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勃兰登堡州,波茨坦。 夜幕降临的时候,十余辆梅赛德斯L4500A重型卡车无声无息地出发了,向西行驶。 这些车全都不开车头灯,首尾相连,由最前面的摩托车机动化部队为他们开路。他们将在野外摸黑开几个小时,到达下一个卸载点。 最终的目的地,是西线的阿登地区。 这样千里迢迢运输物资,实属无奈之举。 本来,距离阿登地区最近的补给点是亚琛和科隆,但科隆早被盟军的飞机炸了个底朝天。不仅科隆,那些重要城市的上空,几乎每晚都有兰开斯特光临。据说丘吉尔拿着一本德国旅游指南,命令皇家空军按照上面提到的每个城镇一路炸过去,以报当初德国轰炸英国之仇。 鉴于这样的形势,许多前线补给品不得不长途跋涉从相对安全一些的大后方运过去。 运输过程是分段式的。先用重型卡车将物资运达下一个集散中心,换成更多辆轻型卡车继续上路。就这样以接力的方式一直运送到莱茵兰,在阿登地区东部设置分散的补给站点,最后由运输兵用摩托车和马匹输送到前线。 黑漆漆的车厢里,除了集装箱,还坐着后勤部队的士兵们。 祁寒身旁坐着一个名叫齐格弗里德·纳赫狄盖尔的年轻男孩,是他在柏林带的新兵。 这个男孩是德裔瑞典籍,说的德语带有一点斯德哥尔摩口音。他的姓氏纳赫狄盖尔是德语“夜莺”之意,他又正好喜欢唱歌,有一副好嗓子。为了参军,他谎报了年龄,其实还不到十七岁,只是个大孩子。有人夸他唱歌好的时候,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腼腆。 此时他正轻声哼唱起一首古老的德国民歌《忠诚的轻骑兵》: Es war einmal ein treuer Husar, (从前有个忠诚的轻骑兵,) Der liebt’ sein Mdchen ein ganzes Jahr, (一整年都对恋人很痴情,) Ein ganzes Jahr und noch viel mehr, (爱了她一整年还要久,) Die Liebe nahm kein Ende mehr. (这份爱永远没有止境。) 这首歌讲述的其实是一个很悲伤的爱情故事:骑兵后来被派到了国外,心上人却在家乡重病不起。骑兵赶回来和她见了最后一面,姑娘就去世了。他穿上黑衣为她送葬,悲痛永无止境。 但不知为何,如此黑暗的故事,曲调却悠扬明快,倒像是骑兵凯旋归来,迎娶心上人一样。人们常常在小酒馆里兴高采烈地唱起第一段,忘记随后而来的悲伤结局。 “长官,你恋爱过吗?”夜莺神神秘秘问坐在他身旁的上级。他并不知道祁寒已婚。 “没有。”祁寒淡淡地回应。但他的手不由自主悄悄摸了摸制服内袋,盛锐寄来的那封信被他贴身带着,放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像一个温暖的小火炉。 “怎么,你小子想姑娘了?”另一个粗嗓门响起,是一个叫弗里茨的上士的声音。 夜莺被调侃,羞涩地不出声了。 “赫尔曼,你呢?恋爱过吗?”弗里茨上士问另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呃,没有。” “那个‘呃’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的意思。” “看来咱们这个班就我的资格最老啊。”弗里茨上士的语气尽显风流。 “你也就是长得老而已。” “麻蛋,刚才那话谁说的?” “我们都是这么想的,他只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 这时车开始减速,慢慢停了下来。有人咣咣咣拍着车门:“都下来!准备换车了!” 车仓打开,车内的人一递一往下面传运箱子。外面一片黝黑,不知是到了哪里,空旷的荒野里停着一排3吨级的欧宝卡车,像士兵们一样整装待发。 一切都在静默中进行。 对于德国来说,这将是一次事关生死存亡的绝密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