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罗翰》利夏尔

3、第一个罗翰2

　　第一个罗翰2
　　谢天谢地。
　　李安心将烧开的茶从电磁炉上端下来，放下茶壶就去开门。
　　“叔叔。”他招呼道。
　　李果福慈爱地笑着，将他背后亦步亦趋跟随着的女孩子介绍给他：“安心，这是罗翰。罗翰，这是我曾经为你介绍过的心理医生，李安心。“
　　“您好。”李安心说。
　　“您好。“
　　罗翰轻轻地说了一句，她的声音很甜美，但是她并没有主动地伸出手来，看到李安心主动示好的暗示动作的时候，她也不为所动。
　　李安心仔细观察着罗翰：这个年轻姑娘也不过二十多岁，中等身材，现在是冬天，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呢子风衣。
　　昆扬的女人，喜欢在冬天穿短短的，颜色鲜亮的短羽绒服和紧身裤子。实话说，短羽绒服配黑紧腿裤……这种搭配，只有又高又瘦的人才能穿得漂亮。昆扬女人普遍偏矮，腿瘦，肚凸，穿上这个，看上去就是小小两截干树枝，支撑着一个大大肉球，前面一个充满油脂和废物的肚子，后面一个宽大的屁股。和寺院里的大座钟一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的身材不好。李安心一出门，就能看到满街肉球乱滚。
　　然而这个罗翰可不一样，她留着洗得很干净的齐耳短发，不上妆。肤色苍白，眉毛又长又浓黑，眼睛黑沉沉的全无生气。嘴唇很薄，颜色浅淡。眼下发青。身材偏瘦，仿佛有什么身体方面的病症那样。很美丽，却给人一种疏离的忧愁感。
　　哎，八成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
　　李安心如此想着。
　　既然是社交恐惧症，那就好办了。这个城里，有社交恐惧症的人比比皆是。李安心打发他们的方式很简单，告诉他们多和别人说说话，或者进修上学之类，不能总是窝在家里。对付这样的病人连食母生都不用开。
　　“她的父亲是我的朋友，也是你认识的罗济世教授。”李果福说。
　　不知道为什么，提到罗济世的时候，罗翰的眼角闪过一点恐惧。李安心当然记得罗济世教授，当年就是他残忍地拒绝了自己的姑姑李瑚福的追求，导致李瑚福郁郁而终。
　　李安心一听到罗翰的身世，便想不用理睬她算了。可是片刻之后，他又觉得不应该这样，因为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延续到这一辈。
　　罗翰坐下之后，李果福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他要到街口的小书店转转。而李安心，就专注地听着罗翰讲话。
　　罗翰说话的速度很慢，但是很毒辣。她慢慢地讲述着自己在学生时代的神经质，因此不得不经常离开教室，老师用沉重的书脊敲她的头的经历。有几次李安心听得心惊肉跳----如果这是假话的话，她必定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表演型人格和反社会者。
　　罗翰坚持声称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自己的心理有问题，那也必定是自己的大脑，心脏或肝脏部位出现病变的缘故，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在学校的时候很糟。”罗翰叙述道：“经常早晨醒来头痛，恶心，眩晕，学校的医生便将我转进昆扬第二医院去，然而诊断书上说我没有任何问题。”
　　“你呕吐过吗？”李安心问。
　　如果早晨醒来的时候头痛伴随着呕吐，那可严重了。
　　罗翰想了片刻，回答道：“没有过。”
　　“那么学校的同学怎样看你的？”
　　“同学和老师……还好吧。也就是那个样子，像我说的那样，昆扬的学校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友爱。”
　　“你一个人住吗？”
　　“一个人住，不好。”罗翰说着，皱起眉头道：“你不知道我的房间有多乱，李医生。有时候我就是迷迷糊糊的----往往是头痛发作的时候。我----可能会昏迷很长一段时间，醒来的时候我不记得周围发生过什么事情。有时候，好像每个人都为我担心，嗯，我的几个朋友，还有教授。每一个人。”
　　“那么你自己呢？”李安心问。
　　“我的身体很不好，我觉得我是脑部有什么病变。”罗翰补充道：“从小我的身体就不好。”
　　“那么你能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吗？”
　　“我从来没有做过梦。”
　　“哎呀，哎呀……”
　　李安心没有问罗翰谈过恋爱没有。因为作为男性，询问一个女性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是一种很冒失的表现。年轻的小伙子可能会大胆地打听女友的恋爱史，以便……
　　“以便确定女友肚子里的孩子是他自己的……”罗翰突然说。
　　李安心吓了一跳：这个声音实在是不像罗翰。
　　等他回过头的时候，罗翰已经从容温文地坐在椅子上了，仿佛刚才那个声音不是她的。李安心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声音很高很尖，像是什么人在用假声说话。难道是罗翰在用假声说话？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罗翰说完，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李安心发现她的笑容实在是生硬，像是被人硬扯起来的那样。
　　好吧，每个人的性格都不同。李安心承认，他上学的时候，宿舍里也有那么一个不苟言笑到几乎自闭的家伙。可他是宿舍中公认的大学霸，每次考试，他的成绩总是甩诸如李安心等学渣数千米远。
　　后来这家伙怎样了？应该是跳槽去了国外了。
　　学霸出国，学渣留在国内。
　　李安心一边想着，一边岔开了话题：“你经常走神吗？”
　　“是的。”罗翰承认道：“经常走神，有时候一走神……一天就过去了。时间都丢失了，每个人都说我做过什么事情，然而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事情。”
　　“问题有点严重啊……”
　　李安心转着手上的笔，想着，顿时感觉摆在他面前的问题不是一般地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