖王更替等事宜，听到有趣之事便现身了，望二位勿怪。”
“来者即是客，那便听罢，”毕六袖子一拂幻出亭子，莲步轻移，缓缓道来“我母亲名为毕方，其余我便不用多说重明大人也解疑了罢。那位冒牌人士则是我用妖阵催生而成的重明大人的羽毛幻化成的妖罢了。我只是多给了七妹她一个选择，她说过了入这情网并不后悔。”毕六沏上一壶热茶，恍然地看着袅袅白气。
“原来如此，既是毕方，我便明了了。”重明拿出玉简记录下来。
“好一个不后悔。果真和她母亲一样见到美男便走不动路了。”胸前勾玉突然猛地颤抖起来，青衣女子嫣然一笑，“对吧，父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七妹并不是你的骨肉么在那灵堂之上我看的很清楚，她并未留下一滴泪水。”
“的确如此，血肉相连，哪怕我血咒发作威力增强百倍杀死父王时已是留下血泪身上更是反噬得痛苦。野兽无情无泪尚有舔犊之情，更何况有灵智的妖呢？”毕六轻言道。
“妖界的血肉灵契果然有趣。”重明含笑端起茶杯轻啜一小口。
“重明大人真是过奖了，我也管不了那么久远的事情了，”青衣女子莞尔一笑，柔情地看着绿莹莹回复平静的勾玉，“父王欠我的爱定要补回来，这一生与我再不分离了，也不会在为了不相关的人责骂于我了。”
“拼尽修为抢到一丝残魂又能做什么。”
“为了心中所想，大家都是一样的。上一辈的事情最终都过去了，我们最终都得到了我们所想要的。”
青衣女子如雾般渐渐消失，留下一句话在云霄峰上回荡着。
【我们是幸福的】
“天地好轮回，天命应是如此。”毕六喝着清茶仰看天际，抚着左眼笑了。
*（后记）
“妖王更替事件记录的如何了？重明。”一白发老翁问到。
“很是有趣，已详细记载下来了。师尊可还记得昔日妖王向一上仙占卜妖界气运之事？”紫袍青年微微一笑。
“你这小子，竟欺负到你师尊头上，我哪里是测算妖界气运，分明是他求我算他的命数。外面胡言乱语的，害的我老脸丢尽说也说不清了。”老翁气的吹胡子瞪眼。
“徒儿洗耳恭听师尊教诲。”重明恭敬地站在一旁。
“哼，我只测得妖界千年将会大乱妖王更替，他将被自己女儿手刃。听到这里那妖王也颇为在意，杀伐之气立马萦绕在他身旁。我当时还在想坏了，这下是篡改天命了。幸而并没有发生。”
“师父，这说不通，”青年缓缓记录到，“妖王早已知道，那为何还会惨死。”
白发老翁抚着白须抬头一指，问自己的徒儿：“你可知这是什么？”
“天。”
“天意既是如此啊，恐怕妖王当时出了我洞府神情就恍惚了吧，测算的什么怕是记不太清楚了，不过老天却帮他将这错误的测算穿了出去。这才是我为什么躲在深山数百年不出的原因啊，果真是天机不可泄露啊。”
“师尊现下打算如何？”
“昔日妖王既然已死，那我便去自在逍遥了。徒儿你呢？”
“昔日妖王有一女名莲七，她爱人与徒儿颇有些渊源，徒儿想去看看，将这记事完善。”重明微微颔首。
“哎，你这个死板的心性，要是毕方当年肯向我拜师，她那么活泼灵性的女娃子定是将我伺候得开开心心的，可惜了啊……”白翁感叹道。
重明付之一笑，执笔写下最后一词。
【天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妖界纪事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