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之海莉叶》一路芳菲

1、第 1 章

　　黑色的房车缓缓地停在了这座传承了几百年校园面前，车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滴滴答答，谱写着一曲让人肝肠寸断的悲歌，放眼望去，世界在这细雨迷蒙中变得灰暗不堪，伦敦的天气就是如此，明明今天早上还是大太阳，这才一会儿，就又变了。
　　车门开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唐诗还没有下车前就笼罩在了前方，前后两辆车的人陆续下车，清一色的黑色皮靴更是带了一份深沉的庄重，这一刻，世界也静默了。
　　两分钟的沉默，唐诗最终还是走下了车，要鼓起多大的勇气，她才能直面这曾经发生过的人和事。
　　踏入校区，一股幽香漫过心头，路边的花圃花开的正香，白色的花瓣在雨滴的映衬下透着晶莹的光泽，道路两旁，数百颗百年梧桐，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将整个校园包裹了起来。
　　唐诗看着那红砖红瓦的古老校园，眼神渐渐迷离，多年前的某个记忆深刻的午后，缓缓走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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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午后风很轻，云很蓝，那个午后，新妈妈在爸爸面前笑得很是愉悦，弟弟被爸爸架在肩头逗得“咯咯”笑，一切看起来很完美很美丽，只除了那个强忍着泪水的少女，此刻，她的世界似乎崩塌了，她是一半的孤儿了，而那另一半，从现在开始，要被分给新妈妈和新弟弟了，最后剩下给她的，还有多少？
　　所以，很自然的，在新妈妈的建议下，她离开了熟悉的过国度，来到了大西洋东岸的土地上。
　　这是唐诗第一次离家，完全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看着父亲的那汽车渐渐远去，她心里忽然有些害怕，愣愣的呆在原地好久，才突然像是醒悟了一般，朝着那远去的汽车奔跑起来。
　　“爸爸，不要丢下我……呜呜……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小的女孩在路上吃力地跑着，可是那汽车却是越离越远，渐渐地成了一个小黑点。小小的唐诗第一次体会到绝望这个词，她回头看看那幢仿若中世纪建筑的校园，爸爸说，今后的六年她都要在这里度过了，唐诗觉得，这一天，或许是她人生当中最糟糕的一天了，虽然她的人生在那时候只有短短的11年。
　　当被世界丢弃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自己。
　　唐诗就这样蹲在了学校门口，什么时候天黑了她也不知，衣服被雨淋湿，贴在身上透着丝丝凉意，过往的人时不时投来不解的目光，或是上来对着她说几句她完全听不全的陌生语言，可是无论是谁上来，唐诗都是摇头。
　　不知过了多久，唐诗早已冻得全身麻木，哆嗦着又往角落里靠，突然的，眼前一阵黑影盖上来，唐诗下意识地抬头，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映入眼帘。
　　女孩穿着浅灰色的制服，格子裙，胸前打着领结，这衣服唐诗今天已经见到很多人穿了，但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是，这女孩的衣领上别着一枚红色的胸针，彼时唐诗不知道这个标志的在这所学校的含义。
　　“海莉叶，这里由我当家！”
　　唐诗看着眼前伸出一只手的女孩，一下子懵了，她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可是却是不妨碍她理解她的意思，她这是想要和自己握手吗？
　　这个动作只有在爸爸和一些据说是生意上的伙伴见面时打招呼唐时才会看见，她这是想要和自己打招呼吗？鬼使神差的，唐诗扶着墙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双莹白如玉的小手。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唐诗不知道，却是会把自己都给赔进去了。

　　唐诗11岁的时候到英国，足足花了三年时间才让自己适应了在异国他乡的生活，亚洲人在西方国家并不太受欢迎，尤其与她相处的又是那样一群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唐诗有着东方人特有的娇小身材，为着这个，她吃了不少苦头，但她生性是不愿服输的，因着个子被欺负了几次之后，她就在假期回国的时候报了一个武术班，日夜苦练，许是在这上面真的有些天赋，两年下来倒也有些成果，至少学校里再也没有谁敢找她麻烦了。
　　这群少女不敢再找她麻烦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学校里的小霸王——海莉叶。
　　海莉叶的爸爸是学校的校董，很多人都不敢惹她，而唐诗因着三年来和海莉叶交好的事情，渐渐的也没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找茬，用海莉叶的话说，那就是唐诗是她的人，只有她能欺负。
　　虽然和海莉叶交好，但是唐诗并不像另外两个追随海莉叶的女生那样时时跟在海莉叶身边，更多的时候唐诗和海莉叶是不走在一起的。
　　唐诗内心敏感，整个学校里可以说是只有海莉叶一个朋友，虽然她常常使唤自己，但是唐诗永远记得海莉叶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尤其是在她被一群女生们围攻的时候，是海莉叶发话驱赶了那群女生，大概从那时起，“海莉叶”这三个字于她来说就是不一样的了。
　　一切都很好，除了假期回国要忍受继母不善的眼光，唐诗觉得生活其实挺不错，可是，事情又在14岁那年发生了变化。
　　14岁的少女已经开始了青春萌动，即使海莉叶出自家教严谨的家庭，也挡不住少女萌动的心，从14岁起，海莉叶口中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佛莱迪。
　　金斯理女士的儿子佛莱迪长相英俊，每次到女校都迷倒一打女孩，这其中并不包括唐诗。或许是东西方审美差异，不管海莉叶口中的佛莱迪如何如何，唐诗始终觉得他不好看，甚至每每看到他心里都是一阵厌烦。
　　就这样，海莉叶不停地追逐佛莱迪，唐诗不停的当着海莉叶的心情垃圾桶，时间又过去两年，这两年间，唐诗展示出后来者居上的魄力，身高开始抽条，昔日娇娇小小的唐诗竟也能与海莉叶持平了，且比学校里的很多女生都高了。
　　这两年间，唐诗越来越沉默，与海莉叶的联系也越来越少，除了必要的聚会，在学校里，唐诗几乎就是一个隐形人了。
　　这一切皆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实。
　　她——喜欢上海莉叶！
　　虽然在大家眼里，海莉叶霸道、刁蛮、不讲理，可是唐诗无法欺骗自己，这些在她眼里通通成了可爱的地方。
　　唐诗认识到自己这一心情之后，就减少了出现在海莉叶身边的时间，东方人对待感情特有的含蓄让这件事情除了唐诗自己以外再无一人知道。
　　唐诗一直以为这份感情最终会一直这么埋葬下去，直到另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鲍碧.摩尔
　　这个来自加利福尼亚的美国少女，她性格里和英国的格格不入在学校里掀起了一阵阵风波，唐诗为人低调，向来不太关心这些，可是，海莉叶的口中，这个名字确是出现得越来越频繁，甚至比佛莱迪还要来得频繁，每次说起鲍碧，海莉叶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是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后来唐诗知道，除了海莉叶看不顺眼鲍碧外，鲍碧和佛莱迪频繁接触的原因也是海莉叶恨上鲍碧的主要原因。
　　知道这个之后，唐诗心情复杂，也不愿再掺和到里面去。
　　如果唐诗知道事情放任不管会引起那样的后果，当时她一定不会因为自己的小情绪与海莉叶减少了联系。。
　　那晚海莉叶来找她的时候，脸上尽是慌张，看到她就扑到她怀里，身子颤抖得厉害，唐诗被她这行为弄得一阵懵懂，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听完海莉叶的话，唐诗脑子都懵了。
　　放火了？
　　虽然只是意外，可是就这样不管不顾跑开了！
　　唐诗顾不得安慰海莉叶，想着回去看能不能把火灭掉。
　　只是当她跑去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房子面前也聚集了许多学生，唐诗本以为事情最坏也就这样了，可是当看到鲍碧扶着一个人从火海里面出来的时候，她整颗心不断的往下沉。
　　唐诗一心祈祷事情当成意外结了就好，可是偏偏这又牵扯到了鲍碧，眼看着鲍碧也已经认错，唐诗虽然觉得对不起她，可是亲疏有别，她也不愿揭出海莉叶在这里面的事情。
　　本以为可以结束的事情，偏偏发展却出乎人的意料，在海莉叶站起来的那一瞬，唐诗就知道，完了！
　　接下来一切就超出了控制，唐诗想要站起来阻止她，可是她的情绪却已经失控了。
　　海莉叶背喊去了办公室，听着周围人为鲍碧洗白的欢呼，唐诗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纵使海莉叶有不对，可是这群人也没什么可称道的。
　　赶在海莉叶承认之前，唐诗来到了办公室，心里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唐诗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的两个人很是意外。她看了眼海莉叶红红的眼眶，深吸一口气，走动金斯理女士面前，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平淡无波：“火是我放的！”
　　唐诗的话出口，海莉叶与金斯理女士皆是睁大了眼，其实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疑惑的地方，适才海莉叶的失控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鉴于海莉叶父亲的身份，金斯理女士也觉得为难，所以现在出来这么一个人自愿顶缸，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学校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交代，至于这个人是谁，无所谓。
　　唐诗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傻，虽然被退学，可是她并不后悔，她只知道，自己不希望海莉叶的履历上有任何的污点。
　　海莉叶大约是没想到唐诗会这么做，从她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起，就完全一副失神状态，直到唐诗与金斯理女士已经暗暗达成了默契，牵着她出来的时候，海莉叶才反应过来。
　　“唐，你是傻瓜吗，为什么要那么做？”海莉叶朝她低吼，甩开她要往回走，“我去找金斯理女士，不用你帮我顶罪。”
　　唐诗扯住她的手臂，“海莉叶，这件事情听我的，难道你要让你父亲也知道吗？”
　　唐诗比任何人都了解海莉叶，知道她的死穴，海莉叶的父亲对她是极其严格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做了这样的事情，估计下场会很惨，海莉叶很崇拜父亲，但是同时也怕父亲，说起来，大概谁都想象不到，在学校里像个女霸王的海莉叶在家里其实是一个乖乖女，她从不愿让家人失望，所以课业一直很好。现在这件事若是捅出去，她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
　　海莉叶虽然与唐诗同岁，可是与唐诗的敏感早熟不同，十六岁少女的心性毕竟不十分成熟，即使知道唐诗替她顶罪不对，可是在唐诗的劝说之下也接受了，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这件事情给海莉叶的打击很大，她以前大概从没想过她在学校里的人缘是如此差，即使是对一个来了不到一学期的美国女孩都比她这个将近六年的同学好。
　　唐诗随着金斯理女士去办退学手续，回来的时候听说海莉叶去找佛莱迪了。唐诗嘴角抿成一条线，心中却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知道佛莱迪已经成了海莉叶心里的一个结，贯穿了她整个青春期，追逐了三年而不得人，海莉叶或许哪里不好，但是她对佛莱迪的感情却是足够真。
　　唐诗只觉得想要扯出个微笑都困难，自嘲的抿了抿嘴角，忽然觉得被退学也没什么，反正她自己也觉得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天天被这么折磨着，她迟早会疯的，或许离开会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虽然知道没有结果，可是唐诗还是习惯性的担心海莉叶，到了晚上海莉叶还没回来，唐诗心里急得发狂，打电话给佛莱迪却听得他说早就和她分开了，手机怎么都联系不上，唐诗再也呆不住，索性出了学校。
　　在伦敦的大街小巷奔跑了一晚上，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唐诗累得几乎要趴下，几近绝望，若不是时间不够，她都想要报警了。
　　厚雾弥散在伦敦的大街小巷，蒙胧的蓝色笼罩了整片天空，北风呼啸而过，打在脸上，宛如刀割般的疼，不轻易下雪的伦敦今年竟也飘起了雪花，唐诗焦急地找寻了一个上午，终于在一所住宅区附近找到了海莉叶。
　　一个晚上不见，她竟似消瘦了一圈，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悲凉，寒意从她身上每个细胞发散出来，颤巍巍的她，像是随时会被这凛冽的寒风吹倒。
　　海莉叶艰难的走在雪地上，她并没有发现在路边正凝望着她的唐诗，昨晚的雪很大，此时道路上的积雪已浸没了她的脚脖子。
　　她凄凉的身影，就如一把钝刀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绞着唐诗的心，她感觉自己被拉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就快窒息了。
　　一股想要为她遮风挡雨的冲动浸没了唐诗所有的理智，她迅速的脱下身上的皮草大衣，跑上前，将风雪中的海莉叶裹了个严严实实。
　　“唐？”海莉叶转过身来，悬在眼中的泪水在看到唐诗的那瞬间再也抵挡不住垂落的趋势，淅淅的落了下来，她扑进她的怀里，滚烫的泪水洒在唐诗的脖颈间，喉间发出哽咽的声音，“唐，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我呢？”
　　任由怀里的人发泄着，唐诗掩下心内的酸涩，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不是这样的，你哪里都好，海莉叶，是他没眼光，是他不懂得欣赏。”

　　唐诗离开英国那天，天气格外的阴沉，来送机的只有海莉叶一人，可见，唐诗在学校的人缘其实和海莉叶是一样。
　　机场的播音员不停的催促着乘客登机，唐诗回首看了眼这个呆了将近六年的城市，胸中涌起一股不舍，即便是异国他乡，可毕竟也是她呆了六年的地方，这里的大街小巷都曾遗留有她的足迹。
　　事实上，眼前这眼眶红红的少女，才是她舍不得这个城市的最重要的原因。
　　最后五分钟的登机时间，唐诗看着海莉叶，做了她一直想要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将身前的人一把揽进怀里，俯下身含住那润泽红唇，灵巧的舌头却是在门外徘徊了一阵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撬开了她的牙关，捕捉到同伴后嬉戏挑逗……
　　海莉叶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突然放大的容颜，紧接着就感觉唇上一阵温热。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这吻绝对超出了朋友之间该有的界限！
　　唐诗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抚着微微红肿的嘴唇，她目光投向那刚刚滑离地面的飞机，脑子里乱成一窝浆糊。
　　唐，她……
　　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唐诗抚着自己的嘴唇，扬起一抹悲伤的笑容。
　　别了，伦敦！
　　别了，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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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唐诗在校门口站的这么一会儿，这下着的雨也停了，这伦敦的天气似乎都是一分钟一个样。
　　一辆一辆的车持续不断的朝这边开来，陆陆续续的有人下车，商界权贵，政界名流，明星大腕，社会头面人士云集，最高贵的衣饰，最风流的体态，尽情展现，每个人，都像钻石般熠熠发光，无一例外的，那些大都是高鼻卷发的西方人，唐诗一个东方面孔在这里面就显得格外突兀。
　　这时，从校内走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象一枝傲雪的寒梅，伫立在幽静的山谷中，恬静优雅的径自绽放，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唐诗就注意到了她。
　　当她抬起头来时，碧绿的眼睛像是一汪深潭，将人的魂魄都吸引进去，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打量她，女子回望过来，两人遥遥相望。
　　瞬间，画面定格。
　　十年，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仍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