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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魔女的肖像 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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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真的是不同的世界吧,从突破那扇门开始。门的另外一边依旧黑得像要把人吸进深渊,而另外一边却满是生机的颜色。
麻陶若有所思的回头,正好对上了棕发男人的目光,微微一愣后醒悟过来,顿时脸红到了耳根。
等等,她是把人家的墙壁打穿了是吧?
“对、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打穿你家的墙壁的!”红着脸的少女手足无措的解释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那个,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打穿墙壁,听起来很玄幻吧啊哈哈哈。”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就被一个拿着菜刀的毛怪追,一直跑一直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那么恐怖的力量,那个,你的墙壁真的不是泡沫做的吗?”
啊,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一般人再怎么也不会相信这种话吧。少女挫败的扶额:“总之就是,非常抱歉。”
“没关系,”她听见男人开口,声线像极了低醇的大提琴,像有笑声隐藏在语句之间,“我也不知道我的墙壁会这么脆弱,大概是因为那里有道打不开的暗门吧。”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把剩下的话咽进喉咙,顺着血液滚落进鼓动的心脏,那灼热而浓烈的情感几乎要将他烫伤。
就在他面前,那个只存在于他的回忆与诗句中的少女,就在他面前,用那双蓝得过分的眼睛望过来。他似乎看到,大片大片时光的白鸽,从世界的另外一边扑啦啦飞过。
这个时候,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这样毫无防备出现的她,真的不是,再一次的梦境吗。
麻陶略微僵硬的抽了抽嘴角,这个人,从她进来就一直盯着她看,果然是因为自己做了不可饶恕(踢穿墙壁)这种事吧。但是这样的灼热的视线还是让她很不自在,她微微错开视线,顿时注意到满地的信纸。
“诶,这个是什么,草稿吗?”她弯下腰捡起一张,“——大海是什么颜色?”
“你眼睛的颜色。”男人盯着她答道。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一般,短暂停滞之后是疯狂又不安的跳动,少女压抑着自从来到这里就不受控制的感情,仍旧不敢直面对方一直黏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个人,好奇怪。
但是,并不讨厌。
“初次见面,我叫沢田纲吉。”
“诶,那个,我是黑衣麻陶。”
感觉有些微妙的‘初次见面’,少女来不及细想,头晕目眩之后便是天旋地转,她模糊了意识,只隐约感知到谁焦急的冲上来抱住了她。她忍不住往温暖的方向蹭了蹭。好奇怪啊,莫名的想要流泪,
明明吓坏了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委屈,为什么寻求到了温暖和光明,反而流泪了呢?
冰凉的手掌触碰到她的额头,那是令人眷恋的温度,她想伸手留住那稍纵即逝的触感,手却无力到根本抬不起来。
麻陶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个小时,期间被纲吉叫醒了一次吃药。等到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晚上了。麻陶摸索着开了床前的灯,现在她对于黑暗总有一种难言的恐惧,仿佛那浓黑之处会孕育出什么怪物。
虽然随着这一觉,那在陌生黑暗的地方疯狂逃跑的记忆已经隔了一层雾,让她有一瞬间甚至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
原本铺满了整个客厅的信纸也都不见了,看来是被那个收留她的人收拾好了。月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给所及之物铺上一层薄纱。棕发男人躺在沙发上,轮廓像是镀了一层银。
那个被她打出来的洞口被男人用书架挡住了。
麻陶口渴得厉害,不好意思再打扰别人,自己找了个一次性水杯倒了点水,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小口小口地喝。
真是幸运呢,自己。如果当时没有误打误撞的把这边的暗门打开,那她就会被迫上楼,楼上有些什么她并不知道,但是从那诡异的黑雾就可以看出,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到底,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啊?
“你醒了?”沢田纲吉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就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少女披散着一头黑色的及肩短发,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嗯,是我吵醒你了吗?”少女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是我自己想着‘啊,该醒了’,于是就醒过来了。”沢田纲吉嘴角挂着由衷的笑意,“睡了一觉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之前原来你都在强撑着啊,发烧三十九度呢,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
“真的是非常感谢,已经好很多了。”
男人一开口,似乎就停不下来了,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担心全盘托出:
“家里只有备用的退烧药,我担心不够用出去买,结果发现门打不开了。差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我家的门外怎么会是海呢,”他努力微笑着,麻陶却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勉强。
“诶?门打不开了?”想起那间打不开的房间,少女心下一震。她起身看向落地窗外,黑色的海浪哗啦啦扑打在礁石上,像是拖人下地狱的恶鬼在哭嚎,而这栋房屋所在的地方,正是悬崖边。
“怎么这样,我还以为到了这里就可以逃出去了呢,”麻陶失落的垂下眼,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所有的门都打不开了吗,窗户呢?”
“嗯,不仅是有钥匙也打不开通往外界的大门,窗户也打不开了。只有那个暗门那可以出去。”沢田纲吉站起身,大手揉了揉麻陶毛茸茸的小脑袋,“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少女没有躲开他的手,却也垂着头沉默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光洁的侧脸。
“——麻陶?”他忍不住担心的呼唤道。
“没事,”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稚嫩的声线低了下去,“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男人蹲下,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和矮小的少女直视。
“如果不是我,沢田君你也不会被迫卷入这样的事中,所以,”少女避开他的视线,难过的咬住下唇。
“请不要说这种话,道歉什么的,没有意义。”男人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他暗棕色的眼眸在接触到少女的身影时总会发亮,沉淀了太多的感情和执着,“只要你还好好的就好了,能再次见到你,是上天给我的赎罪吧。所以说,应该道歉的,应该道谢的,都是我才对。”
一直在不断重复的时间中陪伴他的,是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依旧选择相信他的,是你。
最后把他从循环的泥淖中拯救出的,是你。
他走过了六兆多年的无聊时光,看够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从崩坏的深渊中被解救出来的时候,他混乱的回忆就只剩下那一个人。
微笑的,担忧的,温柔的,痛苦的,流着泪在他怀中死去的你。
——好痛啊,但是纲吉君比我更痛呢。
——我不想再看见这样没有生气的你了。
——不要再害怕了。
他固执的冷漠的重复了那么久,从来没有一个人,问他痛不痛,问他难不难过,问他害不害怕。纵然他手中紧握着自我保护的利刃,纵然他隐忍而痛苦的低吼着不要靠过来,还是扬起毫无防备的笑脸,拥抱他,拥抱他为她准备的地狱。
只那一瞬,他突然流下泪来。
被无尽时光埋葬的记忆和感情如潮水般涌来,那个少女以自己为祭祀,唤醒了沢田纲吉。
麻陶呆呆的看着沢田纲吉,他眼底的认真和浓烈的感情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很抱歉,沢田君,你弄痛我了。”
“啊,对不起!”男人顿时醒悟过来,懊悔的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
“没事。”麻陶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终于止不住自己的疑惑,“那个,之前就很想问了,沢田君你认识我吗?虽然很奇怪,但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才对吧。”
男人突然沉默了下来,比麻陶高了很多的他低头看着她,那眼神中是她读不懂的伤痛。
她,说错话了吗?
“没有,这的确是第一次见面才对。”沢田纲吉突然笑了起来,他掩饰什么似得挠挠头,又上前揉乱麻陶的头发,“抱歉,因为你和以前我认识的人长得太像了,不小心就,很抱歉。”
“是这样啊,这些话是沢田君想对她说的吧,”十五岁的麻陶一副我懂的小大人样,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不过对我说是没用的哦,还是要亲口告诉她比较好。”
“虽然是这样没错,”沢田纲吉微红了脸,“我有每天给她写信,一直写一直写,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啊。”
“怎么这样,那她也太过分了!”麻陶不爽的鼓起包子脸。
“不不不,这不是她的错,果然没回信,还是因为我没有被原谅吧。”
“既然如此,就不寄信了,直接去找她呗。”
沢田纲吉突然又沉默了,他深深看着眼前神气活现的少女,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
“啊!忘记现在暂时还没办法从这里出去了!”麻陶恍然大悟,“那我们就加油从这里出去,等出去之后再去找她吧!”
“嗯,一起出去。”棕发的男人忍不住再揉了揉少女已经乱成一团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