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绻清梦 之 清月无痕》籽言

10、寿宴惊涛

　　期待已久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虽然有些忐忑但还是满心欢喜的, 必竟寿宴一过就可以回家了。用过早饭图总管便来了,向我交待了一些事情以及祝寿的种种礼仪,听的我头晕脑涨,真不知道拜个寿居然有这么多规矩？只知道娘娘的下午才会到八府,要在进膳后点戏,府里已备了很多戏班子供娘娘驱使.娘娘虽不爱听戏,可这规矩也不能破,所以咱们爷安排姑娘最后为娘娘唱曲解闷.

　　图总管临走时还特意说“八爷让老奴告诉姑娘,咱们娘娘钟爱梅花的物什，如果姑娘想讨娘娘开心,唱曲往梅花上想便是”心中慕的莫名感动, 八阿哥还真是用心良苦。

　　传我晋见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没想到院外竟是如此繁华热闹,官员们身着朝服各各精神抖擞,三五成群你敬我让的，粗粗计算一下少说也有五,六十桌吧？估计京城有头有脸的应该全都在了吧，都说八阿哥人缘好会笼络人心,看样子还真不假.

　　前两天听小荷说,好多外省大员因不能亲自前来贺寿, 都托人送了大礼,金银珠宝都嫌俗气,各各都拣稀罕玩意儿送,越稀有就越珍贵.不知道谁放出风去说良妃信佛,不少官员都送了金银玉器雕成的观音像,更有甚者,一个甘肃的外员竟送来一本金字金钢经.甘肃那么穷的地方, 都不知道那个大员是搜剐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制成的寿礼啊. 而八阿哥却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再看看眼下的情景,心里不禁暗自为他担心,树大招风这种浅显的道理他都不懂吗,这么闹腾,精明如康熙岂有不看在眼里的道理.

　　随着图总管沿着回廊走到一个叫烟波斋的地方，名副其实的一个三面环水的小楼,听说是专为良妃娘娘寿涎而新修的，入眼的便是满塘盛开的荷花,枝叶厚重浑园、青翠欲,亭亭玉立。粉荷艳美，白荷高洁，含苞者娇羞欲语，怒放者潇洒舒展，一阵微风拂过荷叶上的水珠，纷纷游动，恰似“盘中滚珠”，同时飘来的阵阵幽香，沁人肺腑，令人心旷神怡。有句诗说的好‘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应该就是形容此时的美景吧！

　　二楼正中间一道长长的明黄软帘，隐约可以看到软帘后端坐一个美妇，应该就是今天的主角儿吧？在良妃位置的左手边, 都是些公子哥,三两个围一桌谈笑风声。八阿哥和三个比他稍显年青的人围一桌,离良妃最近时不时还给良妃敬酒,一幅母慈子孝尽享天伦的景像，除了八阿哥,其它的人也都不认识更看不真切,就不再费心打量。良妃的右手边到是些女眷,个个浓妆艳抹,娇美可人。

　　行到楼前图总管示意小荷留在下面,自己带着我向楼上走去“姑娘,再往前就是娘娘的鸾驾了,娘娘左手边坐的是太子爷和众位阿哥,右手边是各府的福晋跟格格们,等会儿咱们从阿哥这边过去,姑娘规矩可都记好了” 图总管压低声音问。
　　“谢总管提醒, 都记下了”看着图总管严肃的表情,心里没由来的惴惴不安。跟在图总管后面,眼观鼻, 鼻观心亦步说趋的向良妃的位置走去，走路尽可能的轻柔可还是惊动了那群阿哥们,斜刺里数十道灼灼的目光齐刷刷的扫来,却不敢抬头，终于到了良妃面前,赶紧恭敬的跪下嗑了三个头“民女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温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谢娘娘”起身稍稍定了定神,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良妃居正中分开了两边的男女眷，许是为了礼仪她的面前悬挂着一层薄纱,面容看不真切,可想而知她是怎么看戏的,怪不得图总管说她不喜欢,这人朦胧,戏朦胧,怎么喜欢,简直就是活受罪吗?
　　良妃的眼神似在我身上游离,幸好有八阿哥提醒,衣服早已换成绣了梅花的淡粉色旗装，说实话我对良妃很是好奇,真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清宫秘史上说她‘美艳无比, 恩宠冠后宫’既然是恩宠冠后宫,康熙又为什么会斥责胤祀时说‘其母位份低贱,系辛者库贱婢…’既是爱她又为何让她如此不堪呢?
　　“听胤祀讲,你琴弹的不错”半晌儿良妃柔声道。
　　“民女略通音律,蒙八阿哥抬爱今日有幸为娘娘抚琴”
　　“嗯,你就给本宫奏一曲吧. ”
　　“请娘娘点曲儿”
　　“本宫这戏是看累了,就想听点新鲜的,你随意吧” 良妃的语气中透着股疲惫.

　　早有丫头摆好了琴案,我的位置斜对着良妃,从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八阿哥,想必今日的寿宴特别成功,高朋满座给他挣足了面子不免多喝了几杯,脸已经微微发红，看到我的目光,似醉非醉的抛给我一个鼓励的眼神，礼貌性的回笑, 秉了秉呼吸刚想开始,却忽觉八阿哥身后一双冰冷的眼神夹枪带棒的射向我不由的一颤,迎头回视,竟意外的看到艾公子的身影,早知道他非富则贵没想到他和八阿哥也有关系？刚想报以微笑换来的却是他冷酷与不屑的眼神,显然他已经看到了刚才的那幕,此刻更是无法解释灵机一动,想起了那首<《梅花雪》,既与梅花有关可以唱给良妃听,也可以表达此刻的心情, 便弹唱起来……

　　“……,我要握住你的手,握住春秋,走到那天尽头儿……”反复吟唱这句，琴声渐低，微微抬头想看帘子里面良妃的反应，无意间却看到八阿哥正起身举杯要向艾公子敬酒“四哥,小弟敬您一杯”

　　“八弟客气啦”艾公子未经润色的声音于我却像晴天霹雳,他竟然是四阿哥,也就是未来的雍正,史上有名的冷面皇帝？被后世口诛笔伐他‘弑父, 逼母,囚弟,杀子,无情无意’自已魂牵梦萦的人竟是他? 冒险选择来八府而不愿不入宫有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可他竟是？慌乱之中指尖被琴弦钩住“铮”地一声,琴声嘎然而止，断弦在寂静的夜空中犹自颤个不停，似有余音未了，一道殷红的血线从左手指尖处涌出。

　　良妃似乎听出了端倪,斜依的身子已然坐直并未出声，回过神儿我只好匍跪下颤声道“民女学艺不精,扰了娘娘雅性,请娘娘责罚”八阿哥已经站起身, 艾公子依旧是刚才的模样,轻轻把玩着酒杯,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
　　“来人哪,让她进来”听不出语气中的喜怒，一个小太监掀帘示意我进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帘后走去在良妃面前重新跪下。
　　“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良妃又吩咐,无奈只好抬起头与她打量我的眼神交汇,只见她娇小的身形在厚重的头冠和礼服下，显得有些疲倦，雪白的鹅蛋脸, 端庄秀美；凤目周围虽有些细细的鱼尾纹却难掩那勾人的魂魄；她嘴边依稀挂着抹羞涩的微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此刻微微上扬。究竟是怎样的风水竟能养出这等美艳的女子,饶是见惯了后天改良美女的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良妃并无敌意便无聊的猜测她此刻笑容的含意,难道是想起了康熙初见她时的眷顾,也曾花前月下携手共游? 还是未进宫时无忧无虑的少女生活？或者……当年也有朦胧倾慕的少年? 真是不得而知,刚刚进来时的不安此刻烟消云散.
　　“果然是我见犹怜的娇俏模样,怪不得胤祀这么上心,起来吧,让本宫瞧瞧你的手”她前半句虽是呢喃也只有我能听的到,但心上还是一紧她在给我暗示吗?
　　“娘娘,一点小伤不碍事 ”良妃执意拉起我的左手看了看“ 嗯,还好,只是皮外伤,胤祀啊,回头找个太医给她瞧瞧别留下什么症候, 多好的一双手啊, 本宫还想再听她抚琴吟唱呢？”说话间良妃的眼神飘向已站直了的八阿哥.
　　“是, 额娘, 儿臣记下了”

　　良妃又询问了一些关于词曲的事情，渐渐缓和了先前尴尬的气氛，皇妃寿宴出现断弦之事实为大不敬,罪名可大可小，没想到良妃却轻描淡写的就此带过，心下不禁极为感激她的仁慈。帘外乐器声缓缓响起，良妃清了清嗓子“你这曲儿唱的不错好，今儿个本宫很高兴,这个就赏你吧 ”说着她便脱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就要给我带上，慕的想起她刚刚的话赶忙抽回手再次跪地“娘娘,这太贵重了,民女不敢收,何况今日之事娘娘已经网开一面并未处罚,民女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要娘娘的赏赐”被八阿哥安排压轴献艺,已经很受众人瞩目了, 断弦之事不仅并未责罚相反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赏她的贴身之物给我，善妒的八福晋不知道又要作何感想了, 反正都要走了,走之前真的不想再惹什么事非了,况且也惹不起呀。

　　“看不出你还是个玲珑的人儿, 本宫也不为难你了,就赏你些银子吧”良妃端详着我半晌才柔声说,旁边的小太监会意的将一个盘子交给我,扭不过只好收下.
　　“好了,你下去吧,也是时候该回宫了”说到回宫,良妃神色颇为黯然,嘴角的笑容已然敛去,眼神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的眼中,不可置信的看着此刻的她,和先前判若两人,宫里不是应该有她最美好的记忆吗,可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呢？
　　“是,民女告退” 行礼后便由图总管带着向楼梯走去，路过艾公子的身边,不,应该是胤禛吧，还是忍不住望向他,此刻他淡兰色的眸子早已通红,似向外喷着火,直钩钩的盯着我,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很深了。

　　出了烟波斋,图总管便要小荷陪着我沿着来时的路回眠月楼，夕阳的余辉已消失殆尽,一轮晧月当空,暮春的夜风吹来还是颇有凉意,紧了紧衣领快步向前走去,良妃的寿宴快要结束了自己此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可良妃的话仍犹在耳,心里异常的不安,这里是一刻也不能多留了,明天一定要向八阿哥辞行.

　　“姑娘..怎么走的这么急呀？”嘻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宴会不是还没结束吗,怎么会有人跑到假山这边呢? 好奇的回头,借着月光,看到一个身着明黄服饰的男人站在身后,英俊的脸上尽显玩世不恭，可能是喝了酒的原故吧,眼神有些迷离.
　　“大胆,敢对太子爷不敬？”我正打量着来人，一旁的小太监一声厉呵道，他居然是太子? 对呀,这明黄色是老康和他的专有之色,虽说他最后被废,现在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赶紧福身请安“民女见过太子爷,太子爷吉祥,请恕民女不知之罪”
　　“起来吧,不知者不怪罪吗?”太子做势扶我起身,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容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我的掌心，赶紧收回手，心上一紧这太子怎么是如此轻浮之人？怪不得所有的电视剧里都没说过他好话,什么为人暴戾好色,不务正业,结党营私,最终被废，看来老康还是很有眼光的“谢太子爷体恤”
　　“今个儿你的曲儿唱的不错呀,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过呢?”
　　“哦，都是民女家乡的小曲,登不得大雅之堂,让太子爷见笑了”
　　“姑娘何必自谦,改日到我府里唱上一曲如何?”说着他身子贴了过来,满嘴喷着酒气令人作呕，我赶紧不着痕迹的退后一步“只怕民女学艺不精,污了太子爷的圣聪”
　　“怎么会呢,爷我听你的曲儿听的都快醉了”说着他一手竟勾起我的下额,微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也许对于古代的女人这种动作并不算什么，可对于来自现代的我来说却是一种污辱，简直把是把女人当商品一样挑选,购买前先看看货色如何, 本能的打掉太子的手“请太子爷自重”
　　“自重？哼,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和老八眉来眼去的,在我这儿扮贞烈”极为鄙夷的口气，我和八阿哥如何管他屁事,轮到他来嚼舌根,于是也不作任何辩解“随太子爷怎么想,民女行的正坐的端,如果太子爷没什么事,民女要告退了”
　　“哟,还是个烈性子,我喜欢,信不信我向老八讨了你来”我又不是商品,我就不信还能随你挑不成？于是不怒反笑“太子爷是有身份的人,国之储君,仗着身份当然可以呼风唤雨,可民女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钱？”
　　“你…”被我一阵抢白,太子无语。

　　“二哥,原来你在这儿啊, 八哥正找您回去主持寿宴呢？”双方正僵持着,忽听太子身后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月光下一个身着湖蓝色便装的男子已昂首立于太子身边，虽看不清容貌,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洋溢着无尽的亲和力.
　　“哦,十三弟啊”太子讪道，原来他就是十三阿哥？
　　“哟,这不是刚才那位儿李姑娘吗？”十三阿哥冲我眨了眨眼睛朗声道,似乎是来给我解围的,于是感激的向他行礼“民女见过十三爷”
　　“起来吧”
　　“二哥,咱们走吧, 别让娘娘等急了”在自己弟弟面前太子也不好发作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极不情愿随十三阿哥走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位十三爷要是不来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心下更加坚定了辞行的决心,这些人惹不起躲还是躲的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