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纸中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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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害的，你养的好儿子养出一个神经病！”因为情绪激动，范中华那张方正的脸上怒气昂扬，紫红紫红的色泽看着相当骇人。
他的妻子，一名四十岁的温和的妇人，闻言只是抹泪。范中华冷笑着看了儿子的房间一眼，仿佛一刻也不想再在这个家呆下去，甩了防盗门离开。
“砰！”
“砰！！！”
“砰！！！！！！！！！！！！！！！！！！”
江子然死死地捂着耳朵，紧闭的眼皮下纤长笔直的睫毛，正因为耳边回旋的声音不安地颤动着。
五分钟过去了，他才躲过一劫似地喘了口气，散乱的目光投在房间的一角，定定地看了许久，露出一个堪称天真的笑容。
“小鹿，大坏人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破旧的小鹿是一只布艺玩偶，可一双黑色的眼珠非常地逼真，他就这样看着它，絮絮叨叨地说起
了自己的心事。
“昨晚我听见他们在吵架，大坏人说‘他太吵了，割掉他的舌头吧’。”
江子然一边神叨叨地说着，一边模仿范中华说话时的语气，滑稽的动作配上恐怖的内容让人不寒
而栗。
“可还有一个坏人不乐意，她说‘孩子的肉比较嫩，应该先养养肥再杀’。”
“他们一直吵到半夜里，也没有找到一个满意的方法……”
江子然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嗓音，是他的‘妈妈’。
“然然，开门好吗？妈妈给你做了牛奶粥……”
“不要。”
他赤脚下了床，警惕地蹿到门边，手里紧紧搂着自己的小鹿，仿佛这样就能给他带来勇气。
“然然。”
江母有些无奈地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却依旧没得到什么回应。
“那妈妈把粥放在门口，肚子饿了记得要喝？”
“……”
“妈妈出门了，然然好好呆在家知道吗？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大门轻轻地合上了，而江子然就像闻见松塔香味的松鼠，悄悄地打开了一道门缝，单手把牛奶粥
拿了进来，也顾不得粥还烫，胡乱地塞了一勺，想了想又在小鹿嘴上抹了点牛奶，嘴一咧，两个
淡淡的梨涡悄悄浮现。
江母下楼时，在电梯间遇见了另一位妈妈。两人在同一年生的儿子，现在都是快十六岁的大小伙
了。
“子然最近怎么样？”
“……还是那样，我走了他才肯吃东西。”
“……我快一周没见他了。”说到这，江母的眼睛一红，泪水潸然而下。
开了话头的另一位妈妈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我家那个臭小子不也很整天在家跟我作对，我看呀，这孩子都是养来讨债的……你看他暑假在
家，什么都不做就知道打电话，中午让他自己买饭他还发脾气……”
江母沉默着不吭声，讲到兴头上的人最后以这样一句话结尾。
“我丈夫那边有个亲戚，专看孩子青春期的心理问题的，我看呀，你该带他去医生那里看
看……”
“我到了，先走了啊。”
“……嗯。”
江母很是勉强地咧了个笑容，和江子然十分相像的脸秀美异常，却带着挥之不去的苦意。
去超市的路上，她总忍不住多看几眼和儿子同龄的少年，购物时看到儿童区正热卖的画册，便怔
怔地站着，直到导购员来提醒。
“这个画册是最新上市的，加了许多人物和新图案，很适合您的孩子学习玩乐的……现在的孩子
呀，都要学点技能，比如画画！画的不好没关系，这个是开拓智力的，时间久了，对孩子学习其
他的也有帮助的~”
“……我儿子十五岁了。”导购员一时词穷，精致的妆容僵了僵，又重新咧开笑容：“这个没关
系的，孩子大了也可以买本画册练习，既然你的孩子十五岁了，那可以试试这边的……”
江母最终买了一本动漫彩绘，每一页人物前面都附着一张以供描摹的画纸。
回到家，客厅还是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房间里的人没出来过。
她收拾了儿子门前的碗筷，戴上围裙准备做午饭。
那本买来的绘本被她遗忘在客厅，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呆在江子然的手里了。
他好奇地翻看着绘本，眼里都是跃跃欲试。
翻出以前学画画时的铅笔，他挽了挽袖子，先练习着描摹房屋和其他小动物。
描完‘九色鹿’的图案后，他弯眼笑了笑，又慎重地细细描绘鹿的眼睛，把每一根睫毛都画到极
致，乍一看，那双眼睛就像活了一样。
“小鹿，你看是不是很像你？”
江子然把小鹿抱上了床，紧紧搂在怀里，又听见门外的争吵声。
房间像是陷入了一种夜色的漩涡，把眼前的一切换了个模样，温暖的阳光消失后，地板被阴冷的
月光占领了，有张牙舞爪的树影游移着爬动。
砰砰砰！
有人执着地撞着大门，说着江子然听不懂的话，像是皮肤滑腻冰冷的蛇嘶嘶吐着蛇信，又像是在
威胁着他，告诉他此刻出门的后果。
他在被子里恐惧地睁大眼，又小心翼翼地抱着小鹿不敢移动，生怕有人掀开被子把他暴露在危险
之下。
‘我在他的粥里放了毒药’尖细的女声这样说着，又被粗犷的男声否定。
‘还是割掉舌头吧’
‘他睡了’
‘我去看看’
有人扭动门把手，每扭动一下，江子然都觉得自己将要窒息。
‘他锁门了’
他害怕门外的那两个人，和白天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觉得晚上的他们比白天吓人多了，曾经一次他打开门，看到大坏人死尸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盯
着自己，太阳穴蠕动着活着的蚯蚓，而那个长得像他妈妈的人，也用鬼魅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并且警告自己‘把房间的脏东西都清理掉’。
他缩在被子里，待外面的声音停歇了，才带着一身的冷汗睡去，自然也没看到书桌上发生的异
象。
那是一本摊开的绘本，有一只双角洁白如雪，浑身有九种鲜艳毛色的鹿挣扎着从一张纸上爬出来。
它浑身透明，双角上还顶着一团银色的月光，睁开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愕。
变成‘九色鹿’的花似玉抬了抬自己的一只蹄子，纵身一跃跳上了一个玻璃制的储蓄罐。
借着这个相对高处，她打量着这个房间，视线最终定格在远处的一张大床上。
物理距离上，大概只隔两米。
可花似玉看了眼地面，摇着自己的鹿脑袋，畏缩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她有没有说过，她有恐-高-症？！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纸中人（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