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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想要摆脱死神的第十二天 ...

  •   “心情不好?”察觉到自己是过于自私了点,周铭放下手里的事,有些赧然地来到对方身边,“下午的事让你觉得难过?”

      “不,并没有。”对方翻了个身,脸上神情漠然,“只是有点失望。我以为活人的生活会比较有趣,所以他们不想死亡。可这些人在做什么呢?他们为了虚假的东西喜悦和愤怒,为了不存在的利益发生争执,这样的生命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个么,也不是所有人的生命都这么空虚无聊的。”周铭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作为经常将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的人,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一下。“他们所寄托情感的东西是虚拟的,我承认,但情感本身是真实的。当他们快乐的时候,不管他们的快乐有没有道理,他们确实是快乐的。我想这就是人之所以留恋生命的原因。”

      “也有道理。”对方思考了一会儿,算是认可了这个理由。

      “晚上我跟你去医院。号被冻结了也没办法,希望明天能解冻吧。”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第一次主动出门收割灵魂并没有周铭想的那么糟糕。那是一间护理病房,周铭以探视为理由轻而易举地潜入了进去。房间的布置十分简陋,两张病床,一张是空的,床对面有张写字台,上面放着个小电视。医院里到处充斥着一股药味,还有种冷冰冰阴森森的感觉,让周铭很不舒服。

      死者是个老太太,在睡梦中死去的,没有什么痛苦,以至于她的灵魂被死神引出体外时她还有点惊讶。

      “我没想到会这么简单。”老太太望着趴在自己床沿熟睡的儿子,想要拿起毯子给对方披上,手指却径直穿了过去,“原来这就是死亡。他再也听不到我说话了。”

      “是的。不过你可以陪他一会儿,我会在天亮之前送你离开。”死神抱着手臂倚在写字台上。

      “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讲,总是忘记。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老太太坐在床边,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却是虚不着力。

      “也许我可以把你的话录下来?”周铭打开手机,“然后转交给他?”

      “你的手机可无法录制来自灵魂的声音。”死神摇了摇头,拿起写字台上的笔和纸,“我来记录吧。”

      “你真是好人啊。”老太太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不是人类……不过无所谓了,你讲吧。”死神用笔杆搔了搔耳后,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这样感谢。

      老太太的遗言很长,都是些生活琐事,又没有什么头绪,听上去就像是无休止的絮絮叨叨,比如像是冬天的时候要吃什么汤补身子,晚上不要总熬夜,平时尽量少喝酒,最喜欢的菜是什么做法,要媳妇学着做,诸如此类的内容。周铭觉得这老太太大概生前已经念叨过不止一遍了,但老人么,就是这样,记不住他们已经说过的那些话,总是在不断地重复。

      听了一会儿,周铭就倒在另一张病床上睡着了,最后有印象的就是黑暗中微弱的月光勾勒出死神沉静严肃的面容,以及催人入睡的沙沙的写字声。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天亮,周铭揉着眼睛坐了起来,昨夜歪歪斜斜地睡得他浑身难受。“你送走她了?”

      “嗯。”死神应了一声,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望着病床上的老太太。周铭这才注意到好几页的遗书已经放在了被褥上,被老太太的手臂压着,就像是老太太写好了放在怀里一般。

      “其实你是个挺温柔的人呢。”周铭望着对方,纤细透明的日光穿过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洒落了一片阴影。其实这家伙不折腾人的时候还是很可以欣赏的,周铭这样想着,不过考虑到人类也总是在折腾死神,或许他确实有道理好好补偿一下对方。

      “走了,等会儿那人就要醒来了。”死神站了起来,静悄悄地推开房门,和周铭一起走了出去。

      等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前,才听到病房里传来的悲痛欲绝的大喊大叫。

      “你平时收割灵魂也都这么和善吗?”周铭想了想对方的年龄,也不知道在世间游荡多久了,见证了多少人的离去,如果要去尽力满足每个灵魂的遗愿,应该也是很辛苦的吧?

      “不,很少,大部分人都只关心他们自己,做一些没有理性可言的挣扎和反抗。”死神摇了摇头,“他们的尝试徒劳而毫无意义,让我提不起兴趣。”

      周铭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对你来说怎样的事情才是有意义的呢?”

      “我的工作。”死神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死亡是自然平衡的一部分,我理解我的工作的意义,理解我的行为的必要性,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会引发的灾难性后果。恕我直言,你们人类做事情很多时候是不加思考或者理解的不够的。”

      “这个我承认。”周铭抓了抓头发,“人类大部分时候是一种享乐主义的动物,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高兴这么做,仅此而已。我们不在乎什么意义不意义的。”

      “死后就不一定了。”死神很有经验地谈到,“生前你们忙着享乐,死后才开始思考,自己都用这短暂而空虚无聊的一生都做了什么?这样值得吗?不后悔吗?最糟糕的是,他们总觉得我应该给出一个答案。”

      “如果死亡没有任何意义可言,那么被它所终结的生命就同样荒诞了。”周铭笑嘻嘻地说道,“你得承认他们问你是有道理的。”

      “活着的时候怎么不思考呢?”死神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人类有一生的时间去把这些问题弄明白,可每次都要堆到最后那几个小时才开始思考。”

      “这样说吧,假设你是个活生生的人类,现在这个点你觉得该做什么?”周铭看了看表,才早上六点。

      “吃早餐。”某吃货非常干脆地给出了答案。

      “你瞧,人要活着就要做很多维持生存的事,比如吃喝拉撒,而要在我们这个时代维持生存,就需要钱,为了有钱,你还得做很多和你的人生意义完全无关的事,比如学习和工作。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差不多是人的一生了。所以你看,人类忙着生存呢,哪里有时间思考他们是为什么而生存的?”

      “这很奇怪。如果你们人类的生命如此空洞,为什么自然要安排你们存在,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安排我们来收割你们的灵魂?”

      “呃……”周铭感到一阵头大,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好勉强回答道,“我猜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生命才是有尽头的,人类才会觉得生命是宝贵的,应该善加利用,才会因此让生命变得更有意义。举例说来,再怎么混吃等死的人,如果直接受到死亡的冲击,他们也会稍微振作一下,活得充实一点,虽然可能持续得不是很久。不过从这个角度来讲,你们的存在并不是全无意义的,不是吗?”

      “这个答案很机智么。”死神有些惊讶地打量了周铭一眼,“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混吃等死的类型。”

      “不要这么刻薄好吗?给你洗衣服给你收拾房间的难道不是我?”想到自己的女仆生活周铭还有点气鼓鼓的。

      “这样看来,似乎是我让你终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啊。”

      “去死!我活着才不是为了给你当女仆!”

      “这家的灌汤小笼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们去吃吧。”

      “不要突然转移话题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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