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兄妹温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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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珩看到清漪的时候，她仍坐在椅子上发呆，双手紧紧攥着扶手，薄透的肌肤隐隐露出青色筋络，他看到她的眼底隐约有泪水，含着不甘与苦涩，甚至有回忆的伤痛，但更多的是坚定与决不妥协一往无前的决心。
他不知父亲同妹妹说了什么，只知道甫一下朝，父亲就来了妹妹这里，屏退了所有人与妹妹商谈一番会怒气冲冲离去，是秋彤看着怕所以去找了他来。
邵珩就算有世袭爵位，也尚未到入朝为官的年纪，所以并不知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也想不通朝政大事与妹妹有何干系。
听秋彤描述父亲离开清水阁的模样他觉得定是妹妹惹怒了父亲，但妹妹不是向来最希望得到父亲的关爱吗？孝顺还来不及，怎会无故挑衅，难道父亲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妹妹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疾步上前，将妹妹怕是要抠断指甲的手解放出来，不顾男女之防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清漪好像这时才看到哥哥，看到他盈满担忧的眼，感觉到他温柔而有力的握着自己的手，就这么看着他，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静静滑落，她一贯故作潇洒坚强，但她在哥哥眼中永远是可以耍赖撒娇的妹妹。她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站起身子扑入邵珩怀中，伏在他的肩头哽咽抽泣。
邵珩感觉到那从肩头渗入的滚烫的泪水，那是从小摔疼碰伤，也不曾哭喊只默默忍痛让秋彤上药的妹妹流下的，这泪水似从肩头直接渗入他的心脏，烧灼炙烤着，恨不能带给她世间独一无二的幸福快乐，让她的世界只有快乐欢笑。
但他却连让父亲待妹妹亲近和善些都做不到，每每提及，父亲便像是对妹妹更加厌弃。所以，他只尽他全部的努力宠她，她不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但是他的心头至宝。
但此刻，他觉得无力，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安慰，只能轻轻抚着清漪的后背，柔声道：“妹妹，你若是伤心，便哭吧，哥哥不要你忍着。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心里有太多委屈，你从来不提，日日见到我都带着最亲近的笑意，但我知道你其实有时候是怨我的，妹妹，对不起，我宁愿自己才是被……的那一个……你哭完告诉哥哥发生了何事可好，我们坚强的邵清漪可是甚少哭鼻子的。”
清漪在他肩上重重摇头，将眼泪全擦在了他衣衫上，仰起头看着邵珩的眼，嘴边绽开一抹清透如莲花初放的浅淡笑容。“哥哥，我从不怨恨你，从来没有过，你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我怎会忘记。我虽身在这人人艳羡的国公府，但我的生命却若在这世间颠沛流离，也许世人都会我不知人间疾苦，但我真的宁肯，生在那父母皆能疼宠我的贫苦百姓家。哥哥，身在这邵府许是我此生最大的不幸。”看到他蹙起的眉，她继续，“但有你做我的哥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她知道，别人说那些恨不能以身相代受她所苦的话，或许全是谎言，但邵珩不会，他从来以最真最诚的心来待她护她，所以即便再过几生几世，她也愿意、更希望一直与邵珩有这兄妹缘分。
她更坚定了宁死不能伤害邵珩的信念。
“哥哥，我没事，只是有些伤心。父亲同我说我长大了，该嫁人了，我只是舍不得你，你莫要担心。就算妹妹以后嫁了人，这辈子都是你的妹妹，只要你以后娶了嫂子莫忘了妹妹才好。”说完她又掩嘴轻笑，不动声色掩去眸底的愁绪。
如今，还未想到不牵连哥哥的办法……她相信父亲定能保哥哥无碍，但她不愿尝试万一。万一天子震怒，即便哥哥性命得保，恐怕这一生仕途也毁了。有句话父亲也没有说错，好男儿志在四方，她相信哥哥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此生，她不会再让哥哥牵扯那流民之乱，以哥哥才干，日后定前途无量。
她知道哥哥若得知真相定会百般与父亲对抗，惹怒父亲不说，可能还会使事情变得更糟糕。所以，她便如此半真半假地说了，能多瞒得哥哥一时也好，但愿他也不要为了自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上一世因她自愿而略怀欣喜地入宫，哥哥才勉强赞成，此世若自己顽抗，哥哥还不知要如何……这些她未曾经历，所以难以预知。
邵珩掩去眼底的怀疑，也如她一般轻笑，带着宠溺抚了抚她的发，“原来姑娘家嫁人了都要哭鼻子啊，还以为咱们家清漪会不一样呢。父亲，可为你择了人家？”难道与皇族有关，所以父亲才会下朝就赶来……他在脑海中细想着那些适婚的皇家子弟，自己的妹妹定然是不会做小的，而皇上又年纪大了，说句不敬的话，听说皇帝病重，恐怕时日无多……
清漪摇头：“哪这么快呀，我的好哥哥，你怎么好问姑娘家这种问题，日后多给我添份嫁妆才是正事呢！”她巧言避过，想快点赶这聪明的哥哥离开。
“你呀，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姑娘家，还问我要起嫁妆来了，害不害臊！”邵珩作势要点她额头，被她嬉笑着避过。知道她怕是不肯完全说真话，他也不想逼她，自己，总有办法知道的。于是他扬扬眉，说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也回了，你可莫要再哭了，要是被我知道，可是要骂你的。”
“就知道是秋彤那死丫头告状，臭丫头胳膊肘不知道朝哪拐，回头定要教训她！”她板着脸故作生气，推着邵珩往外走，“好啦，哥哥你赶紧走吧，别担心我的事儿啦，早点给我找个嫂子生个大胖儿子喊我姑姑才是啊！”
他顺势朝外走，并不坚持，只轻笑着吐了句：“难道哥哥和你不是一家的，秋彤怎么就胳膊肘朝外拐了！我走了，你好好歇歇。”
……
邵珩出了清水阁就往父亲书房而去。邵镇奇平日办公的书房并不在他位于府邸正中的卧房独院，那个名为蘅芜斋的小院连身为府中少爷的他也进不去，父亲布了危险的杀阵，稍有行差踏错便会命丧当场，父亲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而那里，据说平日整理洒扫都是父亲亲力亲为。那是父亲用来一个人怀念母亲的地方，母亲名带芜字，他的名字也是母亲取的。
这些都是父亲告诉他的，母亲说，蘅芜蘅芜，一听邵珩就是她的儿子。蘅芜那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草，她愿自己的孩子日后事事坚强，永远不被艰难世事所摧折。而蘅显得太女气，她就选了这同音的字作他的名。
他曾问父亲，那妹妹的名字呢？父亲倒并未刻意隐瞒，只还是略有些不悦，告诉他，大约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吧，清水涟漪，无雕琢痕迹。他曾将这话告诉清漪，而清漪只是淡然一笑，他便也不再提。
他相信父亲确实爱极了母亲，他也曾隐约听见独坐的父亲轻轻地低喃；“阿芜，你在那边，还好吗？”如此想念怎能作假，他就不曾怀疑过那蘅芜斋的事，甚是有些相信或许是妹妹出生伤了母亲的身子，又或许妹妹幼时顽皮，不经意害得母亲身子受损，所以父亲才有些厌恶妹妹。有时冒出的“清漪并非父母亲生”的念头他都会努力压下。
他对父亲一直满怀崇敬跟感恩，父亲虽对妹妹疏远，但对他却是无可非议的。父亲会关心他的衣食，会亲自指点他的文学武功，这样的父亲，他是无法去怨恨的。
此刻持着对父亲的怀疑和指责前去，他心中无疑是难过和矛盾的，但只要想到事关妹妹终生幸福，哪怕闹得天翻地覆他也不会退缩，何况只是向父亲问明情况呢？
……
看到哥哥终于离去的清漪却是仰起脸，蛾眉轻蹙，嘴角一抹苦涩讽刺的笑，笑声愈渐粗哑，带上几分哽咽，她笑这皇权下人命的不值一提，笑这世人皆认同的皇家泼天富贵，笑世人无人知她前世悲哀，笑前世今生真心疼宠她的永远只有哥哥一人，或许，还有秋彤吧……
秋彤在邵珩离去后进来，看见清漪隐有泪迹的脸，还有那唇边苍凉的笑意，此刻她竟觉得小姐像是世间历尽沧桑的老人，看透了世间一切悲欢喜乐，对这人世再无牵挂。她对这样的小姐感到害怕，她不知道怕什么，只觉得自己离小姐越来越远了。
她连忙上去扶住笑得有些站不稳的清漪，忧声道：“小姐，你没事吧，你莫要笑了，这……笑得跟哭一样，秋彤看了难受啊，真的，小姐你心里不好受可以跟秋彤说，秋彤不会乱说话的。小姐你不要憋着了好不好……”
“不会乱说话？那我哥哥怎么会过来？”清漪止住了笑声，那抹涩笑凝固在嘴角。
“小姐，秋彤……奴婢，奴婢只是担心您啊，奴婢知道身份，奴婢不问了，您去床上歇一歇好不好……”秋彤心中有些委屈，为清漪如此的责难，她对小姐的一片忠心好意难道小姐看不出来吗？
清漪知道自己是乱发火了，于是拍了拍秋彤的手，沉声道：“傻丫头，是我心里不好受所以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没怪你，只是以后有些事问过我再告诉哥哥，我，不想让他担心。”
秋彤这才放下了心，但仍是满怀担忧，为这情绪有些异常的小姐，扶了清漪躺下，在清漪再三要求下，她才退下去，让小姐一个人静静。她一直不放心地在楼下徘徊，眼中盛满担忧。
她比小姐大了几岁，其实她是幼时受夫人恩惠被带入府中，夫人曾经殷殷嘱托，她虽小却聪慧铭记，从此一心一意陪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也逗小姐开心，如今……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她如何向已故的夫人交代……问题是，她如今都不知道小姐是为何反常。
等她发现清漪不见的时候，清漪早就不在了……她心慌气急，为小姐的不信任自己，更担心小姐的安危，忘了之前应承的话，又赶紧去找了已离去一会的少爷……
其实清漪等秋彤关上房门离开就坐起了身，她的后窗常年有一把梯子，是哥哥小时候“爬墙”送吃的给她用的，一直留了下来。她不愿再待在这邵府，不然她会闷得疯掉，她要出去透透气，还说不定还能想想办法，虽然她觉得凭她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还是别让哥哥和秋彤担心了，这般想着她就从梯子慢慢爬下下了阁楼，她虽不通武艺，但也不是娇气柔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淑女，身着男装趁人不注意出了小院从后门溜出府，她院中的婆子常年偷懒根本不会发现。
其实她不知府中有颇多暗卫，只是邵镇奇嘱咐过，这小姐出府或者在府中闹事，只要她性命无碍他们便无需阻拦，她出府他们也不用跟着。
于是清漪轻易出了府，她想了想，虽说酒入愁肠愁更愁，但此刻她只想借酒浇了这满心灼灼的火，有怒火，有哀火，越烧越旺，她想，就醉这一次，一醉解千愁，什么事都等醒了再说吧。
京中酒菜第一当属清河楼，这次她要了三楼的雅间，出手阔绰，让小二好酒好菜招呼着，且多拿些陈年好酒，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小二虽好奇这年纪轻轻的清秀少年为何一脸郁郁要酒喝，但仍是殷勤招待，上足了酒菜就听吩咐让她一个人待着不让人打扰。
清漪酒量并非上佳，她喝了会忽觉对面坐了个人，眼前模糊看不清楚，于是微微摇晃着脑袋打着酒嗝问：“你是……谁啊……嗝……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吩咐小二……嗝……不让人……进来的吗……嗝……他拿了钱怎么办事的……混账……连这小二都欺负我……嗝……”
她站起身就要喊人，但一站起来就身子一歪，对面的人赶紧闪身扶住了她。她似看清了这人的面目，疑惑道：“这脸有些熟悉啊……什么时候见过呢……哎呀喝了酒就成了破脑袋……嗝……我想起来了，是你！”
……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兄妹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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