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四十六章、林间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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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林间迷雾
第二天路明非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走到树梢上了。阳光穿着糊在玻璃窗上的报纸之间狭小的缝隙，温柔的落在他的眉眼上。明亮的光线带来和煦的热度，路明非不由自主的向着温暖的方向蠕动起来——鉴于他奇葩的能活生生把自己卷成毛巾卷的睡姿，说是‘蠕动’还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一点一点的往前蠕动，活像一直追逐着阳光的虫。如果他们现在躺着的地方是卡塞尔的天台的话，全卡塞尔大概都有幸围观唯一的‘S’级学生裹着他的被子在地板上倔强的闭着眼睛在东西方之间滚出一条笔直的线，但是路明非现在躺着的只是一张木板床。在这样的深山里可没有宜家和家具城，这张就地取材的窄床是完全不规整的尺寸，不足一米二的宽窄活似军训体验。
路明非最早的时候是贴着墙壁睡的，然后他就开始随着日光蠕动，蠕动，整个身体向着床的边缘靠近，越来越近。一开始是一个脑袋，跟着是蹭出被子的肩膀，然后是钻出来的两条手臂……活似一条正在破茧的虫虫和它伸出来的两个大镰。
就在他快要把自己蹭出床板，向着满是脏污的地板坠下去的那一刻，有人先一步支住了他的身体。
还沉浸在梦里的路明非连眼睛都没有睁，他被人往安全的位置塞了一点儿，那人的手还没从他的肩膀上收回去，他就已经不安分的进入了半梦半醒的下个阶段。路明非就势一滚，习惯的大床和抱枕都还在大洋彼岸，他把脸整个埋进温热的壁障里，用鼻尖摩挲着其中坚硬的内里，两只手还不安分的到处摸索——他看手机看到睡着之后，第二天总能在抱枕后面找到自己的爱机来着。
所以按照习惯来说……就在路明非眯着眼思考他是不是昨晚一脚把手机踹地上了的时候，耳畔传来了吱呀的一声，有人一把推开了小木屋的门，然后是登山鞋踩踏实木发出的重响。
一点儿都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某人和众多第二天叫好兄弟起床的直男一样，先是一把拉开了窗帘，跟着就回头打算去掀被子。
“起床了起床了，太阳要晒屁股——”
下一秒，黄毛戛然而止，就仿佛一只打鸣正欢却被一把卡住脖子的鸡。他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床铺，单人床边坐着一个人，床上还躺着一个人，两个人呈现一种在老付最爱的爱情电视剧里最小言的姿势抱在一起。而他那性取向应当笔直笔直，还非常注孤生的友人，已经把整个脑袋连带着半个身体都埋进了他师兄的怀里不说，还伸出两只手意犹未尽的在对方背后摸索。
“打、打扰了。”
在一双，不，现在是两双——在两双黄金瞳的凝视下，黄毛打了个哆嗦。他往后退了一步，差点儿倒仰在地上。下一秒，他飞速的反身扑向了房门。在房门被甩上的巨响里，总算醒过来的路明非终于听清楚了他的惨叫。
“当我没来过就好！我不是故意的啊！你们继续！”
“……”
路爷爷一脸懵逼，刚刚脱离起床气的老年人茫然的抬起头，然后对上了熟悉的眼眸。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低下头，终于看清楚了他之前用脸反复蹭来蹭去的不是什么自动加温大玩偶，而是他师兄上斩直女下斩母0的腹肌……
在那一瞬间，路明非突然懂得了黄毛的悲伤——那啥，讲道理，现在重新醒一次的话，我还有救吗？
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至少路明非所知道的唯一的那枚后悔药已经被他吃掉了。已经没有了再重来一次机会的路爷爷还没有从尴尬中解脱，世界第一好师兄已经一副啥都没发生的样子把他从纠结的被子里拯救了出来。还附带一杯热水。
“时间到了。”楚子航说道：“我们该出发了。”
“……”
路明非揉了把脸，他接过保温杯，把水一饮而尽，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再次感慨与师兄的贴心程度的路爷爷深长的叹了一口气……有师兄如此，嫁了是真的能幸福一辈子啊。唯独可惜师兄是个直男，属于他的那个师兄也不在这里。
——对，直男。直男不能GET到刚刚的尴尬不是很正常的吗，谁年少无知的直男时光没跟朋友开过玩笑？直男之间可比GAY要坦荡荡也坦蛋蛋多了。
这么一安慰自己，路明非瞬间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有颜面继续活下去了的路校长照着他师兄给他养成的习惯，一杯温水下肚之后从被展开的棉被里一跃而起，哆嗦着一手捞裤子一手捞外套。飞速着装的同时，他还有空伸长脖子看一眼楚子航腕上的怀表。
“已经十点了吗？”
路校长有点儿震惊。
“我睡眠质量这么好？”
“或许。”楚子航帮他找出了塞在行李最底下的洗漱包，他透过镜子看了一眼路明非的脸，后者神态自然，一点儿都没有被噩梦困扰了的迹象：“也可能跟环境有关。”
“空气质量和之前的大量运动相结合吗？”路明非恍然大悟：“有道理！”
“嗯。”楚子航不可置否，顿了顿，他又问道：“你昨天吃了什么东西吗？”
“没啥特别的？奶茶你不是也喝了。”路明非带着一嘴泡沫，口齿不清的说道：“大家统一行动——哎师兄你说，对我特别有用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我这个人天生乐观啊？就乐天派嘛！”
路明非这话说的。如果说曾经的他还能跟乐天派这个词搭个没心没肺的边，就现在回光返照重上战场的路校长，乐天派听到自己被他代言都得剖腹自尽以证清白。
倒也不必。对路明非有了一部分了解，还很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熟稔的楚子航没有接话。他看了一眼正在折腾漱口水的路明非，用手指扣了扣门板。
“——我在外面等你。”
“诶，好嘞好嘞。”路明非扬声道：“我马上就好！你帮我跟黄毛说一下，五分钟！绝不拖累组织行程！”
楚子航没有接话，他推开门。门外是深山纯净的空气，以及干净的阳光。站在小径上，正在百无聊赖的用脚碾着草的黄毛听到声音马上抬起眼，然后整个人一抖。
“……你们居然还不是一起出来的？！”
如果听到这句话的人是路明非，大概早就扑上去和这个满脑子黄色思想的废物决一死战了。但是听到这句话的人是楚子航，还是昨天夜里和他撞上了的楚子航。狮心会的杀胚最缺少的就是虚以为蛇的耐心，他冷冷的看着黄毛，后者很是熟络的跑上来，先是对房间里一番探头探脑研究自家兄弟的菊花和贞操，然后在楚子航的杀气下开始使劲的扯犊子，满嘴跑火车……好像从路明非那里复制了一份对楚子航专用操作一样。
可惜路明非对楚子航的骚操作不仅只对待楚子航一个人，楚子航自然也只吃一个人这么对他，在黄毛的一通无效输出之后，楚子航听完了他讲述的行程安排，在他开始逼逼注意事项和本地好风景的时候，终于开口问道。
“你想要做什么？”
“……啊？”黄毛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就仿佛昨天楚子航撞见的那个人真的不是他，或者说是被别的什么鬼东西附了体的他：“带你们去见完了老师出来搓一顿大的？”
“……”
“路明非的师兄你别不说话啊，看着我做什么。”黄毛挠了挠头：“我知道我挺没梦想又特别咸鱼——你要问什么就问嘛，你这么看着我，我又不是路明非，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楚子航轻声说道：“路明非相信你。”
“真相？什么真相？”黄毛说道：“我兄弟当然相信我，我们那是什么交情！一起从老付手里逃课的交情！他不相信我相信谁去啊！我还能害他吗？”
“你不会吗？”
“当然不会啊！”黄毛闻言立马举起三根手指：“我对我家列祖列宗发誓行不？天打五雷轰！”
“……”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家列祖列宗很灵的，我家就很灵的！”黄毛气哼哼的：“龙虎山听过吗！我家那可是——”
“——所以。”
楚子航打断了他的话。他轻声问道。
“你想做什么样的美梦？”
下一秒，在他意料之中的，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的表情，凝固了。就仿佛被抓住了破绽的幻梦，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如同恐怖电影里突然直转急下的剧情，楚子航几乎能看到他布满血丝的瞳孔中蠢蠢欲动的浓金，和疯狂收缩的瞳孔。暗暗的，他浑身肌肉紧绷，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你……”
“——你们俩聊什么呢？”
在情势岌岌可危，危机一触即发的那一刻，楚子航的杀气已经攀到巅峰，如已经倾斜到最低点的水杯，马上就要全盘泼洒而出的那一秒，有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于是一瞬间，水杯被扶起，破绽被掩盖。楚子航垂下眼眸，平复自己紧促的呼吸与心跳。从他身后，从他露出空门的背后，有人大大咧咧的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来。
“早安早安，早饭吃什么？”
打乱了形式的第三人一手拎包一手挂在了自家师兄肩上，他把自己的包裹直接就丢到了黄毛怀里。后者非常浮夸的往后一仰，跟着就骂道。
“吃个屁的早饭！”黄毛说道：“起的这么晚，黄花菜都死了！”
“Brunch也行啊。”路明非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只觉得心旷神怡：“实在不行给点儿馕我先垫一垫……”
“你居然没带压缩干粮？”黄毛问：“卡塞尔的专员都这么松懈的吗？”
“我明明是回国，中国！美食的天堂！”路明非喷了回去：“不说中国分部专员了，你啥时候这么刻苦了？”
“那是你不知道……”
飞快把话题扯向互损和一点儿意义都没有的斗嘴打屁之后，路明非和黄毛两个人已经娴熟的拌着嘴往前走。楚子航看着路明非一点点变远的背影，对着路明非眉飞色舞的话痨在侧过头说废话的间隙，向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也无意向路明非讲述黄毛的异状。狮心会的会长攥了攥刀柄，他跟了上去。
——在路明非搭上他肩膀的那一刻，楚子航收到了路明非的讯号。他搭在他肩头的手指轻轻敲打，看上去无意义的行为里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路明非对他‘说’：稍安勿躁。
在卡塞尔的时候校长就说过，路明非才是这次任务的负责人。‘He will be the leader of the team.’既然leader说稍安勿躁，那就稍安勿躁。
前方的黄毛说着说着扬起声，他向着楚子航的方向望过来，大声道。
“……接下来的一段路可不好走，林子里都是大雾，你们可小心，不要走散了，也别给山间妖精拐跑了神儿啊！”
“放你他妈一百个心吧。”路明非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师兄那张脸看起来是会落入凡尘的样子吗？你就是变出一百个白娘子一拥而上，也得对象是许仙才能奏效啊！”
“那你呢？”黄毛斜嘘他：“聂小倩一笑你就马上投降？坚持一下指不定还有□□可以看哦。”
“我就更没问题了啊！”
路明非拍着胸脯，眉飞色舞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幻觉，或许是没睡好导致的错觉，再或者单纯是疯狂报警的危机意识干扰了楚子航正确的判断；无端的，他觉得路明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很难过。
“我命中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还在上辈子等着我呢。”
作者有话说第74章 第四十六章、林间迷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