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节》枫林晚霜

30、第30章

　　我被母亲逼着开始了相亲之旅。

　　从小，我就拗不过母亲，在相亲这件事上也并不能幸免。

　　这个周四晚上见的第二位相亲对象是母亲以前学生的表弟。我简直怀疑母亲是否已翻遍了她的通讯录开始启动她庞大的关系网。想到母亲从教三十余年，桃李满天下，要是个个都跳出来进贡一个体健貌端的适龄未婚男子，我岂不是遭殃了？！这样想着，我立刻吓出一身冷汗。

　　母亲唯一松口的条件是相亲由我自己只身前往，她和介绍人一概不陪同，这样总算省去了七大姑八大姨会面的场景。但母亲又说如果是她和介绍人必须要出场的情况下，也是只露一下脸，待双方接上头后，立刻功成身退，留下我和相亲对象抵膝长谈。母亲说到此时，脸上露出森森笑容，象是已经预见我圆满将自己推销出去了。

　　我不禁气馁，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觉得自己虽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但好歹也是眉清目秀，皮肤光洁的一个可人儿。年纪虽说已过了二十出头的花样年华，但也没老到人老珠黄没人要的悲惨境地啊。回头看看母亲及不可待要将我推销出去的模样，我的自信心受到了强力的打击。这边厢，母亲还在我耳边关照，“阿莉，这次这个小尤是公务员，工作稳当，人也忠厚稳重，才29岁，年纪轻轻就是他们检察院里最年轻的科长了，妈妈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小伙子的确不错！”

　　相亲的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繁华地段的咖啡馆。

　　等我到达时，尤检察官也刚刚到。尤检察官的外形看起来，确实可以归为忠厚稳重一类的。平头，皮肤偏黑，倒是一双眼睛黑亮有神，估计审起案子来犯罪分子见了也会发悚的。

　　尤检察官的口才十分了得，也许审案审多了，法庭上唇枪舌剑惯了。一坐下来，他就自然熟，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就开始滔滔不绝讲述前不久刚轰动全市的杀妻案。尤检察官说得绘声绘色，事无巨细，听得我背脊冒汗四肢发冷。

　　尤检察官讲到对现场取样的毛发进行对比鉴定时，总算歇一口气，喝一口红茶。我也松一口气，一颗提起的心刚要放下来，冷不防，一只手拍在我肩膀上。我吓得一口含在嘴里的铁观音，卟一下全喷出来，抬起头，就看到唐家修的脸。“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我没好气地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一次他脸上并没有笑容，微皱着眉。

　　我有些尴尬，期期艾艾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尤检察官热情地招呼道，“莫小姐，这位是你朋友吗？要不一起坐坐喝杯茶，这位先生贵姓？”

　　唐家修居然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我身旁，脸上又挂上了他那惯常的面具般的笑脸，“我姓唐。”

　　“我姓尤，我今天第一次和莫小姐见面，没想到就能遇上唐先生，真是有缘啊。”

　　“尤先生，确实有缘。”唐家修笑道，却并不看尤检察官，反而侧过头问我，“你在相亲啊？”因为距离近，我能清楚看到他的长睫毛象一排黑黑的小扇子，往上一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我，墨黑的瞳仁里映照出我仓惶的脸。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拿起茶杯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窘迫，心里早就诅咒了这个多事的唐家修好几遍。“是啊，是我表姐做介绍的，我表姐曾经是莫小姐母亲的学生。”尤检察官回答得十分爽快。我顿时好不自在，心想这尤检察官如果搁在古代就必是一武夫无疑。

　　“噢，那我就不打扰了，祝两位佳偶天成！”说完这话，唐家修立起身来，嘴角往上挑，带着一个疏离的笑。

　　“唐先生慢走！”尤检察官赶紧回应。我低眉敛目，装作在品茶。

　　尤检察官继续刚才的案情陈词，我却心思已经全不在上头，十分奇怪唐家修怎么会冷不丁出现在这里，城市这么大，我也难得相亲两次，居然好死不死两次都会被他撞破，还好上次他人在美国，只是一个电话，并未堪破我是在相亲。我现下感到最为窘迫的是被他知道我居然落得一个在四处相亲的境地，真是好不尴尬！

　　尤检察官终于结束了他的侦破故事，我也寻机脱身要走。尤检察官招来侍者结帐，侍者说我们老板说这次他请客。我顿时晕了，赶紧问，你们老板姓什么，侍者答唐。原来，这家咖啡馆也是华远集团旗下餐饮一分店。

　　我坚持不让尤检察官送，说实话，我可不希望让这个多话的尤检察官认我们家的门。我打的回家，下了车后，走到楼下花坛，赫然就见唐家修倚着他的迈巴赫在抽烟。

　　他见我走近，把烟头一扔，用脚一踩，大步走近我，拉住我的手，打开车门，把我塞进车里。

　　“喂，你要带我去哪？”我见他快速地上车，启动车子，才如梦初醒般大叫。

　　他并不回答，脸色不豫，神情严肃。

　　车子飞快地调了个头，然后驶出我们家小区。

　　“唐家修，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方寸大乱。

　　这回他倒是笑了，“好，又有进步，叫我名字了！”一踩油门，车速更快。

　　我生气地说，“你开慢点，我心脏不好，本小姐还云英未嫁呢，你不要扼杀我年轻美好的生命！”

　　“能同你做对同命鸳鸯也很值得啊！”他笑，并未放慢车速。

　　“整个一神经病！”我不再说话，放弃与他交流。

　　他终于把车停在城市边缘的半山腰。夜幕下的城市灯光闪烁，流光异彩，映入眼帘之中的迷离。他打开车门，温和的说，“下车吧。”

　　我象是中了盅惑一般，依言下得车来，风凉凉地拂过面颊，几缕柔软的发丝在耳边轻飘，但我的手却像煨炒栗子般，暖得要沁出汗水来。此外，高跟鞋开始紧疼夹脚，小礼服束憋着胸口，肌肤变得异常敏感。更诡异的是空气，飘浮着不知名的某种味道，浓厚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里的空气真好！”我打破沉默，因为有些不知所措，所以试着轻松开口。

　　他久久没有回应。

　　我忍不住侧过脸看他。此时的他异常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唯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我开始感到不安，面对他墨黑的眸子，我顿时觉得我不安的感觉太真实，让我无所遁形。

　　“莫莉，”他终于开口，语调缓慢温和，“因为从小环境太过优越，从来都是予取予求，我这个人不太懂得珍惜。我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愿望，甚至有点小小的卑微的恳切，这种急切火一样灼烧着我，第一次我感到无力，第一次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从前从来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能把握的。老实说，从康安口中得知你与康平分手的消息，我的心里暗暗窃喜。虽然为自己的这点自私感到惭愧之余，但立刻被欣喜盖过。今天看到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坐在别人对面，忽然有很沉重的无助，烦躁的急切。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好，你宁愿相亲也不愿接受我。我早已架好了梯子，只等你走下台阶。”

　　“不，是你太好了，你不是我的那杯茶。”我打断他的话。

　　“是吗，连杯子都没端起，你怎么就能下断语？”他眯着眼睛安然的笑，包裹在烟灰色西服的他面容清俊，修长美好。“要对别人说出告白，我还真有点不习惯，但，我还是要说，莫莉，我喜欢你！”

　　虽然早已知他心意，但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我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天幕上莹亮的星子，一颗颗皆异常清晰，像要滴出水般眨呀眨的，月则是半圆，似乎很遥远，在山的那一端，始终跨不过来。

　　“莫莉，一个人行走了很久，仿佛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从来都是独自一人的世界，清冷一片，现在，我希望，你能温暖我！”

　　他的话和着微凉的晚风，徐徐荡开我心中积存已久的水洼。夜色里，他的微笑，正如同木雕，只是散发出令人恍惚的檀香。远处的城市灯光时隐时现，一切恍若梦境，一切也只是背景，是幕布，而等待上演的虚幻。

　　“我希望，你能温暖我！”连同他微笑的脸，同时烙在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