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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文弱书生心气高(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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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九殿下。”
“……”
萧容双眸微眯,看着眼前这恭敬有加的女人,薄唇僵硬地勾着。真是冤家路窄啊。他要不是实在太无趣,想起了洛源轻说过这突然声名大噪的书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又怎么会没进门就碰到这个呆子?
萧容完全不想理她,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应了一个似哼似嗯的音,就想往里走。
白芷阳却因他半是愠怒半是轻视的目光一下子想起她在意了许久的那次诗会。她后退了一步,赶忙周正地又行了一礼:“芷阳无意冒犯,还望殿下原谅。还有上次的诗会,我——”她眼见他要走,急急忙忙接了后半句话。
不提这个今天或许就这么过了,可她一提萧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紧接着眉毛微抬,薄唇一勾,送了她一个极为挑衅却无端魅惑至极的笑。
白芷阳呆呆看着他,后面那话散在拂面而来的春风中记不起来了。
萧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墨发,轻描淡写却无不讽刺地道:“是女子都会替心上人说话,四少大可不必在意。本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咬着完全两个字,语气十分不善。
白芷阳这会儿已然回过了神,回味着他的话,想了好一会儿倒是明白了些,眉头就蹙了起来:“章公子的画技确实不错,即便当时不是我想必别人也会赞不绝口,殿下不可无故辱人清誉。”再说她哪里来的心上人,当时人家也不是她未婚夫啊。
她平日里接触的也多是些女子,说话又向来直白,就是面对身份极为尊贵的那也是从来有话直说,不偏不倚的。萧容脸色彻底黑了:“你说我辱人清誉?!”他活了十四年,从来没人敢给他气受,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这么训他!
白芷阳注意到自己话说重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这会儿不止萧容这个主子,就连他身边跟着的宫人和两个侍卫也是满脸指责地看着她。
“唔,我的意思是——”她想着对方好歹也是个男子,有心想补救一下。萧容傲气惯了,怎么可能给她说话的机会?冷哼着一甩袖,突然指着她,怒喝了一句:“带走!”
顾程和顾良这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这帝都比她们主子身份尊贵的五个手指都能数的出来,但正因为出身皇室更要顾及颜面,平白无故跟个女子,还是个全京城出了名性子耿直的女人过不去这算是怎么回事?两个侍卫犹豫间萧容已然带着向竹转身走了,无奈之下,只好走到白芷阳身边,各伸出一只手。
“四少,请。”
白芷阳被萧容身边两个侍卫半是强制地“请”到了马车前,心里弄不明白他的意思。萧容往后瞥了她一眼等着她们三人赶上来,紧接着一转身居高临下地指了指那低头嗅着泥地的棕色大马。
“本殿还缺个马夫。”他语气冷冷,一句话说得当真是完全没个余地,好像只把她当个下人使唤似的。
白芷阳一僵,原本那一丝丝愧疚彻底不见了踪影,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自古文人都清高,她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本就是出身名门。就算对方是个皇子又如何,竟然要她给他当马夫?!她眉头皱起,嘴角微垂,一本正经的脸沉沉地板着,义正言辞地道:“殿下身为皇子,本应以身作则,却不料竟是如此仗势欺人。”她性子太过刚直,萧容之前冷嘲热讽软的来,她是不知道怎么反驳,可这会儿来硬的,她却是只认得一个理字。
可这么一句却让萧容眼中怒气更旺。她左一个辱人清誉,右一个仗势欺人,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向竹见自家主子当真生气了,本想开口训斥,萧容一抬手止了他的话,目光冷冷地看着白芷阳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双唇却勾了起来:“本殿就是仗势欺你,你有意见?”
“你——”他这话说得极为嚣张,偏偏底气太足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萧容轻飘飘地瞥她:“还是说,四少该不会连马都不会骑吧?”
骑马当然会啊,可她是第一次驾车,谁知道是不是一个道理的。
萧容等了一会儿见她眉头蹙得更紧却始终没甚回音,双眸一弯特意安慰道:“四少也不必太介意,这读书人嘛,手无缚鸡之力很正常,要比骑射四少只怕跑马还跑不过本殿吧。”他讥讽了一句,打算见好就收,毕竟再如何对方还是白家嫡女,他也还是皇室中人要颜面的。萧容说完,转身就想上马了。白芷阳却一咬牙,突然出声道:“谁,谁说我不会?!”
她就比他大了一岁,年轻气盛,更何况还说她不如男子,这种耻辱是个女人那都忍不得!
萧容没料到她会应,还应得那么幼稚,一抬眉,一手环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白芷阳被他那似笑非笑完全看不起人的表情彻底刺激到了。她肃着脸朝前走,心里不住想她三岁能文,七岁能……作诗,驯个马总不成问题吧。她伸出手想去拽那缰绳,可谁知道那畜生脾气倒跟主人家是一样的,手还没碰到,那马就彻底不合作地抬起前蹄长鸣了一声,紧接着突然甩起了马毛,她连退都来不及退,只能着急掩嘴却还是被甩了一脸腥味。
“……”
“……”
白芷阳拿袖子捂着嘴,僵着身子不动作。向竹和那两个侍卫憋着笑扭着脑袋转向一边。四周喧闹,她耳边却静悄悄地什么也听不到,只一张俊脸渐渐红了起来。她左右看了两眼想就这么把事情给顺溜过去,可偏偏某人完全不放过她。
“噗。”
身后传来一声没憋住的低笑。白芷阳臊得满脸通红,额上被那刺耳的笑声逼得都出汗了,慢半拍地僵硬转过头。萧容一开始还掩着唇,见她那郁郁的神情终于放开了声,扶着向竹紧接着就变成了压抑不住地大笑。他那双向来冰冰冷冷的淡眸弯成一条线,双颊微微泛起红晕,脸上四处都是被逗乐的愉悦。
明明是站没站相,白芷阳却不知为何看着看着眉心猛地一跳。逆光而站的少年,那一身轻盈春衫,镀了一层金色的清秀脸庞,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她慌慌忙错开视线,低下眼,额上的汗珠越发往外钻,细细密密像是淋了雨,双手微微蜷紧规矩地垂在两旁。萧容嘲笑人家嘲笑够了,心情总算舒爽了一些,见这女人现在恨不得找个地洞的窘迫样,更是欢实得不得了。他消了气,终于善心大发地想要放过她。萧容动了动唇正要开口,那头白芷阳猛地抬起头来,抢着话道:“殿,殿下,我今日与人有约了。”
萧容以为她这是找的借口,本也是要给她台阶下,不甚在意地挥挥袖,示意她离开。
白芷阳如蒙大赦,脚步匆匆一转身逃也似地走了。走了半路,这才记起自家的马车不在这个方向,硬生生顿住身又折了回来,不可避免地再次跟萧容打了个照面,果然就见那比她还小一岁的少年对她抬了抬下巴,一脸嚣张,满眼嘲笑。明明,明明就跟她印象中的男人一个样,蛮横浅薄,完全不讲理的——
***
陆千意独自开的那间书肆连着三个月都是清清冷冷的没个人影,如今客人络绎不绝了,她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白芷阳离开后没多久,她也回了陆家。
陆家的总账是半年一整的,陆千遥最近很忙,陆家本来的生意要管又要帮着管芜意书肆。陆千意去找陆千遥的时候,她还在书房里右手边拿笔边打算盘,动作飞快。下人进去通传,里头传来一声应诺,陆千意才规矩了进了书房。
“书肆今日生意如何?”陆千遥抬起头,问了一句才搁下笔。
“比起之前热闹了许多,还来了好几个公子。千遥,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陆千遥眉尾微扬,脸上露出些许兴致,在意地却不是她的道谢。“公子?来了哪几家人?”
“这……”她是陆家不受宠的庶女,与那些贵族子弟向来是无甚交情,再加上本也没注意,完全答不出来。陆千遥看出她的尴尬,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那今天进账几何?该比前两日都要好上不少吧?”
“嗯,该是好上不少,不过,不过我也未曾细算过……”陆千意略显阴柔的面上越发尴尬,陆千遥微愣了愣,总觉得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大姐,你可是有什么话说?”
陆千意从怀里将白芷阳让她转交的杂报递了过去,“白四少方才来过书肆了,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她犹豫了一会儿终是继续开了口:“千遥,那书肆你其实不必这般上心的,我也只是……闲来无事。”
陆千遥看了她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动,状似无心地道:“……大姐,陆家总要分家的。”
陆千意瞬时脸色一白,不曾再说什么。按照她在陆家的地位,就是分家她只怕什么也拿不到,若是没有进账日后真出了陆家她根本无法养活自己。陆千意知道这个妹妹是为她好,可那心里头的感激之辞却被一种闷闷的感觉压着,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正踌躇,那头陆正君身边的贴身小厮却是来催陆千遥去吃饭了,“少当家,你可赶紧去用午膳吧,夫人说了要等您一起呢,满屋子人都干坐着,这不正君特地让奴再来请您。”
他满脸讨好地看着陆千遥,却完全忽视了陆家这位大小姐,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