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七章 金苹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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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辽远，风起潮阔。
粼粼的波光在阳光之下泛起细闪，仿如盛放的金莲花海，随着风的起伏容光焕发。
别西卜无聊地倚靠在船舷上，望着这熟悉得腻味的景象。
他们已经在船上航行了整整三日。
自那日与玄武兽话别后，他们随着战斗暴龙兽离开了弱水之渊，很快前往更西方的塔尔塔罗斯群岛，花费了近六天，他们终于抵达了群岛的最西端，港口城市克里特。
在那里，他们与战斗暴龙兽互相道别，而后乘坐海船向着塔尔塔罗斯群岛的核心——雅典城而去。
生活在克里特城的有人类有精灵，因此这艘船的乘客实际上是双方混搭，他们使用的语言，据传是西方的圣者白虎所传授的通用语，因此与别西卜三人并没有沟通隔阂，虽然如此，别西卜也没有热衷于去搭讪其他精灵的爱好。倒是绫正芳，凭借温和爱笑的个性，与船上的精灵与人类都十分交好。
眼下，风中就传来了她和一位西尔芙兽愉快的交谈。
“我已经是第二次坐船了，可是还是不太能习惯水上的生活，真羡慕你们啊。”
“那没什么，你坐船坐多了就没有事了。”
“从这里到雅典城还有一天的路程呢，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希望到了雅典城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会的，那里非常繁华，你想要什么，只要有钱，就都能得到什么。”
“你不是第一次去雅典城？”
“是啊，我的雇主常常往来于克里特岛和雅典城，实际上，原本他还跑特洛伊城的，但现在那边正在打仗。”
“打仗？”
“听说是很复杂的因由，总之，斯巴达人和雅典人、迈锡尼人他们组成了联军，去进攻那座城市了。”
绫正芳若有所思地轻轻嗯了一声，别西卜回过头，正看见甲板上她漆黑的长发被风吹得飘扬起来的模样。
她伸起手臂，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因为什么打仗，总之和我们无关。”
“也对。”西尔芙兽的笑声响起。
在船舷的另一侧，嘈杂声再度响起，那是船上的大副，他正在指挥水手们向深海撒下渔网，准备捕食今天用作食物的鱼。
别西卜听着他们一边吆喝，一边喊着号子，意识到此时离午餐已经不远了。作为身在船上的他最期待的时刻，别西卜不禁也兴奋了起来。
眼看着在外面没什么事可做，他干脆决定先去餐厅，于是起身不再靠在船舷上，放轻脚步往船舱中走去。不防这个时候，甲板上的绫正芳忽然侧头看了一眼远处，似乎是用余光瞥到了他，她奇怪地回过头来，正撞上别西卜来不及闪躲的红眸。
别西卜立刻停下了脚步，心里暗叹了一声晦气，不出意外地，他看见了绫正芳眼眸中的笑意。
“先生，过来一起聊天吧，一个人闲逛多没意思。”
然后就变成了他和西尔芙兽大眼瞪小眼，绫正芳在一边言笑晏晏，丝毫没有察觉到双方尴尬地畅谈着海上风光的场景。
“我以往都在房屋里学习知识，偶尔出来和老师们完成祭祀，但都是在城市之中，从未在茫茫大海上航行如此之久，这还是第一次。”
西尔芙兽真诚地建议：“那不如多出来甲板上走一走，海风这样一吹，心胸也开阔了不少呢。”
绫正芳用力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我觉得吹一吹海风，晕船也会好上不少呢，对吧，先生？”
别西卜转过头，两眼瞪着绫正芳，见她笑意吟吟，满是促狭的眼神，别西卜立刻就意识到，她回忆起了他们初次乘船时他吐得满地都是的景象。
别西卜的脸色又臭了一点。他硬邦邦地说道：“也就你们人类这么脆弱。”
“哦？精灵不会晕船吗？”
别西卜冷哼一声，刚想辩解他那不是晕船，就见西尔芙兽同情地摇了摇头，“不是啊，我的同伴，你没见过他，因为他晕船晕到根本起不来。”
别西卜被这么一堵，憋在嘴里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冷哼一声。
绫正芳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而只是讶异地看向西尔芙兽。
“这么严重？”
西尔芙兽点头，“他是个土偶兽，遗憾的是，由于他的躯体里被雇主装了贵重物品，他无法保持平衡……”
绫正芳一时恍然，“怪不得。”
有东西在身体里晃来晃去，能不晕船吗？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绫正芳还是没能忍住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右舷传来一阵哗然声。
一人两精灵都愣了一下，这听起来像是捕鱼的大副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别西卜没有犹豫，干脆大步迈过去。他走下阶梯，几步来到右舷，大副站在人群的中间，他来到他的面前，“怎么了？”
但大副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的话，而是瞠目结舌地伸手指着远处，“那，那是……”
原本该是一望无际的深蓝的海面上，突然多了一个影子，它翻越浪花，穿波过海，向着船的方向快速行来，在它的身后，一道优雅的白线被拖了出来。奇特的是，那个影子是一枚巨大的白蚌壳。
等到贝壳驶近了，别西卜终于看清，蚌壳之中乘坐着一名女性，她身着简约玲珑的白裙，身材姣好，眼上蒙着数层白布，整个人不动如山，唯有脑后的长长金发，像是彗星的拖尾，在风中无声地扫过蔚蓝的海面。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太过美丽了，不仅仅是温柔又奇丽的脸庞，曼妙而纤秾的身材，光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每一个人就忍不住为她浑身上下散发的魅力所臣服，甚至不分男女。
天空之中，忽然传来了几声奇特的唳叫声，别西卜抬起头，看见几道影子正向着下方海面上的贝壳俯冲，他们骑着狮头鸟身的巨鸟，俨然是几名狮鹫骑士，正在追击贝壳上的女性。
双方一追一逃，贝壳冲破浪花，很快来到了船的右舷，别西卜冷眼看着，却见那女性忽然伸出一只手，放出一只鸽子，鸽身变得巨大，她随手收起了贝壳，抓住鸽子的脚，凌空飞起，兔起鹘落之际，她来到了甲板前方，别西卜的面前。
“帮我一下，拿好它。”女性柔美的浅笑声传入耳中，两人的身影在刹那间交错，一个圆圆的东西被塞进了别西卜的手中。
别西卜尚且没反应过来，那女性就已经乘着鸽子划过了整扇甲板，从左舷的那一边穿了出去，他猛地回过头去，却只收到她一个调皮又挑衅的微笑。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忽然松开手，化身一条游鱼钻进了大海。鸽子恢复成了普通的鸽子，扑棱棱地落到了桅杆上，左顾右盼。
下一刻，狮鹫骑士们闪电般地飞来，从半空中将这艘船包围了。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别西卜的身上——
不，是他的手上。
别西卜低下头，却发现那圆圆的东西是一个金色的苹果。
他愣了一下。
“交出金苹果！”一名狮鹫骑士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此时此刻，绫正芳和西尔芙兽已经匆匆来到了别西卜身边，“先生……”
“和他们这些泥腿子客气什么，我们一起上，把它抢过来！”另一名狮鹫骑士呼哨了一声，根本没有等待回应，就指挥狮鹫冲了下来。
别西卜下意识地一闪身，那名骑士冲过了头，急忙再次提升高度，在半空中盘旋。
事实上，直到现在，别西卜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将一个金苹果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自己化鱼离开了，留下他面对着一众追踪的骑士，这群人连话都没说清楚就袭击了过来……
别西卜抬起了头，“喂，等等，你们什么意思？！”
他话音刚落下，又有两名狮鹫骑士冲了过来。
这一下，释放给别西卜的信号就足够鲜明了。
他眯起了眼睛，随手将金苹果放进怀里，不闪不躲，抓住了两名狮鹫骑士前后不一的空挡，一只手一个，使出一阵怪力将他们统统丢进了海里。
扑通扑通。两声水花四溅的声音过后，世界安静了。
坠海的狮鹫骑士囫囵吞水的声音响起，他们花了三分钟时间才重新爬回狮鹫的身上，甚至于要不是平时训练有素，厌水的狮鹫还极有可能提前离水。
两只狼狈的，湿淋淋的大鸟无精打采地飞了起来，任由狮鹫骑士怎么驱使，它们都不愿再往前冲一步了。
上空的狮鹫骑士们一阵沉默。
他们有七八个人，按理说，根本不需要惧怕区区一人的别西卜。但他不知道是什么人，身手迅捷至此，只一击就让他们中的两个人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
为首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另一人便低下头去看别西卜，声调高昂，“交出金苹果，否则整个狮鹫骑士团将与你为敌。”
一旁的绫正芳见状，正待开口，别西卜却忽然上前一步，拦了她一下。他抬起头，望着那狮鹫骑士冷笑道：“管你是狮鹫骑士团还是猪头骑士团，既然敢来打老子，就要做好被老子打的准备。”
那名狮鹫骑士勃然大怒，“你辱及骑士团，简直恶不可恕！”
在另一边，刚才与他对视的那名狮鹫骑士要笑不笑地看着别西卜，“这位先生，你应该知道我们狮鹫骑士团的名声，只要你交出金苹果，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他看着别西卜的眼神甚至带着点怜悯——在他看来，这种艰苦到要乘坐这种小船行商的人，自然不是地位高到哪里去的人。
别西卜不耐烦地抬起眼睛，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眼神，“哦，然后给我几个钱封我的口，假装这事就从未发生，对吧？”
那个骑士呵呵笑了两声，“我们给的价钱很不错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别西卜没有说话，他的手平稳地摸上了枪套里的枪柄。
见那狮鹫骑士还待说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将它们抽了出来。
然后是快得像是一声长爆炸的连续八声枪响。
八只受伤的狮鹫纷纷坠落海面，海水中一片扑腾声传来。
“连光明都不敢在我面前用如此的眼神看我，你是什么人，也配这么看我的时候和我谈条件。”别西卜冷笑着说道，而后转头，鲜红的眼瞳扫视了一遍，落在大副身上。
后者微微一抖，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你怕成这样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别西卜嗤笑了一声。
“先，先生……”
“你们赶快把帆上的旗号收好，回去告诉你们船长，全速开船，等到了雅典就给船改名，这样就能避免一些麻烦了。”
“可是先生，那可是狮鹫骑士啊……”大副欲哭无泪。
别西卜冷哼，“随便他们是谁，总之别想和老子作对。”
他走回了甲板上，正准备转头进入船舱，忽然间，却听见哗啦一声的水声响起。
他蓦然抬头。
左舷的一侧，浑身湿透的女子嘴角含笑，优雅地坐在舷侧，双手支撑着船舷，歪着头看他。
“中午好。”她的声音依旧那样柔美圆融，像流离的竖琴，像清澈的山泉，叮咚作响，“感谢您帮助，我因此摆脱了追兵。”
别西卜的脸色一沉。
他其实早就意识到，刚刚把金苹果塞给他恐怕是这个女人的祸水东引之策，但没有找到她，他也不想过多计较。
但现在，既然她敢出现在他面前，那他也不介意讨一下利息。
“你胆子还真是不小。”他不怒反笑，“敢不打招呼就利用老子，看来你做好了面对老子怒火的准备。”
“不要说得那么绝对，”女子轻颦浅笑，她优雅地换了一个姿势，阳光之下，即使是一身湿淋淋，也没有让她的风姿有半分折损，“这难道不是您展现慷慨的最好时机吗？”
她的声线异常柔和，仿佛带着蛊惑之意，别西卜皱了皱眉，意识到对方可能另有目的。
他平静地说道：“哦，然后呢？”
“您是如此地慷慨而强大，既然如此，您可否……把金苹果还给我？”女子的声音更加柔美飘渺，让别西卜的意识产生了一阵恍惚——仿佛只要做到她提出的要求，他就能获得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她的笑容。
来了。他心想。就是这样，她果然别有所图。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
女子看起来非常有耐心，即使别西卜并没有立刻照着她的要求去做，她也没有过多干涉。但她并没有等到她预想之中的反应。
“你给了我，它就是我的东西了，想要拿回去的话，你打算拿什么来和我交换呢？”别西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女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但在抬起头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度恢复了柔和的笑容。
她从船舷上跳了下来，姿态轻盈地来到别西卜的面前，与他相距仅有一米。
这样近的距离，别西卜甚至可以看见她水润丰美的红唇上淡淡的水光。那张唇很快微微挑了起来，吐出了一句幽柔的话：“我可以赠与您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难道您忍心看我为得不到它而神伤魂断吗？”
别西卜冷漠地看着她，心里细数了一下，诱之以利，动之以情，接下来恐怕还有威之以胁。
他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你这么在意它，看来它是相当重要的东西，既然这么重要，我为何不自己收归囊中呢？”
女子满面甜美的笑容，缓缓靠近了他，在他的耳边轻吐兰息，“那也得您有命拿着它呀！”
这让别西卜多少感觉到有些无趣。
他再不有什么静观其变的想法，随随便便将女子一推，看着她踉跄了一步，险些跌倒也无动于衷。后者脸色大变。
她咬牙切齿地抬头看着别西卜，声音变得尖锐而高昂，“你敢这样对待我？！”
“我怎么不能呢？”别西卜随手从怀中摸出了金苹果，在手上抛掷了两下，咧嘴一笑，又收了起来，“它是我的了。”
“你——！”
“怎么，不服气的话，我们可以打一架。”他百无聊赖地说道。
女子银牙咬碎，拳头攥得青筋都要迸出来了，整个人再不复之前的从容优雅。她默不作声，慢慢从地面上站了起来，半干的裙摆垂下，她露出了傲慢又冷酷的神情。
“你会明白的，见罪于神明，你的命运已经注定。”
别西卜颇感有趣地看向她，半晌鼻子里憋出了一声笑，“神明？”
女子的容色冷得像是寒冰之心的蔚蓝玄冰，她没有作声，而是转身来到船舷处，再次放出了那枚巨大的贝壳，而后回过身，冷冷吐出一句话：“因为这颗金苹果，你必将惹上大麻烦！”
说罢，她也不管别西卜如何回复，纵身向着贝壳跳下去，裙摆如白莲一般乍然绽开又收起，贝壳很快载着她急速地远去了。
船体嗡地一声，开始了快速行驶，想必是焦急的大副早已经将消息通报给了船长。
别西卜颇感无聊地轻啧了一声，“就这样啊，我还以为能怎么样呢……”
他回过了头，西尔芙兽已经不见了踪影，绫正芳满脸笑容地站在他的身后。
“先生，我都不知道你这样会吵架。”
别西卜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因为你见的还太少了。”
绫正芳不言不语，背着手装模作样地绕着他看了他一圈，然后在他面前站定，笑容微微，“那可是一位美丽的女士，连我都我见犹怜，你居然开得了这个口。”
别西卜翻了个白眼，“她又不能吃。”
绫正芳呆了一下，而后整个人开始咯咯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干得漂亮！”她说道。
这反而让别西卜感到了郁闷，他一边心想着自己真的那么好笑吗，一边从怀中掏出了金苹果，继续开始了抛掷。
好在绫正芳也就是和缓一下气氛，她很快就收起了笑容，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金苹果上。
别西卜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不禁轻啧了一声。他说道：“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什么？你是说那位女士——”
“她是个究极体精灵。”别西卜淡淡说道。
绫正芳的眼中再次闪现过了一点笑意。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低头沉思了几秒，最后抬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自称神明，又是一位以魅力为武器的精灵，恐怕是……被称为奥林匹斯十二神中的一位，维纳斯。这十二位神祇的力量来源是黄道十二星域，而维纳斯对应的星域是金秤，掌管的是爱与美之力。”
“就是那个被称作毕衡的金秤的金秤座？”
“没错。”
“维纳斯么……”别西卜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回想起那位女子明明没有露出眼睛，却表露出的惊人美貌，不由得心想，她确实对得起爱与美之力的眷顾。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金苹果上。
“这颗金苹果……”
绫正芳也蹙起了眉，“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件神物，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引起刚才那样大规模的追逐。”
别西卜想了想，只觉得脑仁发疼，他干脆不再为难自己，将金苹果收了起来，懒洋洋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可以明确一点，它不是我随随便便就能吃的东西。”
绫正芳不由得哭笑不得，“先生，你……”
“我什么呀，我可没说错，要是我把它吃掉，小丫头你的好奇心是不是会让你哭出来啊？”
“那倒不至于啦，我只是会担心先生你再像上次乘船那样上吐下泻，这次可不止我一个人看着你掉面子咯，红莲先生也在呀。”
“喂，你——！”
……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七章 金苹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