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镜中月》南宫十九

6、秉烛谈

　　三天的时间实在不能够算的上是长，放在平时也不过就是悟个剑的功夫，对于叶澹雅来说几乎是转瞬即逝。
　　她还未曾清楚的认知到自己即将要嫁人这件事情，成婚的日子便如约而至。
　　连那一枝叶英为她折来的桃花也未曾谢去。
　　然而作为新娘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叶澹雅总是有着一些特权的。
　　比如说，在别人忙着招呼客人等一系列事情连叶英这个新郎也在被为难着要催妆诗的时候，作为新娘子的叶澹雅就可以在房间里自自在在的发呆，一边走神任由她人给自己梳妆一边等着叶英来接自己。
　　简直清闲的让人嫉妒。
　　毕竟什么都有人为她包办了。
　　按照喜娘的说法，作为新娘子，叶澹雅只需要让自己保持着得体的姿态——当然原话就是另一回事了——准备去拜堂就够了。
　　简而言之，叶澹雅只要负责美美美就够了。
　　——反正叶英再好看也没她好看。
　　毕竟在藏剑山庄，叶家长子的婚事没人敢马虎捣乱，又加之叶英长得好脾气好本事好，反观叶澹雅则是连个伴都没有孤身一人连出嫁都是在藏剑山庄，门口的人也没怎么为难叶英，在他吟够了三首催妆诗全了仪式之后便把人放了进来。
　　连下婿礼都没有，就把叶英放了进来。
　　相视的一眼，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无言默契。
　　然后彼此的目光便错了开来，叶澹雅敛眉垂目一派深闺淑女姿态，一举一动都是极为标准的，半点礼节都没出错，端庄优雅，世家姿态昭显无遗。叶英则是静然温雅，进退有度，一派君子风范。
　　武学到了像是叶澹雅这种程度，分心简直就是最基本的事情。就算是叶澹雅一直都在想些有的没的，但是她的举止也是十分规范，没有半点错误。
　　当然更没有半点出嫁应有的感觉。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叶澹雅拜的坦坦荡荡，偶尔同叶英的视线对上也是清朗澄澈依旧。
　　亲密十分。
　　然而儿女情意半点也无。
　　三拜过后，叶澹雅突然开始有些遗憾。
　　真可惜啊……
　　她一生之中，唯一的这一次成亲，她的父母亲人却不在这里。
　　她在今天出嫁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家的宗妇，可是她那到死也在期盼着让她成家，渴望着让她不在孤身一人身边能够有人陪伴的母亲——
　　已经看不到这一幕了。
　　心头的遗憾一闪而过，被引进青庐的时候叶澹雅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心境。
　　只是她突然极其想要见到叶英。
　　叶澹雅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大家都知道今天叶英成婚，叶少庄主虽然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声，但是这也基本等同于没什么仇人，加上这是在藏剑山庄，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给他不痛快，基本没怎么为难他就爽快的放了新郎去陪新娘子。
　　叶英也并没有推辞，左右他也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虽然是避无可避，但是能够早点离席，也是好的。
　　何况还有父亲在呢！
　　这样想着的叶英半点没有犹豫的就退了场去见自己的新婚妻子去了。
　　掀了盖头完了礼，里边便只剩下了叶英同叶澹雅两个人。
　　叶英没说话，叶澹雅也不出声。
　　于是青庐之中便有些过于安静了。
　　叶英将跳开盖头用的东西放到一边，背对着叶澹雅僵硬着身体站了一会儿，然后不自觉的移了目光去看那安静的坐在床边不说话的新娘子。
　　与方才掀开盖头的时候惊鸿一瞥所看见的完全相同的美好容颜印入眼帘。
　　当真好看。
　　叶英不动声色的移回目光，在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在片刻以后，他又看了看叶澹雅。
　　叶英觉得，如果把安静的坐在那里的叶澹雅比成是一幅画的话，这大约便是他所见过的，最美的一幅画了。
　　第三次看过去的时候，叶英的目光在叶澹雅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些。
　　于是他更加清楚的看到了那张被静心修饰过的脸。
　　还有那流泉一样的柔软的发，远山一样细长的眉，蔷薇花一样嫣红的唇。
　　以及那姑娘也看过来的眼睛。
　　安静的，清澈的，美好的。
　　于是心里那些跳动着的东西便突然消失了。
　　叶英忘记了自己方才思考的事情和自己方才心中的异样，对着叶澹雅露出一个温和清淡的笑容。
　　按照叶澹雅的形容来说的话，便是——仿佛一朵雪白的花在眼前缓缓绽放的精致美景。
　　叶英走到叶澹雅面前，俯身问道：“澹雅，你觉得如何？可有不适？”
　　叶澹雅轻声道：“并无。”
　　家教使然，也是多年的习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叶澹雅也依旧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和挺直的脊背，连摇头的样子也是极好看的。姿态端正雅致，就算是头上顶着不少华丽精致——说白了就是沉重累赘——的发簪，摇头的时候也仅仅只是流苏微颤繁花欲开，而没有发簪下滑不稳之类的问题。
　　叶英伸了手搭在叶澹雅的肩上，她生的纤弱，肩膀也是单薄的，就算是隔着十几层的华美喜服，摸上去的时候也实在是叫人心惊。叶英微蹙了眉，干脆学着叶澹雅的样子在床沿坐下，两人之间的样子看上去极为亲密，彼此之间的距离极小。
　　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
　　这三样事情并成为人生三大喜事，其中洞房花烛夜便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然而遗憾的是——
　　不管是叶英还是叶澹雅，都实在是没什么结婚的自觉。
　　一般来说，洞房花烛夜，不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就是鸳鸯被枕翻红浪，再不济也是长烛泣泪至天明，然而轮到叶英和叶澹雅这两个——
　　不管是上面的哪一样，都实在是对不上号。
　　就算是在这样特殊的时间这样暧昧的距离，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半点影响。
　　不管是叶英还是叶澹雅，都是一派自在坦荡。
　　仿佛清风明月，又宛如山间清泉，只有全然的自然清澈，不沾半分其他。
　　一整个晚上，就全用来聊天说话了。
　　一开始还只是坐着说话，后来就变成了盖着被子纯聊天。两个人从剑道说到日常又说到君子六艺，然后又延伸到了彼此的当年前世生活琐事。虽然都没什么大事，只是从彼此的口中说出来，哪怕是小事，也都觉得十分有趣。
　　许是因为那些事情本来便有趣，也可能是因为说出这些事情的人——
　　叶澹雅睡着之前，脑子里朦胧的掠过什么念头。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抓住。

　　在洞房花烛夜纯聊天……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正常的……吧？
要纯洁，不要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