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一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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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没有想到有人能做到这个。
当锋利的手术刀准确无误地刺破皮肤，割断血肉，浓稠新鲜的血液顺着伤口不停外溢。子弹很深，比他估计的最坏情况还要糟糕。当罗切开那里的时候，他明确感受到了手下这具身体因为疼痛而变得紧绷。
男孩的脸惨白，满头大汗，眼睛几乎失去焦距，金色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侧。但是自始至终他都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那里也失去血色。
这是罗的要求，而男孩甚至将这当成一个命令奉行，这让罗觉得有点不安。本来他并没有想过让他真的做到这一点。
他没有想到有人能做到这个。更确切的是，他没有想到他能做到这个。
当罗拿起镊子，那金属的冰冷色泽在手术灯下闪耀时，他听见了男孩细微的吞咽声。他向他看去，两个人的视线又撞在了一起。那眼睛蓝色在强光的照耀下几乎透明，像一片凝固的海，坚定，安静。
男孩眨了眨眼，示意他准备好了。在他的脸上罗认出了一种完全的信任，就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他将自己的弱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一个认识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面前。为什么？
罗开始有了一点意外的心软。他叫来了两个船员帮忙按住男孩。但是在他们伸手的时候，男孩却出其意料地扭身躲开，那张漂亮的脸上第一次表现出抗拒，带着一股平静的倔强。
“你会痛的控制不了自己。”罗皱着眉向他解释，“我没法保证能顺利完成这个，如果你乱动的话。”
“不。”那男孩说，“我不会。”他的声音微弱但清澈，像是一眼泉水。
五秒钟后，罗妥协了。他让所有人都走开，于是这间小小的船舱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真搞不懂为什么要相信你。”罗像是抱怨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边又用非常熟练调整拘束带，将男孩固定在手术台上。
男孩似乎笑了。就在罗拉紧拘束带的一端将它恰如其分地扣在男孩手腕上的时候。他没有抬头看，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是他感觉到了。
这不是个好现象。他已经累得开始出现幻觉了。
罗这么想着，没有办法阻止自己因为这变得莫名其妙地好心情。
罗再一次拿起那柄镊子。冰凉的金属探进男孩的体内，一点一点推进，直到碰到了障碍而在足够深的地方停下来，那一瞬间男孩一直紧绷着的身体随着小而急促的呼吸声微微上下起伏，扑通扑通的心跳顺着镊子爬上来，在罗的指尖颤动。
但这还不是重头戏。凭着多年当医生的手感，罗准确地夹住了那颗小小的子弹，施力将它向上拔。男孩的呼吸一窒，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别动！”罗伸手按住他，隔着橡胶手套所触摸到的皮肤又湿又滑，布满了冷汗。男孩立刻听话地努力止住，但就在那时，罗的另一只手猛地一轻，子弹光滑的外壁使他脱手了。他及时克制住向上的力道才不至于使镊子抽出男孩体外。
该死。
罗让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再次找到那枚小小的金属。而男孩在他试图施力的时候屏住气，尽量保持最大限度的平稳。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着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直到子弹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在铁质托盘中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男孩的身体像是崩塌的堤坝，在子弹抽离之后完全坍塌在手术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罗注意到他身下的床单已经被汗水浸透。
罗为他做了最后的包扎，耐心地照顾伤口。他解开了那些拘束带，将男孩移到了另一个备用的手术台上——现在那里是临时病床了。然后鬼使神差地，罗将男孩额前贴着的一缕金发顺到他的脸侧。男孩转动头颅，似乎在追逐，跟随着他的手指的指引。
那双蓝眼睛已经累得几乎睁不开，却仍然注视着罗的方向。
罗缩回手。
“在这里休息。我明天会来看你。”
他说着，无视胸口泛起的莫名情绪，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