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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廿四章 ...

  •   24.【碛口】

      次日晚李未盈早早地就上了天台等候桓涉,不料等了半天来的却是另一作人,问他昨夜上来修棚架的去了何处,答是井渠淘挖已毕,大部份人都被抽调去幹其它重活。李未盈大骇,难道又再与桓郞分开?那作人见她脸色大变,道:“娘子你怎么了?”她死死咬了一下嘴唇,努力镇定下来,说服自己桓涉既知她在这儿,又答应过带她离开,就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找她。桓郞情深款款,又恁般本事,难不成还信他不过么?想到这儿,她释然一笑,将原本准备给桓涉的瓜果糕饼都赠与来人,他高高兴兴走了。

      明旦,午後。

      侍卫来带了李未盈走,道是麴智脩回来了。她嚇了一跳,这么快,但随即想到桓郞就在身边,也不用再怕什么,平静地随侍卫到了麴智脩居室,却见室中放着一口白玉大缸,麴智脩全身浸在水中,仅浮出头手。这时节高昌酷热之极,午後更是热不可当,甚至在官署,不少官员也会不顾礼节浸在水缸里办公。麴智脩一见李未盈进来,霍一声就从水缸里站起,她急闭了眼转过身去。

      麴智脩哈哈大笑,侍从过来替他擦拭更衣後退下,麴智脩笑盈盈道:“大唐公主畏我如鼠蚁。”李未盈一紧眉,心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麴智脩扭转她肩膀面对自己,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今日你神情不同往日,我这样戏你你都不气。”眼珠一轮,“竟是转了性吗?”李未盈嘴角浮起微笑,仍是不答。

      麴智脩放开她,哼道:“你不用得意,大唐兵马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想是在沙海中死光了。嘿,难为我还从突厥那儿买了这许多马。匹匹都是上佳的仼wáng行马,俱待与唐军一战。”李未盈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守好城已不易了,至于野战就不必想了。”麴智脩甚是恼火,强拽了她离室,带上侍卫,骑上马就离开王宫出城东北而去。

      一路纵马奔驰,幸是李未盈骑术不错,尽力控马,这才勉强跟得上麴智脩,饶是如此,急行三十馀里至宁戎境辖的一段赤石山时,也累得她气喘吁吁。麴智脩一点头,“不错,倒还有点武川李家的遗风。”李未盈立在马上,抚了抚心,神色殊傲。

      麴智脩扶她下马,钻进沟谷之中,谷外赤日炎炎,内中却是浓荫蔽日,流水潺潺。碧绿的蒲桃树果实累累,枝头穿梭着轻巧的蜜蜂,嘤嘤咛咛。一株株碗口大的赤芍恣意而生,花开嫣红一片,片片落红随风扬扬洒洒。她随手折下一朵,畅然一闻,尽是甜香馥蜜,好不醉人。

      此等良辰美景,若是共桓郞同游,该有多好。她痴痴想着。麴智脩扰她美梦,“里头还有更妙的。随我来。”携她进了一处石窟。乍从明媚的洞外进来,李未盈还真不适应洞中昏黄的烛火,过了好一阵才看清内里竟聚了不少工匠正在忙碌。

      石窟的墙体在作壁画或雕像前,须经胶泥处理,是以有专门的主胶人指派作人熬煮、配制胶泥,此刻洞内一方是锅釜热涌,胶泥酸臭刺鼻,另一方画师们聚精会神勾描壁画。麴智脩领她到洞内最深处,高燃巨烛,照亮一幅极其诡异的壁画:一隻巨大的人首鸟身的怪物,鸟身胸腹火红,羽翅黑中亮金,尾翼七开,白爪森然,而那顶戴雲冠、散發宝光的人头,嘴中撕咬着一条紫色的小龙,身旁尚有幾条细龙兀自扭动挣扎。而最可怖的是,那人面活脱脱便是麴智脩的模样。

      李未盈倒吸一口冷气,指间冰寒。麴智脩却笑道:“如何?”
      “你将自己画成这副模样做什么?”
      “此乃大鹏金翅鸟,《法华文句》上说牠翅翮hé金色,居于天下大树上,两翅相去三百三十六万里。《大方广佛华严经音义》卷谓此鸟凡取得龙,先食嗉中,得吐食之,其龙犹活,此时楚痛出悲苦声也。”
      “你自况大鹏金翅鸟,将大唐军士比作妖龙?” 李未盈转念一想,轻蔑不已。
      麴智脩呵呵一笑,“卿卿,我就是喜欢听你说话,每一句都猜中我的心事,咱们还真是登对呢。”

      他站远了仔细欣赏一番,“其实这窟本是父王指令画的,大鹏金翅鸟也该画他的模样,但我帮父王联络突厥,立了这许多大功,便画成我又有何不可?纵使他日父王来此观看,也最多再打我一顿,总不好教人铲了这巍巍宝画去。”

      火光映照得人首金翅大鹏鸟益發邪恶,再加上洞内胶泥油漆的臭味,李未盈一阵恶心,也不顾麴智脩还在洋洋得意就跑到窟外。

      咻咻幾声鸣叫,似有飞鸟经过。麴智脩追出洞来,忽然拽着她就向山头跑去。李未盈犹记两年前跟桓涉攀爬田地县辖的一段赤石山时,他怕自己摔倒,独自上山,而麴智脩可没这般心肠,李未盈多次滑倒,麴智脩都毫不怜惜地将她硬生生一把拖起。她忍着手腕被强行拉扯的疼痛跟他爬上山顶。

      山顶焚风猛烈扑来,李未盈简直要被吹倒。麴智脩手一扬,“弓矢。”紧跟而至的侍卫递上弓箭,麴智脩操了便向天上盘旋的两隻大隼瞄去。李未盈晃了晃,定住身子,看那大隼身姿矫健,舒展雲天,其鸣喈喈,何等潇洒,不禁想起当日桓涉与俟利發比箭的情形,他是那等爱隼之人,遂脱口叫道:“别射!”

      麴智脩嘴一撇,“就许你祖父雀屏中选,不许我一箭双雕么?我要中了,便教我作回大唐驸马如何?”引弓射去。李未盈一推他臂膀,麴智脩手一颤,箭偏了,但仍是射落一隻大隼。他哼道:“金城麴家并非浪得虚名。”

      受伤大隼卟一声仆落在山头,李未盈奔过去抱起鲜血淋漓的鸟儿,鸟儿仍在微微翕动,她悲愤地抬头看向麴智脩。

      麴智脩抢步夺过伤鸟,急乱地解下鸟足上系着的什么物事,展开乃是一小段素帛。他扫了一眼便用力摔在李未盈身上。她拾起一看,缓缓读道:“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灭。”

      她轻轻笑了起来,“唐军至矣。”

      ***
      高昌以东之伊吾,时罗曼山,黑绀gàn所。

      终年积雪的山顶皑皑如银,松杉雲杉青翠葱郁,满坡遍野。

      一隻大隼在天空中盘旋一阵,急速向一处小山顶掠下,停落在一名中年男子傲然伸出的手臂上。他略略抚摸了一下大隼的羽翼,一振臂,大隼重又冲天飞去。

      男子极目远望,“他身子如何了?”旁边一名将领答道:“不大妙。”那中年男子一蹙眉,“还是不肯吃药么?传我的话,他若再不服药,就将他遣回长安。我侯字旗下不要这等病夫。”

      贞观十四年,大唐皇帝命陈国公、吏部尚书侯君集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副总管姜行本、总管阿史那社尔领前军,总管武卫将军牛秀(牛进达)领左军,总管萨孤吴仁领右军,副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总管曹钦领後军,葱山道副大总管契苾何力领突厥、契苾骑兵,侯君集亲领中军,统率六军,往伐高昌。

      大军跋涉两千里後停次於时罗曼山,驻地一片忙碌,一棵棵巨大的雲杉轰然倒地,兵士工匠嘶喊着拖运木料,各种攻具辚辚轧过,姜行本满意地逡巡了一圈,又叫上了阿史那社尔。姜行本乃通口县开国男、将作大匠,擅长工械营造,阿史那社尔原为西突厥处罗可汗次子,多年征战於突厥及高昌一带,归唐後屡立战功,忠心不贰,尚高祖亲女、当今皇帝亲妹衡阳公主为妻。二人步进一座小帐,帐内一人伏趴在几案之上,此时天气尚热,那人却从头到脚披在厚厚被中,头脸都隐在被子的暗处,衹伸出嶙峋的左手紧紧扣着下颏的被子,以免漏风,右手还在纸上描画着什么。

      姜行本坐了下来,“进药了么?”伸手就要探被中人的额头。那人一边咳一边缩着头,“不劳将军,咳咳,我没病吃什么药。”姜行本夺过他的笔扔了,“你这一路都病着,还敢说没病。”那人低低道:“将军扔了我的笔,还要不要我画攻具了?”阿史那社尔身材魁梧,一把就将他连人带被抱离几案,置于榻上,那人挣扎道:“将军无礼!”阿史那社尔呵呵笑着,灰蓝的眼珠蕴满慈爱之情,“我好歹是秦儿的姑丈,也算是你的长辈,抱一抱侄儿女婿不为过吧。再不乖乖听话,我这蛮子可真要动粗了。”那人沉默了。

      姜行本命人端了药来,“大总管已经吩咐过,若是伯芰jì再不进药,马上遣送回长安。你受圣命所托,甘心就这样丢脸回去么?”那人轻咳了幾声,接过汤药一古脑喝下,喝得太快又呛得咳了,喘道:“药我喝了,两位将军恕不相送。”重又裹着被子爬到几案前拾笔画了起来。姜行本和阿史那社尔对视一眼,俱是苦笑着出帐。

      ***
      高昌王城。

      街头尖叫声扭打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隳突乎东西,叫嚣於南北,兵士持矛带枪追赶儿童,不时又有青年被强行捆绑抓走。麴智脩带着李未盈正往王宫里赶,见此情形便拦下一名校官,呵责道:“王都宝地,为何扰嚷清平?”那校官识得麴智脩,“城中孩童纷纷传唱反诗,主上命我等缉捕首唱者。无奈唱者甚众,抓不胜抓。”

      麴智脩大惊,“什么反诗?”校官支吾半天不敢声言。麴智脩走到一名被反绑的青年面前,狠狠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马靴踩在他脸上,“你给我唱!”那青年脸都被踩扁了,断断续续唱道:“高昌兵…马如霜雪,汉家兵马如日月。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灭。”竟然还谱成小曲。麴智脩大怒,拔出佩刀便刷地砍了下去,鲜血喷激得他一身一脸都是。

      他掉转溅满鲜血的脸,刀尖一指李未盈,“是你!”
      “不是我。你能射得一隻大隼,便会有两隻三隻,一人得见万人颂之,你抓得了杀得了全城的人么?为什么大家唱得如此热烈,你好生想想,你这么聪明,则防民之口胜於防川的古训不会不知吧。”
      麴智脩一扬刀背,重重斜砸在她後颈窝处,李未盈当场晕倒在地。麴智脩拖起她的领子,看了看她死白的脸,吩咐侍卫:“送到我居处的後室锁起来,除了我谁也不准接近她。”自行策马去见麴文泰。

      王宫内麴文泰正和麴智盛、麴盛湛及众大臣紧急议事,麴盛湛谏道:“父王,民谣传唱如此之盛,必有人暗中指使,儿恐唐军已有细作混进城内。”麴文泰强作镇定,“二郞信口开河,唐军远在千里之外,有茫茫沙碛qì所阻,哪到得了高昌。你休要再危言耸听。”麴智盛道:“二弟说得也不无道理,父王,唐军大队人马虽则未到,难保少量先遣人员来此打探消息。还是多派兵丁巡逻,严加盘查,管控进出人等。”麴文泰脑中已然昏乱,摆了摆手,“去去去,麴德俊。”绾曹郞中麴德俊领命而去。

      麴文泰焦虑地在殿中来回踱步,一圈又一圈,交在背後的双手已在發颤,口中喃喃自语:“来不了来不了,绝来不了。”麴智脩刚巧奔进殿中,抢步扶住麴文泰,“父王宽心,就算唐军来此,我们还有突厥为援。”麴文泰一呆,“是是,孤糊涂了,糊涂了,呵呵。” 勉强乾笑幾声。麴智盛道:“一切事情交由儿来办,父王劳累一日又兼病体违和,请先回去休息。”麴文泰点点头,“大郞要多跟弟弟商量着,爹爹全靠你们了。”三兄弟俱笑着应承,但低头的一瞬间,麴智盛与麴智脩都相互投来冷冷一瞬。

      麴文泰扶了内侍刚要回寝殿,探子急奔上殿报道:“唐军已达碛qì口。”麴文泰一下僵住。麴智盛厉声道:“你胡说什么?”那探子喘道:“碛口,碛口。”

      高昌东面南面都是千里沙海,碛口即是紧临东面沙海的出入口,一旦唐军越过高昌赖以自保的天然屏障大沙海抵达碛口,则挥军绿洲平原就将顺畅无比,如入无人之境。

      赤日炎炎,殿中诸臣却都如堕冰窟,麴文泰虚虚道:“幾个先锋细作是么?”探子道:“是,是大军。”麴文泰脚一软,三兄弟急忙幾隻手一齐托住他不致倒下。麴智盛道:“父王稍安,三万唐军不在话下。待儿出去擒敌。”探子连连擦汗,幾次张嘴都嗫嚅着说不出来。麴智脩喝道:“快说,延搁军情马上拖出去斩!”探子一嚇脱口道:“四十万!唐军四十万来袭!”

      殿中一片肃杀,众人如五雷轰顶,个个呆若木鸡。高昌全国人口加起来还不到四万,唐军竟来了四十万,如此兵力悬殊,无异以婴儿搏贲bēn育。片刻之後,一些臣子腿如筛糠,更有一些牙关微微叩响。

      “父王,父王!”麴智湛拍了拍一脸灰败、写满惊惧、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的麴文泰,叫了幾声都无反应,三兄弟突然一齐意识到什么,猛烈地摇晃麴文泰的身子,大声叫道:“父王父王!”

      麴智脩伸手一探麴文泰鼻息――急病交加的高昌王惊骇之下竟然活活嚇死了。

      ***
      柳谷,唐军大营。

      姜行本与阿史那社尔先已在伊吾完成攻具之营造,再协助契苾何力部一同西行扫荡突厥,清除平定高昌的羁绊,随後二军南下与其馀各部会合於碛口之西、田地城东北的柳谷。

      侯君集召集各部将领,商议进军之计。唐军本做好与麴文泰一战的准备,眼下突生变故,接报高昌王麴文泰惊惧之下暴亡的消息,倒是有些意外。侯君集笑道:“想不到麴老儿怕成这样,我大军未至,他先已归西。算来他也曾领兵作战,骁勇一时,唉,竟是可惜了。某千里迢迢来此,棋无对手,打起来也无趣了。”姜行本亦笑言:“如此末将倒要为一人请上一功。”侯君集点头,“正是正是,给曹菱记上一功,他写的好歌谣,搅得高昌城内先已自乱阵脚,如今麴文泰又惊嚇而亡,吾等平叛更易耳。”

      中郞将辛獠儿进前道:“大总管,高昌王新死,克日将葬,国人咸集,乘其慌乱之时,我以二千轻骑袭之,可尽得其国。”侯君集微一摇首,“天子以高昌骄慢,使吾恭行天诛,乃於墟墓间以袭其葬,不足称武,此非问罪之师。我少时不好读书,然仁义之师的道理还是知晓的。座下诸位莫要贪功冒进,反辜负了皇帝圣眷天下的美意。”牛秀奇道:“咦,大总管平日矜功恋战,今日倒讲起圣贤来了。好,远人不服,修文德以来之,不如我等在此怀柔示好,等他来投不是更妙?”侯君集笑道:“进达,你来笑我,某岂是这等迂腐之人。我军迢迢征程,辎重负累,险渡沙碛,一路上已困乏不堪,前军後军又才刚扫突厥南归。此刻出兵,虽仍是胜算满满,但也太过劳苦。不若藉机休养生息一阵,又能赚得仁爱之名。嘿嘿,麴文泰倒真是死得其所。”座中诸将闻言大笑。

      阿史那社尔一面笑,一面问军曹:“曹菱今日服药了么?你们看着他喝完该服之药才可离开,这小子常常假意喝下,等人一转身就将药吐了倒了,哼,他想速死,某可不遂他的意。”

      唐军在柳谷休整,这边厢高昌却是一片慌乱。麴文泰暴卒,世子麴智盛临危嗣位,召集众臣商办後事。麴文泰虽然死得不体面,但生前曾率军匡复正室,治下也颇有建树,故众人依照谥shì法,刚强直理、刑名克服、克定祸乱称光、除恶为武,为其定谥为“光武王”。

      麴智盛手按历代国王才得承继的宝钿刀,道:“二弟,唐军已逼近王都,田地就是最後的屏障,你是田地公,父王昔日常常称贤於你,赞你最有才智,孤就寄望於你了。”麴智湛跪拜下来,“臣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後已。”踉跄起身,走向殿外。麴智脩追了上去,拉住兄长的一隻手,红着眼哽咽道:“二哥……”麴智湛勉强笑了一个,摸了摸他的头,“阿脩从来都很少叫我哥哥呢,真是乖弟弟。好了,你回去吧,莫教王兄难做。”麴智脩望着麴智湛渐行渐远的身影,又大叫了一声:“二哥!”麴智湛脚步略停了停,仍是头也不回地去了。

      麴智盛叹了口气,“三弟,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你我既生为王子,理当为国分忧。本应复派你去交河守城,但你日前受杖责,至今尚未全健,况我和你二哥都好生爱惜你,你最年幼,我也不忍你亲冒弓矢之险。父王择日安葬,二弟去往田地,我又诸事繁多,眼见父王孤伶伶睡着,幾位太妃又是伤心过度不宜久留,便由你照看父王吧。”

      麴智脩冷笑一声,好啊,轻飘飘三两句话,既打發走了二哥,又扣着我给父王守灵,不还我交河公之职,也不放我与二哥同战,摆明了削夺我的军权。心头怒火顿生,想起麴智湛的嘱托,衹得强压恶气,卑声道:“臣弟遵命。”

      ***
      PS:武川(今辖於内蒙呼和浩特,处大青山北),西魏、北周时的军事六镇之一,北周宇文氏、隋杨氏、唐李氏的先辈都是出自武川的军事集团世家。金城郡治在今甘肃榆中一带,隋代将金城改称兰州。前面说过的,麴氏郡望在金城,所以小麴才会说未盈有武川李家的遗风,而自己更是不愧金城麴家的名头。
      麴qū这个字,现在一般俗写作“曲”,就像楚国王室为芈mǐ姓,但後人俗写作米。而其实麴又出自鞠jū,正如李是从理改过来的一样。
      宁戎:今火焰山胜金口一带於高昌时为宁戎县。今火焰山木头沟有一柏孜克里克千佛洞,是吐鲁番现存洞窟最多、壁画内容最丰富的石窟群。柏孜克里克千佛洞始凿于南北朝后期,在长达七个世纪的漫长岁月里,一直是高昌地区的佛教中心。至於这里面有莫有画成小麴模样的大鹏金翅鸟,俺就不晓得哩。
      本章的柳谷在伊谷,据考证可能是在伊吾――今新疆哈密一带的柳树泉,而著名的姜行本碑在其一百四十里开外的松树塘,从地名可知,这两个地方应该都是树林繁茂的。前文中提到的交河西北的柳谷是另一同名异地。

      雀屏中选:隋朝定州总管、神武公窦毅的女儿特别美,一出生就髪垂过颈,三岁时已髪与身齐,并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惊人的智慧。窦毅觉得这么个聪明漂亮的女儿不能随便找个有钱却混蛋的老公,就在门屏上画了两隻孔雀,(应该画的是鸟的侧面,一鸟画一眼)给每位求婚的公子两隻箭,射中两隻眼睛的就把女儿嫁给他。
      前後来了幾十个公子都达不到要求。我猜射程应该比较远,孔雀又是身长而头小的动物,眼睛就更小了。就像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画了张百鸟朝凤图,八个表妹打麻将少张幺鸡,就剪了他的凤凰头贴在白板上,所以求婚者们相当于要在很远的地方射一张麻将牌上的鸟眼,这比小麴射鸟身更不容易,难度很大呀。
      正当窦先生懊恼这道考题是不是出得太难的时候,嗨咻嗨咻跑来一位俊小伙,嗖嗖两箭,正中孔雀双目,于是抱得美人归。这位比奥兰多布鲁姆还帅的神箭手就是李渊――後来的唐高祖。唐高祖和唐太宗的箭法都非常厉害,史书中有很多记载,俺就不细谈了。
      总之,历史是很有意思的,像这种雀屏中选的事,简直比现代电影还神奇。最精彩的故事就是人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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