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K兽

30、鹤归孤山（四）

　　文/二兽 2017-04-08

　　“长生长生，今晚你什么时候上线？”
　　“不知道啊，我傍晚得出去超市一趟，买些吃的。”
　　“嗷嗷嗷………那我去扬州………”
　　“嗯？——”
　　“呃……”
　　炎夏的午后，南方日头简直能把阳光下的人烤成熟肉。她忍不住用手上的课本去遮挡太阳，听着电话那头底气不足的声音笑了起来。她，是那个人的叶长生，在南方一座城市上学，因为前段时间玩了个游戏而认识电话那头的人，一时兴起，两人在游戏里结了情缘算是网恋。
　　尽管她和她都是女生。
　　“不可以，长孙觅雪。你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要跑去扬州舔别人？”
　　长孙觅雪，北方人，年纪和叶长生一般大，二十出头，在校大学生。跟游戏里的个别属性一样，藏剑门派的叶长生现实中生活在南方，苍云门派的长孙觅雪在现实中生活在北方，所以二人不只是游戏里门派位置相距甚远，现实里的她们，同样隔绝了数不清的山山水水。日常的联系除了游戏，便是文字聊天和打电话，这样的相处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没人觉得不妥，毕竟还不算是完全把心交托给对方。
　　喜欢女生，对于她们而言都是第一次，（垃圾游戏毁我梦想改我性向！）最开始说要情缘，其实只是图个好玩，觉得大家可以在朋友的基础上更为亲密。只是叶长生发现，这长孙觅雪喜欢舔各种帅哥、对着各样美女嗷嗷嗷的性子怎么还是改不了？“长孙觅雪你听着，我才是你的情缘，不许你到大街上胡乱卖身！你整个人整个心乃至刀刀盾盾，全部都是我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叶长生对她嚷嚷着这句话。
　　长孙觅雪听了，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好久。
　　“长生，你真是个幼稚鬼。”
　　“不许转移话题！”
　　“诶？……”

　　觅雪的手法要比长生厉害太多，加上那时候90年代长歌未出，苍云还是剑三的爹（当然现在也是），JJC里的叶长生和长孙觅雪，状态永远是长生花式躺地板，觅雪提刀一挑二。“卧槽对面那个道长真的是好过分！！”难得一次叶长生和长孙觅雪一起活着迎接胜利，过图时觅雪在YY里调侃了她一句：我的情缘缘，今天好像状态特别好？
　　“我的特长是打羊！”叶长生鼓着一口气，不甘心被她看轻。
　　觅雪笑了。
　　听着像风吹过脸上时候，那种柔柔的，糯糯的声音。叶长生戴着耳机忍不住咧嘴笑，幻想着屏幕那头的女孩子的模样，幻想着她笑起来的模样，还有说话时的模样。“长生，那个天策骑着马往你那里去了，你倒是动一动！……哎哟我去去去你快死了，你是不是卡了啊？”叶长生走神了，两手搁在键盘上，愣是按不住泉凝月和云栖松。她突然很想见一见长孙觅雪，很想知道这个女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觅雪，我……我想见见你。”
　　“噗！”
　　那时候她们去了长安城，卡着空气墙到了长安城半空。本来觅雪还打算在这里放个烟花的，谁知道烟花嗖地一下掉地上去了，她心疼得不得了。叶长生在她一边跳来跳去，偶尔拉近镜头看她们两个人的脸，然后开个截图拍照。“我说真的，我想见见你真人……你说，如果我们真的见面了，算不算是奔现啊？哈哈。”
　　“嗯~我们是情缘，要是见了面，算是奔现吧……”长孙觅雪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变得不一样：
　　“长生，你喜欢我吗？”

　　听说剑网三里面，有很多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故事。
　　其中包括了五毒教教主曲云和孙飞亮，稻香村里李复和秋叶青，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和文小月，藏剑山庄叶炜和霸刀柳夕，万花的高绛婷和康雪烛……爱情故事啊，似乎总会有一个不大理想的结尾，他们往往因相恋而错失对方，或因为错失而相恋，求不得爱不上，放不下忘不了，加上故事被人口口相传，慢慢地，就成了一段凄厉过往。叶长生听过不少人的故事也见过不少人的恋爱过程，她一直不相信虚拟世界能带来什么样的深厚情愫，同样地，也不相信自己能在二次元世界里收获什么真心人。但是长孙觅雪起码打破了她对二次元的戒备之心，她能感受到她们的相处是真实的，那些开心或者难过的情绪也是存在的，她相信长孙觅雪，所以，也相信剑侠情缘三里的情缘二字。
　　如果她喜欢长孙觅雪，那么长孙觅雪也会喜欢她吧。

　　“既然你没有男朋友，那就当我的女朋友吧！长孙觅雪，等哪天我见到你了，我一定一定会拉着你的手抱着你，我会在你耳边说话，我会跟你说，我喜欢你。”
　　“好啊长生，那你记得早点来，不然我就去找你算账。”

　　长孙觅雪热衷于城门插旗切磋练手法，同时也很喜欢JJC各种浪。她的手法很犀利，犀利得不像是一个斯文女孩子，当然了，也有不少和她接触过的玩家会私底下问她：“那个盾娘，你是妖吗？”气得长孙觅雪直接改了自己的个签，说‘妖盾娘再问自杀’，叶长生笑了好久。
　　而手法比较水的叶长生，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挂机、看风景、以及收集各种有意思的小物件。后来为了攒装备，叶长生跃跃欲试地去打战场，谁知道战场对于她这只黄鸡可算是毒瘾，试过一次无法自拔，终日在战场区蹦蹦跳跳，有了点PVP的模样。只不过长孙觅雪还是不大满意，她一闲下来就会找叶长生插旗，或者要叶长生陪她JJC去；叶长生一个劲点拒绝，说自己不想出糗，反正插旗也是输，还不如去战场和那些不认识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长孙觅雪第一次生气，是觉得叶长生没把练手法放在心上。
　　“…那我真的不喜欢插旗啊，我手残，我不想插旗切磋嘛，就不能不插吗？我玩这个游戏不是为了拿天下第一的，手法好不好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大概没玩过游戏的人不能理解这样的斗气吧。当一个人把心放在了一个游戏上，自然希望自己能把这个游戏玩好，甚至比任何人强。其实长孙觅雪并没有错，叶长生也没有，错了的，大概是心情。后来一次叶长生跑商，在去扶风郡的路上被两个明教打了，一个浩气秀秀远远地奶，三两招就把叶长生打得趴下。那会儿是长孙觅雪第一个赶了过来，虽然没把那几个劫镖的打死，但也起码算是平手，唬得她们不敢靠近。叶长生跟在后头不说话，闷声很久直至交了碎银，才敲了一句：是我不好…
　　长孙觅雪没说话，退了队走了。

　　“觅雪，这几天我回了家呢，不方便上游戏了。”
　　“嗯，没事。”
　　“我跟朋友出去了，今天是我哥生日，跟他们去喝酒。”
　　“别喝多。”
　　“放心吧。”
　　……
　　“昨天晚上太晚回来了，四五点才睡下……啊，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了。”
　　“去吃点东西吧。”
　　……
　　“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我们一直在说XX和她女朋友的事，她们也太不容易了，隔那么远谈恋爱。”

　　不记得那天是下午还是晚上了，只记得，那时候天有点冷，准备入秋了吧。叶长生那会儿刚回到家，摸出手机的时候发现长孙觅雪给她发的一段话。
　　“其实，我不喜欢异地恋。我可以接受我喜欢女生，但是，我不能接受跟喜欢的人隔那么远。长生，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磨合，天南地北，你不能懂我，我也不能理解你，这样的差距比异地还要难受。我不希望我们以后会为了这些事情一直争吵，我也不希望等到奔现了我们才发现问题才去解决，长生，我也不想放弃你，可是如果一定要我做出选择，我会选，我们亲友。”
　　七月八日，晚上八点。
　　叶长生不知所措。

　　听说后来的叶长生在国庆的时候买了去长孙觅雪那座城市的票，
　　她攥着这得来不易的纸片，
　　有些忐忑地走在路上。
　　又听说国庆期间南方某城市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一辆小型货车在见到红灯准备停下的时候意外失控，
　　撞到了右侧车道的一辆白色面包车，
　　追了一辆黑色小车的尾并将它推撞向电线杆，
　　这起事故中肇事司机与黑色小车司机当场死亡，
　　除此以外，还有黑色小车后座的一位年轻乘客随之遇难，
　　乘客与司机关系暂不清楚，
　　监控里只拍到了黑色小车准备拐进高铁站入口，
　　应该，
　　是送行或者要坐高铁离开的人。

　　长孙觅雪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登游戏。
　　冬天的时候，她心血来潮更新了剑三，神使鬼差地登了自己小号。
　　“嘀嘀嘀……”
　　密聊炸了。

　　“如果我们遇到的不是这一个情况，是不是，结局就不同了？
　　我幻想过无数次我们见面的样子，幻想着，也许你会发现你比我高，你会笑我。然后，你会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吃你们那里的特色小吃。
　　你肯定会给我带那件黑色的外套，因为我说我不喜欢粉红色。
　　你应该会把我带回你家吧，毕竟你说你家附近的旅馆不安全，还是住在家里划算。说真的，我挺心动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把事情继续发展下去呢。
　　梦里有你，醒来有你，该多幸福。
　　只是吧……
　　我们连这条路的一半都没有走完。
　　我没有试过玩一个游戏玩得那么心疼，你是第一个我在网上认识并且付出了真感情的人。如果有机会，我希望，我们还是不要遇见了。我不想啊，我不想我们再难过一次。
　　小盾，希望你会找到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
　　你知道吗，
　　其实我不相信网恋，
　　但我挺喜欢你的。”

　　留言的人是叶长生。
　　时间，是七月十日。

　　长孙觅雪看了一眼叶长生的头像，有小信封。
　　“怎么就不上线了呢……”
　　可能，她选择了喜欢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