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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六十二章 残垣(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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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是一怔,齐问:“还有什么?”
杨守一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双目微闭侧耳倾听半晌,摇头叹道:“老了,不中用,听不清。”
众人皆觉疑惑,褚天生忍不住问道:“老宗主,先前的水声可听真了?怎的一点动静都无,莫不是也一时听岔?”
杨守一笑眯眯地扬扬下巴,慢悠悠道:“如今的年轻人,一点耐性也无,是真是假,自己瞧瞧便知。”
褚天生将信将疑地向前往去,只见灰蒙蒙一片,烟气弥漫,反似比先前更为浓重,遮得天阴沉沉的,连火光也几被掩盖,只隐隐约约地透出些暗红。他瞧得心下揪成一团,急道:“前头明明来消息说火被挡在桑木沟前,就算没水,也该势弱,却倒怎地反越烧越旺了!裴公,你的人……”
“我的人既说火不过沟,便是筑人墙也会替你拦得死死,褚老大大可不必操心。”裴初冷冷打断。
褚天养盯了半晌,忽用力拍他肩膀,哑声道:“大哥,那不是烟,那是水雾,水雾!”
褚天生一愣,聚精会神地盯着东面直瞧。只见烟雾愈加浓重,已是遮天蔽日,全然看不出火场光景。可细细看去,却觉烟色并未变浓,反倒渐有浅淡之象,好似掺了水,墨黑的浓烟渐渐泛出灰色来。他心下“咯噔”一震,但觉脑中轰然一响,血液上涌,无暇细想,先涨粗了脖子,冲着边上山头上黑压压的双头堡众高喊道:“兄弟们,水来了!”
山上顿时爆起一片欢呼。众人伸长了脖子,却看不见半点水光,便潮水般黑压压往褚天生所在山头上涌来。杨守一见状低呼一声,摇头道:“不得了,不得了,老头子可不敢同他们争,赶紧腾位子。”说着有意无意朝秋往事二人瞥了一眼,便领着杨家子弟慢腾腾往山下行去。
秋往事会意,与李烬之对视一眼,便拉着他往下走去,一面道:“五哥,咱们也下去,别凑热闹了。”
裴初暗瞟两人一眼,也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下了山。米狐哲瞧在眼中,虽知他们必有所谋,也想跟去,却碍于燎人领袖身份,不得不留在顶上关注火势,只得作罢。
双头堡与米狐哲的人马很快将附近几个山头密密麻麻地占满,一片嘈嘈之声。秋往事等虽就在山脚不曾走远,却也满可放心说话,不必担心上头听见。杨守一扫视众人一眼,率先问道:“南边来的这支兵马,不知可是李将军的路数?”
李烬之略一沉默,问道:“大约多少人马?”
杨守一淡淡瞟他一眼,答道:“人不多,约摸三五百。此地大火过后因无燎邦人马,这队人打南边来,我想多半是融洲一路。”
李烬之猜测来的多半是宋流,也不知他此时与秋往事见面会演变成何种局面,一时也拿捏不准,便道:“我倒也未安排这路人马,三五百之数也不影响大局,先不必管。只是火灭之后,燎邦必有大变,米狐哲蠢蠢欲动,显然欲借势入主东漠。我们同为风人,如何应对,也需先有个商量。”微微一顿,望向杨守一道,“首要之务,我以为还在弄清米狐尝的态度,究竟是可盟,不可盟?”
“和狐子盟个什么!”裴初面色难看,眉心低低压着,显然在忍着怒气,若非与李烬之有过一段患难之宜,只怕已然翻脸,“既已落在手里,自然杀了干净。米狐尝已是砧板上的肉,米狐哲也近在咫尺,杀之不过反手。这两人一死,燎邦自然大乱,加上这场大火,十年八载也复不了元气,我是不明白你们还磨蹭些什么!”
“裴公稍安勿躁。”李烬之解释道,“燎人最讲以眼还眼,素来睚眦必报。如今老燎王刚死于旧伤,米狐兄弟再死,燎邦各部必定争相犯境,以求报仇雪耻,亦为争夺王位之资本。诚然他们内部不谐,必定互为牵制,难以成势,我风境若在太平之时,自是无所畏惧。可惜如今风境情形,裴公也是再清楚不过,就算我们三人今日结成盟约共同进退,却难保旁人也是一条心。届时燎邦来犯,我们后方不仅无援,更可能遭人落井下石,甚至会有人勾结外敌引狼入室,届时局面演变,未必是裴公所想这般简单,而遭殃最甚的,更是我风境子民。因此风境若定,燎邦宜乱;风境若乱,则燎邦宜静。静从何来?从连一强以制众弱,又连众弱以抑一强来。唯有如此,燎邦不管是乱是宁,是战是和,才都是我们说了算。”
裴初虽痛恨外族,却也知他所言不错,以风境如今情形,并无余力应付燎邦层出不穷的骚扰,唯有暂求安稳方是上策。可想来想去终觉不忿,闷哼一声,拂袖道:“罢了,我理不了这些鸡零狗碎,你们爱如何便如何吧。盟,我是不结的,只是燎邦若犯,我定会施援,你们要做什么,我也绝不拖后腿便是。”
“有裴公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李烬之深深一躬,又转向杨守一道,“老宗主,不知米狐尝情形如何?”
杨守一却不答,笑呵呵地上前道:“年轻人莫太拼命,身体要紧,先把伤料理料理再说不迟。”
李烬之面色微变,秋往事已先一把拉过他左手,叫道:“你果然很重么?”
李烬之自今日起来便觉头重脚轻,浑身发冷,支持至今已颇觉勉强,被她一拉竟觉脚下发软,刚说了句“没什么”便打了个踉跄。
秋往事吓了一跳,立刻探他额头,果觉触手火热,顿时心惊,慌忙拉他坐下,拉起左手一看,只见又渗出一片鲜血,忙动手欲拆纱布。李烬之却一缩手,低声道:“别,没事。”
“如何没事,再不整整,怕连胳膊都要废了。”杨守一拍拍秋往事肩头示意她让开,接过李烬之的手开始拆纱布。
李烬之被他一碰,便觉身体不听使唤地放松下去,使不出半点力,只能任他摆布。眼看纱布渐渐拆尽,只得转向秋往事,勉强笑道:“往事,你别激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无非,无非……。”
秋往事听他这么说,越发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抓着杨守一道:“老宗主,他、他……”
杨守一被她捏得发疼,枢力随心而动,下意识地欲以人我法令她松手。哪知枢力却似石沉大海,了无反应,丝毫得不到来自她枢力的回应。杨守一本倒并非存心制她,只是枢力一落空,却不免讶异起来,气息流转,加力一试,仍是全然捕捉不到她的枢力。他心下大讶,面上却全无流露,龇牙咧嘴地拍着她手叫道:“丫头松手,可拧断我的老骨头了。”
秋往事松了些劲,仍旧扯着他袖子连声问:“到底怎么了,可是沾水烂了,还是有毒?”
杨守一拍拍她肩膀道:“小子说的是,丫头别激动,稳着些。”说着揭开最后一层纱布,轻叹道,“可惜了这一手好箭法啊。”
秋往事心急火燎地凑近去看,冲眼只见一片血污,看不清伤口在哪,只隐约觉得似有些怪异,心下一急,挤开杨守一,拉过他手小心地拭去血迹,赫然见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隐可见骨。她心下一紧,惊叫道:“五哥,这么厉害的伤口你怎么不说,你看……”忽地收了口,瞪大眼盯着光秃秃的伤口,这才陡然省觉是哪里不对,一时只觉头脑一凉,白亮亮一片,映在眼中的事物似是到不了脑中,明明看得清楚,却偏偏不能理解。
李烬之失了小指倒不觉如何,此时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却觉难受起来,忙伸出右手扶着她肩膀道:“往事,你别难过,不过是根小指头,平日也无甚用处,又是左手,于射箭也不如何妨碍,没了便没了。也不如何疼,你看,伤口就这一点大,还比不上挨一箭。你……”说至此处,见她面色越来越难看,一时也觉一阵悲恸,再也说不下去。
秋往事紧抿着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蓦地抬头盯着他,问道:“谁做的?”声音极低极哑,却似挟着重重的寒霜,让人不寒而栗。
李烬之就怕她如此,忙道:“我自己乱阵之间一时疏忽,被个没死透的杂兵偷砍了一刀,早已结果了。”
秋往事如何能信,霍然抬头冷冷盯着裴初,沉声问道:“是你?”
裴初冷哼一声,扭头不屑一答。
秋往事虽在盛怒之下,倒也知他绝不会敢做不敢认,又想以李烬之入微法,寻常人如何能够近身,再见他言语之间对伤他之人颇为回护,蓦地心下一动,脱口叫道:“宋流!”
李烬之一愕,倒料不到她如此快便猜到,忙伸手拉她,却是迟了一步,秋往事已跳起身转头便向外奔去。李烬之大急,欲起身去追,却挣不出劲,只得大叫道:“往事,你做什么去,别乱来!”
秋往事寻了一匹马翻身跳上,头也不回地说道:“南边来的便是宋流吧,我欠下的账,我自己去结!”语毕狠狠一鞭,向南风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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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之大惊失色,摇摇晃晃地欲挣扎起身,杨守一却按住他道:“你放心,丫头面上冲动,心里清明,出不了事。”
“她自然出不了事。”裴初斜睨着李烬之,冷笑道,“宋流竟会同你翻脸,为什么?”知他不会回答,便接着道,“不管为什么,他的路,今日便走到头了。”
李烬之张口欲言,却觉口干舌燥,头脑昏沉,心急之下竟提不起气来出声。杨守一一面替他处理着伤口,一面道:“裴公所言差矣。秋丫头虽说有些脾气,却非蛮横无理之人。李将军能任人取其一指,自然有其因由,秋丫头亦说欠了宋流的债。依我看,她此去并非取命,而是清债。”
裴初显然并不如何相信,冷笑道:“李将军能任人断指,这债想来欠得不小。依杨老说法,秋往事怕不要拿命去偿。”
李烬之闻言更急,用力想自杨守一手中挣脱,咬牙道:“杨宗主,放开我!”
杨守一不仅不放,反而强按着他躺下,一面笑呵呵道:“急不得急不得,你尘水两伤,浑身虚乏,不躺两日是不会好的,于伤口也不利。秋丫头岂是随意轻生之人,你只管放心睡会儿,她自会料理妥当。”
李烬之如何能放心,却不知当真是伤病不支,还是受人我法所制,只觉越来越是困顿,眼皮直往下掉,撑了片刻,终究迷糊起来,昏昏沉沉地睡去。
裴初瞟一眼杨守一,淡淡道:“这是他们家事,杨老何必插手。”
杨守一摇摇头,眯着眼笑道:“小两口的家事我老头子可理不了,只是这小子伤得不轻,又未妥善料理,闹不好是要出大事的。我若放着不管,回头叫我家老三知道了,啧啧,这可不是一两日的数落能完事。”
裴初轻哼一声,转身向一边的马群行去,一面道:“既然他睡了,我又不欲结盟,与杨老也没什么可谈,倒不如跟去凑凑热闹。”语毕跳上一匹马,便也向南奔去。
杨守一扫他几眼,并不言语,径自低头替李烬之上药包扎。
米狐哲人在山头,心思却一直留意着下面,见李烬之昏睡,秋往事离去,裴初又紧随其后,不免大生疑虑,再想起杨守一先前语焉不详的一句“来的不止水”,更是捉摸不定,只知必定有甚变故。当即寻了个借口,只说此处看不清火势,欲靠近查看,便领着几个心腹下山。佯装往西奔了片刻,待估摸着山上已瞧不见,便折转向南,朝秋往事所行方向追去。
秋往事又悲又怒,将马打得飞快,只欲寻宋流拼命。翻飞的马蹄将满地残灰如雪片般扬起,迷离了视线,模糊了神志,只余满腔委屈,满腔不平。
宋流一行也来得极快,只见前方一片烟尘滚滚而来。秋往事隐隐辨得宋流身影,怒火更炽,几乎红了眼,右手紧握刀柄,指节尽皆发白,若非失了枢术,只怕早已出手取他性命。相距愈近,已渐能看清形貌,她刀鞘“格格”作响,雪亮的刀身一寸寸缓缓抽出。忽听他高叫道:“秋将军,可见到李将军?”
语中满是焦切,秋往事一听,心下蓦地一震,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倏然冷静下来,看看手中长刀,顿觉如梦初醒,几乎逼出一身冷汗,忙“锵”一声送刀回鞘,勒停马步,喘息不已。
宋流当日受李烬之所命,不得不回融洲督工放水,虽这几日也曾收到他消息,却毕竟放心不下,破堤之事一了便匆匆又入燎邦。先前乍见秋往事单骑前来,想起李烬之留在燎邦本是要与她碰头,这时却不在一处,不免心惊肉跳,顾不得眼前之人有杀女之仇,急着开口询问。哪知她不仅不答,反倒停步握刀,颇有拦路之势。宋流怒火顿起,旧仇新恨一并涌上,挥手命身后众人停步,独自打马直冲到她跟前,怒喝道:“秋往事,我不来寻你,你倒敢寻上门来挑事!”
秋往事见他双颊瘦削,胡茬拉碴,鬓边白发已难遮掩,面上刀刻般硬挺的线条不知怎地也有了松松垮垮的颓软之迹,看来竟比上回见面老去十岁。她心下更觉内疚,跳下马来,忽双膝一曲,直直跪下,低声道:“宋将军,我不是来挑事,我是来了事。”
宋流几曾见过她人前低头,看她忽然下跪,倒也吃了一惊,一时也发不出火,停下马步,冷哼一声道:“你道你我之间的事,是跪一跪便能了结的?”
秋往事面无表情,低着头道:“宋将军想要如何,只管开口,除了这条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宋流仰天一笑,蓦地一瞪眼,寒光恻恻地盯着她,冷冷道:“你欠我的,不正是一条命!”语毕一跃下马,霍然拔刀,刀尖直指到她眉心,厉声道,“起来,你也不必多说,今日我们便在此一战,生死由天,恩怨一刀结。你若有本事杀我,我也决无怨言!”
秋往事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起来!”宋流愈发焦躁,刀尖轻颤,擦破了她眉间肌肤,渗出一丝细微的鲜血,“秋将军身手盖世,卢烈洲都杀得,不应怕了我才是!”
秋往事抬起眼直视着他,低声道:“宋将军,你女儿是我所杀,我无话可说。只是这是我一人之过,我不想牵累五哥。你我相拼,无论死的是谁,五哥都无以自处。”
宋流面颊一抽,眼中寒光凌厉,压着嗓子道:“你抬殿下来压我?殿下为了护你,胳膊都不要了,你还想怎样!”
秋往事心下一痛,想起李烬之从此残缺,只觉嗓子发堵,一时说不出话。
宋流见她不语,手腕一翻,刀刃架在她颈上,喝道:“起来!还是你自认凤翎无敌,跪着也能取我性命!”
秋往事只是跪着不动。宋流牙关“格格”作响,真要如此一刀劈下,倒也着实下不了手;可若就此作罢,更是万万不甘。正僵持间,忽听一人道:“宋将军可要我帮忙?”
宋流一惊抬头,赫然见到一人骑在马上缓缓踱来,不知何时已近在十余丈之外,自己盛怒之下竟是毫无所觉。那人身形魁梧,面上带着懒懒散散的笑意,虽是衣衫褴褛,却无端端叫人心生敬畏。宋流一眼认出正是裴初,大吃一惊,顾不上秋往事,后退一步撤刀横胸,警戒地盯着裴初,待看清他身后无人跟随,更觉讶异,沉声问道:“裴公孤身来此,意欲何为?”
裴初松松垮垮坐在马上,双脚不踩在蹬内,晃晃悠悠垂着,漫不经心地挥挥手道:“宋将军不必紧张,这是燎境,我不与风人在此厮杀。只是你们俩若有兴趣来一场,我倒是不反对。宋将军不必理会我,只管继续。”
宋流越听他如此说,越觉他不怀好意。见他也不靠近,骑着马远远在旁踱来踱去,便似等着受伤雄狮断气的狼,更愈发认定他只等着两人自相残杀好从中取利。当下一面紧盯着他,一面对秋往事道:“秋将军,你我的恩怨,眼下不便算,你先起来,我们日后再论。”
秋往事知道裴初是存心帮忙,却不愿欠他的情,心下也觉亏欠宋流处终须清偿,便仍是跪着不动,趁他盯着裴初,暗中解下灵枢,随手自破烂的袖口上扯下一条缚在腕上掩去火焰印记,抬头道:“宋将军,我欠你一条命,不能用今生的偿,便用来世的偿。”
宋流见她并未趁机揭过,一面暗骂她不知轻重,一面倒也颇觉讶异,正寻思她所谓来世清偿是何意思,回头看去,却见她举起灵枢道:“灵枢是魂魄所系,灵枢一毁,无从转世。宋将军,今日我便自断来世,求你原谅。”语毕抽刀出鞘,照着手上灵枢用力削去。
灵枢损毁,素为风人大忌,更胜丢掉性命。宋流见她如此狠绝,一时倒也愣住,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她,陡听一人嘶声叫道:“住手!”
宋流抬头望去,见这回来的却是一群燎人,领头的并未见过,未及开口相询,已见他飞身下马冲到秋往事跟前,一把夺过她灵枢,只看了一眼便惊呼道:“你、你真砍了!”
秋往事冷冷道:“二殿下,这是我的事,不劳你多管。”
米狐哲看着手中半块灵枢,殷红的枢痕就中而断,正迅速浅淡消褪下去,他下意识伸手去堵断口,似想阻止枢痕流逝,却哪有半分效用,不片刻便见红痕尽褪,只余一片惨白。他怔愣半晌,蓦地将半截残枢狠狠向地上一扔,怒道:“我不管,我自然不管,我管你做什么!只是你、你姐姐好容易安心,你就不怕她又不忍转世!”
秋往事一刀下去,也觉心下空茫茫的,不知悔与不悔,听他提起姐姐,顿觉心酸,垂着头怔怔说不出话。
宋流此时才知来人竟是米狐哲,更是惊疑不定,一面暗打手势示意后头的五百骑兵上来,一面沉声问道:“原来是米狐二殿下。不知……”
“这位想必是宋流将军。”米狐哲径自打断,回过头冷冷盯着他,“将军如此逼她,无非为你女儿。只可惜未免糊涂,连仇家是谁都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