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比你作夏天》寒菽

1、第 1 章

　　01
　　“一份巧克力草莓牛乳冰激凌，一杯葡萄汽水，承惠57块。您是现金支付？还是扫二维码？”
　　“滴。”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

　　十八岁的夏盛光穿着服务员的白衬衫黑长裤，系着藤绿色的围裙，上面用白线绣有loveholic cafe的字样。
　　他生一张甜脸，弯弯月牙眼睛，笑起来，嘴边两个小梨涡，像夏日清晨的阳光一般清爽干净。一米七七的身高，不高也不矮。
　　最近不少女客来看这个打工的小帅哥。
　　还有人开玩笑说他可以去出道当爱豆，一定会收获一批妈妈粉。

　　客人走完了。
　　终于可以下班回家，夏盛光揉揉自己笑到酸疼的脸颊。

　　一个男人对他招招手：“小光。”
　　夏盛光便又莞尔一笑，眼眸映着碎光，让男人觉得整个甜美的仲夏夜之梦都像融化在他的眼中：“宥哥。”

　　这个男人是跟他在一起工作的服务员，全名叫周宥。
　　初见时他觉得周宥相貌，不是那种打眼的英俊，但相处了两天之后他发现周宥长得其实不错，五官都很好看，只是拼在一起后却显得一般般了，怎么说呢，一看就是个老实疙瘩。
　　说真心话，夏盛光其实有点瞧不上周宥。
　　一个大学毕业生，竟然回家在小店帮忙，做这种连高中生都能完成的工作，也太没出息了。
　　真是个失败的大人。夏盛光想。

　　再过半个月就是他十八岁生日。
　　到时候他也会成为大人。

　　周宥将一个用礼盒包好的蛋糕给他，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就像被烫到一样慌张地眼神乱飘，一副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的样子：“……这是今天卖剩下的蛋糕，你带回去吃吧。”
　　夏盛光不客气地接过去，故意盯着他看，甜甜地说：“谢谢店长。”
　　“店长你每天都把剩的蛋糕给我。这样下去我会吃胖的。”
　　周宥一听，像闯祸的狗一样不知所措：“啊？那、那……”
　　夏盛光笑嘻嘻：“我会更卖力地干活消耗卡路里。”
　　周宥耳朵都红透了。傻得冒泡。

　　——周宥喜欢他。
　　夏盛光到loveholic cafe这家咖啡甜品店打工的第二天，就开始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喜欢自己。
　　渐渐确认。

　　不是有句话是那么说的吗？
　　世界上有三种东西隐藏不住，贫穷，咳嗽，和爱情。越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周宥大概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吧？
　　夏盛光想。
　　他回到家，打开蛋糕盒子，里面是四分之一块六寸的覆盆子白巧克力慕斯蛋糕，上面点缀有奶油草莓和蓝莓。
　　这是他们店里卖得最好的蛋糕。
　　每天供不应求，能有剩才怪了。

　　肯定是周宥特地为他留的。
　　因为他昨天夸了一句好吃。
　　夏盛光得意地叉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甜蜜的滋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开来。
　　真好吃。

　　他对这种自己随便的一句话就被人放在心尖上的状态非常满意。
　　尽管那是个男人。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被男人喜欢。
　　当时他试探着，用一句话就把周宥弄得脸红时，他就想，哦，他果然喜欢我。
　　虽然他自认性取向没问题，但是优越感和自恋之心在一瞬间膨胀起来。
　　瞧吧，他果然有魅力到连男人都喜欢他。

　　因为这是难得一遇的体验，所以他一直没有戳破这层纸，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享受着周宥无微不至的温柔爱意。
　　周宥一见到他，就嘴笨，起初还会结巴，现在好一些了。他在这家店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不必干，周宥一概包下。偶尔不小心做错，也不会被骂。
　　最开始他选择来这里打工，只是因为觉得这家店的员工制服好看而已，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有趣的事。

　　早上。
　　夏盛光从家里出来，他家住市里的一处高档别墅小区，他爸开公司，他零花钱多得很，他就是闲着没事跑去打工。就算干一个月的钱还不够他一天花的。
　　等坐地铁抵达咖啡店最近一站，已经九点半。

　　灼热的太阳已贴在蔚蓝的天边。
　　日光亮到炫目。
　　知了聒噪地叫个不停。
　　一如既往的烦人的夏天。

　　“你来了。”周宥正在开卷帘铁门，一口气拉上去，清脆的金属声，“吃早饭了吗？”
　　夏盛光装成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今天又不小心差点睡过头，赶得太急，还没吃饭。”
　　周宥高兴地说：“早饭可得吃。没关系，有新烤的红岩乳酪吐司，还有现煮的瓶装鲜牛奶和水果沙拉。”
　　夏盛光：“谢谢宥哥。”

　　他笑得很甜，心里的小恶魔正在疯狂摇动尖角尾巴。
　　他就是知道周宥会给他留早饭，所以才不吃。
　　家里没人会给他做饭，早餐店买的饭没有周宥做的好吃，这男人憨头憨脑，干活做饭倒是都很利索。

　　这大半个夏天。
　　夏盛光仗着周宥喜欢他骗吃骗喝，周宥还请客约他看电影，打游戏，逛游乐园，逛海洋馆。
　　他一个便宜没落下。
　　去，为什么不去？
　　有冤大头请客呢。

　　周宥碰都没敢碰他一下。
　　两人唯一一次接触，是在电影院里，夏盛光的那桶爆米花吃完了，他就不客气地去周宥的爆米花桶里拿，摸到了周宥的手。
　　当时周宥手一抖，整桶爆米花都洒了。

　　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
　　男同性恋可真有趣。

　　夏盛光热衷于把这个老实疙瘩逗到脸红。
　　两人的关系也在一个月间愈发接近，像是好朋友一样，有时下了班都混在一起玩。

　　反正回家了也没人等他。
　　跟这个暗恋他的同性恋一起玩多有意思。
　　他让周宥往东，周宥不敢往西，特别卑微。
　　要是换成女孩子，哪会这么听话？

　　每天微信和他说“早安”“晚安”“在吗”。
　　太蠢了。
　　夏盛光每次看到仍觉得好笑。

　　周宥问他：“小光，快开学了，你是哪所大学的啊？”
　　夏盛光说：“很远的大学。啊，有客人来了。”
　　周宥一副很着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要是他有狗耳朵和狗尾巴，这时肯定耷拉下来了。

　　暑假逗逗这个同性恋找点乐子就算了，他可不想真被缠上，多恶心。
　　他又不是同性恋。

　　暑假工结束的日子在掰着手指就能数出来的某个日子。
　　下了班，周宥又请他去看电影。
　　夏盛光当然去了。

　　看完电影，周宥送他去地铁站。
　　夏盛光闻到糖炒栗子的香气：“好香。”
　　周宥立即掏钱买了一袋给他。
　　夏盛光说：“好难剥。”
　　周宥剥给他吃。

　　附近没垃圾桶，壳不好扔，周宥揣在自己的兜里。
　　夏盛光嘴里塞着板栗，脸颊鼓鼓。
　　周宥觉得他好可爱，又觉得难受。
　　夏盛光在地铁站门口停下，含糊地说：“宥哥，我今天好开心，明天见。”
　　他踏上往下的电梯，费劲地咬板栗壳，心里惦记起周宥这个免费劳动力。

　　身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
　　“小光。”

　　夏盛光回过头，周宥就在他身后。
　　夏盛光：“宥哥，还有事吗？”

　　周宥鼓起全部勇气，问：“你到底在哪家大学读书啊？能告诉我吗？”
　　夏盛光仿佛切换了□□的自动回复模式：“很远的大学。”

　　周宥气恼不解地说：“你每次都这么说。”
　　夏盛光一脸无辜：“因为只能这么回答啊。”

　　周宥憋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你这样，好像在敷衍我一样。”
　　夏盛光点点头：“嗯，我是在敷衍你。你明明知道为什么非要说出来呢？”

　　周宥惊诧，满脸通红，他恍如一只要被遗弃的狗，惶惶地问：“可是，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敷衍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夏盛光挑了挑眉，他仍是天使般亲切地微笑：“因为你喜欢我啊。”
　　“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