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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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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路上,纪瑶墨铃拒绝了李瀚兮的相送。而李瀚兮也没有坚持,他们就在路口分手了。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渐渐长开了,本来就精致的五官越发的动人,华容婀娜。但是最吸引人的还是她的聪慧、高洁的气质,还有那种坚韧乐观、勇往直前的精神。
李瀚兮看着纪瑶墨铃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忍不住苦笑。
他手指上的伤口因为暴露在干燥的秋风中,干裂地更加厉害,一直隐隐地抽痛着。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在少数,甚至伤重到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的也不是没有,可他从来没想过指尖的伤会让他痛入心肺。
罢了,无论他做得对不对,终归是他欠了她的,他活该。
然而,事实上,纪瑶墨铃并没李瀚兮以为的那么阔达。从背对李瀚兮开始,她就一直咬紧了下唇。她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步伐和动作,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还有,努力地忍住眼眶中的泪。
她机械似地动作着,直到走回了公主府里,也仍有些心不在焉的,丝毫没发现府里的气氛有点儿不对。
她忍不住停在了院角的木芙蓉树下。已经是日落时分了,木芙蓉花转为了深红色,红彤彤如血般,刺痛了她的眼睛。
“殿下!”一落看到了纪瑶墨铃,立刻赶了过来,只是有点欲言又止。
被一落一惊,纪瑶墨铃回过神来,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地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出什么事了?”
“您跟李瀚兮大人走了没多久,陛下派人来请安风公子入宫觐见。”一落的眼睛亮闪闪的,落下了几滴泪珠子。
是这样啊?这么大费周章把她哄出去,原来只是这样啊?那么的小心翼翼……
纪瑶墨铃想笑,但是心却更痛了。
她转身往门口走去,但被一落姑娘叫住了。
“殿下,安风公子已经被送回来了。”一落哭得更厉害了。
是“被送回来了”,而不只是“回来了”,再加上一落哭得那么伤心,不难猜出安风的情况不太好啊。
“他在哪?”没等一落回答,纪瑶墨铃已经抬脚走了。还能在哪儿呢?她都傻了吧才会问这种问题。
踏进侧院后,纪瑶墨铃的心情很复杂。再往前,意味着什么,她猜得出来,但是这没能让她退缩,反而令她更加气不过来,脾气一拗,她干脆就直接跑了进去。
然而,再多的气恼和不甘心,在她看到安风的状况以后,都烟消云散了。
她本以为只是“不好”,但何止?
躺在床上的安风,双目紧闭,脸色青白的吓人,但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四肢——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此刻正被医者忙乱地处理着。
“殿下。”医者们看到了纪瑶墨铃,正要行礼,却被她止住了。
“他怎样了?”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安风公子本来身上有伤,又发着烧,然后……”为首的医者顿了顿,察觉到有些话他是没资格说的,“其它的伤无大恙,好好调理即可。只是四肢上的伤,若恢复得好,正常生活还是能自理的,但以后可能再也不能动武,也不能做剧烈运动。”他没把话说得很死,但明眼人都知道该是怎样。
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片混沌,让她根本无法思考。
纪瑶墨铃闭上了眼睛,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今天的一切就像把遮羞布揭了一样,很多以前她故意无视或者根本没发现的丑恶露了出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告诉着她——以前的自以为是是多么的可笑,一个个都在嘲笑她——还想在自己搭建的安逸和美好中龟缩多久?
看到殿下哭了,一落想进去安抚一下她,但是被一角摇摇头示意,然后被拉着衣领拖了出去。收拾好的医者们看着气氛不对,也识趣地默默退场,顺带关上了门。
呵呵,生活还是能自理的?对于一个习武者来说,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吗?别说是安风了,如果是她,想想都觉得受不了。
“安风……”纪瑶墨铃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安风床边的,什么时候呀坐下来的。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睛,除了白茫茫的一边,她什么都看不见。
“安风,对不起,对,对不起……”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为什么而哭的了。安风的受伤只是导火线,她的悲、她的痛,似乎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一点点地累积起来。
而现在,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哭得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一点形象都没有,一边大哭一边打嗝,嘴里一直在喃喃着却连话都说不完整,甚至,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
“好……吵啊。”一直躺着没动的白粽子发出了虚弱的呻•吟。
“安风?”纪瑶墨铃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擦去了眼泪,瞪大了眼睛,盯着刚刚被她“吵醒”的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反复地打量着,眼睛又模糊了,她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不过这次是欣喜的,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安风的伤口,扑到了他的身上,连一直都爱惜着的脸面、形象什么的早就不管不顾了。
“铃铃,你这是为我而哭的吗?”全身上下都像火烧着一样地痛。安风幽幽地转醒,就看到一只大花猫扑在了他身上。
想不到纪瑶墨铃第一次主动靠近,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安风心里堵着,又忍不住想笑,“哭什么?要哭也是我哭。”他都还没哭,竟然就有一个傻瓜哭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纪瑶墨铃用哭得沙哑的声音机械式的重复。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纪瑶墨铃噎住了。是啊,为什么她脱口而出的就是“对不起”?她为什么下意识地就觉得“对不起”他?
“我不知道。”
看着纪瑶墨铃含着泪打嗝的傻样,安风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想抬手摸一下她的头,却发现两只手都用不上力,还有脚……对啊,他怎么就忘了,他的手筋脚筋可是被挑掉的。
“铃铃,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些问题可以不用那么认真地回答的,甚至不想回答,可以沉默的。”安风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么呆、这么傻的人?
纪瑶墨铃竟然还很受教地点点头,仿佛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噗嗤。”安风笑得更开怀了,整个人都在抖,不小心又把伤口给扯开了。
看着纱布中有血渐渐晕出,纪瑶墨铃连忙手忙脚乱地把笑疯了的安风给摁住。
给他喂了水,纪瑶墨铃再陪他闹了一会儿,疯过一阵子的安风公子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天色已悄然变暗,纪瑶墨铃把手轻轻地贴向他的额头,发现还是有点发烧。她小心翼翼地给他盖好被子,塞好了被角。
“一落,照顾好他。”
有些事总该说清楚的,就算她讨厌那些阴谋算计,可她早就处在里面,又如何能是这般容易抽身的。
一阵风吹过,几朵凋谢的木芙蓉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枝头,刚好被飞驰而过的马蹄踏扁。而枝上的花儿开得正艳,预示着它的花期,还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