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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谁说崖下能相忘 不过是枉断肝肠 ...


  •   毒蝎娘子一愣,“夺夫之恨,因何不报?”

      钟希同轻声道:“我的夫君不爱我了,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别人有什么相干。他若一心一意,别人再怎么也是没用的。”

      毒蝎娘子想了想,道:“也对。所以只杀了这负心汉就好了,饶那贱人一命。”

      钟希同看着她好似万分大度的样子不由一笑,苦劝道:“师尊,您不必动怒。我不会恨别人,也不恨他。恨太累了,要时刻提醒自己那人如何如何让自己痛苦。每时每刻的回味痛苦,折磨的不是自己吗?”

      钟希同看毒蝎娘子缓和了面色,又道:“徒儿觉得恨比爱难多了。爱不过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恨却要克制自己。

      徒儿无能,徒儿连爱一个人都爱不好,还去恨什么呢?报什么仇呢?去杀谁呢?徒儿不想想这些,只想好好陪着师尊。咱们娘俩儿谁都不恨,逍遥自在的过活。”

      毒蝎娘子叹了一声,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冷老爷子打猎归来,站在洞口踟蹰着不敢进来。

      毒蝎娘子知他来了,却也板着脸不肯放人。

      冷老爷子站了一会,神伤道:“我早已两鬓萧萧。娇娇,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钟希同摇了摇毒蝎娘子的手,低声道:“师尊,让他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毒蝎娘子想了一会,依旧冷声道:“午膳做好了?”

      只听洞外立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人愉悦讨好道:“这就好这就好。”

      钟希同带着笑意,看着毒蝎娘子的脸上慢慢漾起了笑容。

      *

      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钟希同的伤养的差不多了。

      那对赤练双蛇,被她练成了灵宠。毒蝎娘子和冷钧特地帮她研制了一套鞭法,她可以以蛇为鞭。缠住敌人时,可释放毒液。防守时,卷个人家兵器什么的,轻而易举。

      一日,钟希同正在练功,灵蛇自己勾了匕首来玩,钟希同才发现它们身上的鳞片如此厉害,连那般锋利的匕首都无法伤及蛇身。

      回去跟二人一说,都以为奇。

      毒蝎娘子高兴道:“我徒儿天赋异禀,得了我的用毒真传,如今又有神兵在手,江湖上难逢敌手了。”

      冷老爷子也附和道:“你这般本事,的确难得。行走江湖,乃至开宗立派,都可行。”

      钟希同却摇摇头,淡淡道:“徒儿空有一身武功,却不知如何让自己快乐。天下第一有什么用?”说罢,到一旁练功去了。

      毒蝎娘子和冷老爷子面面相觑,都知她因为冷易寒这个心结未解,心中常常不悦。

      毒蝎娘子叹了一声,拧着老爷子的耳朵骂道:“都怪你那个孙子,狼心狗肺,不知随了谁了?”

      老爷子口里求饶,心中暗骂冷易寒害人不浅,连爷爷都连带遭殃。

      *

      钟希同满腹心事,日日练功来压抑自己对那人的思念。每逢夜里,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

      春去秋来,纷飞的雪花落在树木的枝桠上,给山谷换了件银装。

      长久的分别,让钟希同对冷易寒的思念日益加深,只觉思念如狂,势不可挡。

      洞口的青石上,划着一道道刀痕。钟希同每日一刻,如今数来,已有三百余道。

      离开他,已经快一年了?

      钟希同猜想,他的孩子应该快要满月或者百天了。不知是男孩呢还是女孩呢?

      想来又是一番心痛,还好这一年来,日日如此,她习惯了。

      那两只灵蛇噬毒,自从被它们咬过之后头痛便好了。如今,只有绵绵不绝的心痛,日夜纠缠。

      这一日,风雪停了。毒蝎娘子和冷老爷子一起外出去捕雪蛤,钟希同留了封书信,离开了相忘崖。

      谁说相忘崖下能相忘?不过是,枉断肝肠。

      到了崖上,站在古道旁,忽然迷茫了。苍穹辽阔,天地茫茫,该去往何方呢?

      想到名山大川,颇为向往。但想了想一个人立在奇峰峻岭中的模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她在不知名的路上走走停停,念念想想。忽然遇到了一位老农,架着牛车拉着几捆柴禾,不知要往哪里去。

      “老伯,”钟希同商量道:“能搭个车吗?”

      那老伯看了看她,劝道:“姑娘,我这是往丰林镇去的,不知跟你顺不顺路?”

      钟希同一笑,“顺,哪里都一样。”

      坐上牛车,与老伯唠着家常,天黑的时候便到了镇上。老伯很热情,非要她去吃顿便饭。钟希同推辞再三,还是进了农舍。

      老伯的老伴儿腿脚不方便,正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

      “谁家的女娃娃啊?”她沙哑着嗓子问。

      老伯解释道:“路上遇着的,姑娘惯会说话的,我就让她来咱家吃饭。”

      “好好好,人多些,热闹。”老婆婆很热情,钟希同便放心了。

      清粥小菜,吃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问起他们的生活,老伯很满足,说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很好。老婆婆也道:“我们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女,最怕庄稼不收,身体有病。好歹有老天照着,圣君顾着,一切都很好。”

      钟希同一怔,问道:“什么圣君?”

      夫妻俩立刻露出惊诧的表情,好像她不知道今年是何年何月似得。老婆婆道:“圣君就是云州城的冷面圣君啊,他赠医施药,现在是誉满天下,姑娘难道不知吗?”

      钟希同恍了会儿神,道:“我一直在乡下,很久没出门了。”

      老伯点点头,“那也怪不得你。说来也怪,从前从不知道有这么个主儿?”

      老婆婆道:“听说啊,这位圣君娶了妻子,人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吗?”钟希同轻声问了一句,又道:“不知他和这位妻子是否有了子嗣?”

      老婆婆摇摇头,“这个倒没听说,不过听说他们夫妻倒是很恩爱。这位圣君不常出来,都在府中陪他的媳妇儿……”

      后面的话,钟希同都没听进耳朵里。勉强的咽了两碗粥,便要告辞了。临别她留下了二十两银子,老夫妻俩自然不要。

      钟希同道:“我这锭银子不单单为谢你们的饭菜,想买你们家几个馒头路上吃。”

      “哎呀,那也用不了这多。”老婆婆连连推却着,取了七八个馒头出来,给她包上。

      钟希同放下银子,刚要走,她又想起什么似得,忙道:“丫头等一下啊!”然后,急忙忙跑进了屋,拿了一个锦囊出来,道:“姑娘行走江湖,一定用得上这个这个。”

      钟希同哭笑不得,心道:“这个我知道啊!跛僧杖下多讨好,独臂金刀莫求饶。平生遇见……算了。”她道了谢,转到镇上买了些衣衫、头纱,挑了间不错的客栈住下。

      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觉得很累。从袖口里取出两条灵蛇来,喂了它们几个馒头,两碗烈酒。然后躺在床上,思虑着要不要去云州看看。

      云州城不止有冷易寒,还有碧落、济云,行云应该长高了吧?济云的腿说不定可以治了,他们一定会想我吧?去完了云州再去长安,看看子舒、一天还有赵桑。胡乱想了半宿,终于睡着了。

      第二日,钟希同便买了马匹西行。一路上也不知多少不平事,她一概以毒蝎娘子传人的身份料理了。

      这一日,到了一间酒楼。此地已经离云州城不远,钟希同怕遇到熟人,始终以黑纱遮面。

      江湖事都是一传十,十传百。早就有人说毒蝎娘子毒技再现江湖,而其传人手擒一条双头赤蛇,本事也是出神入化。而且及其神秘,从不报姓名,黑纱笼面,无人睹其真容。众人都叫她毒蝎女侠。

      但凡戴了黑纱不肯见人的,都要引起一阵侧目。是以,她刚一进酒楼人群便立刻安静下来。钟希同自顾自择了临窗的一桌,放下一锭银子,小二才缓过神来,连忙上前招呼。

      钟希同点了几道他们的招牌菜,要了二斤烈酒。耳里听着众人窃窃私语,都猜测她到底是不是毒蝎女侠。

      钟希同听着怪聒噪的,取了一只青瓷碗,斟满了酒,放出灵蛇让它们痛饮。

      酒楼里立刻噤了声,改成挤眉弄眼、指指点点。钟希同只当视而不见。

      不一会菜上齐了,这小二不知收了那些客人多少好处,把银子给她退回来了。恭敬笑道:“女侠,咱们仰慕女侠为人,这一桌酒菜,全当一点心意,请女侠务必收下银子。”

      钟希同转过头去瞧瞧邻桌的几位客人,一个个都拱手道:“女侠一路做了不少善事,实在辛苦。一点心意,万望笑纳。”

      那小二也道:“是啊是啊,您若是不肯,几位爷可不能饶了我。”

      钟希同点点头,“既如此,就却之不恭了。”

      众人一片哗然,可见她不像传闻那般不可接近。

      小二向来是话唠,道了声“慢用告退”,还絮絮叨叨的念着:“我们这酒楼就是爱来贵客。前些日子冷面圣君不也来了吗?坐的还就是这张桌子……”

      钟希同一愣,“小二!”

      那小二快步过来,“您说。”

      钟希同握了握酒杯,故作平静道:“你刚刚说谁来过?”

      “冷面圣君啊!”那小二一脸骄傲,见钟希同一时沉默了,忙道:“小的可不敢欺瞒女侠,这几位都是常客,他们也曾亲眼见到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桌客人,那几人也道:“确实不错。那日圣君来时,我们也是看到宝剑才敢确认的。”

      看有人帮忙证明,小二立刻摆出一付‘你看我没有骗你’的样子,又道:“巧的是圣君和女侠选了同一张桌子,真是缘分匪浅啊。”

      见他这般兴起,有一位熟客忍不住嘲笑道:“圣君那日在你这可并不高兴,遇到了不识时务的人,未必来了吧?”

      钟希同放下酒杯,闲话道:“遇到了什么人啊?”

      那小二叹了一声,道:“也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位姓王的官人,说是从长安来的,为人不大妥帖。圣君无意中瞧见他用的香囊,便问他是从哪里来的。”

      “哦,他怎么答呢?”

      小二一脸惋惜道:“那官人真是个木头,只管说是怎么来的便是了。他却反问道‘我倒要先问问你,是这香囊主人的敌人还是朋友。’”

      在场的食客也有亲眼见到那天情形的,一人露出钦佩之色,道:“照说这位王大人也真有几分可敬,那么锋利的剑抵在喉咙上,眼睛眨也不眨。”

      钟希同点点头,王子时却实不是趋炎附势之辈,见风转舵之徒。听众人扯些闲话,忙追问道:“后来怎样?那冷面圣君怎么回答他的话?”

      那小二道:“圣君说那是他要找的人,如果知道,还请告知。那官人却说他也在找,一年未见了。”

      有人道:“也不知他们找谁,反正咱们不过帮一个指路的忙,其他的就无能为力了,还是喝酒吃菜吧!”

      钟希同皱了皱眉头,轻声问:“如何指路?”

      小二一听又卖弄起来,“女侠不知江湖有保命符吗?”

      钟希同道:“跛僧杖下多讨好,独臂金刀……”

      刚说了半句,便被众人打断。皆道:“那是过去的了,如今可不是这个。”

      那小二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取出一个纸条放到桌上,道:“女侠请看,这才是保命符呢!”

      钟希同打开一看,只觉浑身一震,久久的沉默着。

      众人依旧议论道:“说来也奇怪,这圣君找人为什么不直接说那人姓名?倒是全天下的指路,难道那人是路痴不成?……”

      钟希同含着眼泪,展开纸条,见那上面写着:云州城,东南隅,过十里平安街,西行数百步,便是冷剑山庄。庄门日夜不闭,始终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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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谁说崖下能相忘 不过是枉断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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