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莫负卿》南境风无

2、相见不逢时

　　三月垂柳，烟雨微芒。
　　湖上兰亭，袅袅薄烟如雾，笼罩着亭湖，似真亦幻。
　　相九牧静立远眺，展望着湖上波影城楼，暗叹一声。
　　“相……您为何……”静立在一旁的那人见他如此，不由轻蹙双眉，“您难道是在担心……”
　　九牧眸色一暗，示意那人别再说话，缓缓说道：“如今王上几近垂暮，而少王们却还年幼，无力自主，恐怕……”接下来的九牧没有再说，二人心中都明白。
　　“吾王口喻，宣相九牧入宫谨见——”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正堂传出，湖面上跃起一道黑影，飞快略过转眼间单膝跪地，长靴边缘勾起一抹刺眼的银光。黑衣人声音低沉：“相，王宣您谨见”
　　九牧眸色一紧，收回的目光落到面前跪下的人身上，道：“退下吧——”
　　待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退下之后，这才缓缓说道：“多年的主仆情谊……终究是到了接受考验的时候了……”
　　“相——”那人不由得一阵担忧，开口叫道。
　　“无碍——”九牧摆手，“他不会轻易动我……”微微侧眸，转头又道：“若有朝一日，我不在，就照顾好卿儿……”
　　那人一愣，信誓旦旦地说道：“谨遵相命——”
　　——
　　“相父——”一双小手突然扯住正要上马车的九牧的衣袖，嗫嚅道：“您去哪里？”
　　九牧望着他墨色的眼瞳，笑着蹲下，抚了抚那被染黑的头发，说道：“自然是进皇宫。”
　　“那——相父能否带上卿儿”似是怕九牧拒绝，小人儿揪下自己的秀发，紧攥在手中，摊开了手掌放在九牧的面前，“卿儿已经把头发和眼睛都变黑了……能不能出门”
　　看着小人儿的眼底抑制不住的向往，九牧心中阵痛，他自然知道，是他亏欠了卿儿，也便点头答应了。
　　宫内琉璃瓦烁，紫金邸柱在小人儿的眼里新奇不已，一路上连连从马车窗内探出头来，四处张望，久而被九牧大掌拦下。
　　“卿儿莫要再看了，宫中自有好玩的……”笑望着那渴望着一切的眼神。
　　“相父……我可以在这里吗”白皙如玉的小指尖指着园中那最大的一朵牡丹，小小的手掌和那硕大的花盘此刻显得如此有趣。
　　九牧唇角勾起一抹笑，叫人停车，亲自下马车把小人儿放在地上，“与宫人在这里玩，莫要走远，相父完事之后，变回来接卿儿……”
　　“嗯！”小人儿的眼睛忍不住四处乱瞥，却还是坚定的看着面前的相父，点了点头。
　　回头见马车走远，小人儿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
　　“来人啊——有贼！”
　　“快抓住那个小贼——”
　　“快抓住他——”
　　……
　　好不容易甩掉了那些宫人，九卿深吸了一口气依靠在墙角，抬头茫然的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地方。
　　“打死你个小贼，想不到天珏的王子也是个贼——”
　　“小杂种，还敢偷兰妃娘娘的糕点——”
　　远处一阵嘈杂的声音，随之而临的是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那些人骂骂咧咧的，许久才停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为了一个小贼让兰妃娘娘等，搭进了自己的性命……”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之后脚步声逐渐远去，九卿才缓缓地从竹林里走出。
　　他向来是养在院子里的，父相不许他出门见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他们的表情让他害怕。
　　从离去的人足下，逐渐露出那单薄的身影，墨色的发散落了一地，遮盖住苍白的面颊，衣衫原本就破旧，如今已经几乎被撕碎了，小小的身体上遍布着青紫的鞭痕、灼印，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腥红的血在他的手臂上滑过一道红痕。而他手中依旧紧紧攥着那已经碎成粉状的糕点。
　　地上那大半糕点已经印上了肮脏的鞋印。
　　九卿被面前的人吓住了，愣愣的站在原地。
　　许久才迈着步子，走到那人身边，掏出一个父相给他的糕点，他还没有吃，细嫩的小手伸在那人面前，“小玉人儿，你饿吗？”
　　“啪——”那人猛地抬手重重打落九卿手中的糕点，声音虚弱却倔强：“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我……我……”九卿一愣，不知道笑话两字为何物，傻傻的站在原地。
　　那人不再看他，努力爬起，趔趄着身子向着深院内走去。
　　他再不去，那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
　　想着，手臂突然被人扶着，他猛地甩掉那人的手：“你干什么，别碰我！”语罢，努力支起身子向前走。
　　望着那人走的越来越远的身影，九卿委屈的看着自己红肿的手。
　　他只不过……
　　想帮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