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衣难渡》书柜里的虫

14、绿绮绿华

　　空桑之野有古碑，高千丈，碑身如墨，数百里之外，便可见古碑如一根墨尺般自九天而降，似要度量天地。密密麻麻的蝇头小纂覆盖周身，风雨中不知屹立多少岁月，依然清晰可见，只是上古之文，今人多已不识。传说人皇华胥曾于此地悟道，后飞升而去，古碑便是人皇所留;传说碑文镌刻的便是上古仙典《紫虚九变》，悟之便可登仙。

　　华胥氏早已绝尘而去，徒留下些真真假假的传说多也成了人们酒足之后的谈资。凡人将华胥古碑引为神迹，自然少不了虔诚者的香火，只是笃信者浩首穷经也难解碑文之秘，徒留一声长叹，和满室馨香的鱼笺纸，浊泪清流亦不悔伴圣碑一生，这便是博学者的宿命。

　　"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你站在圣碑之前，感悟到古之圣人的沧桑真意，你会成为第二个云鸾。那是一个聪慧如妖的女子。"

　　合抱粗的古桑下，站着一个已入古稀之年的老者和一个正值豆蔻的青春少女。少女长发及腰，青丝如瀑，绝世的容颜完美的如同出自诸神之手，美若西施怕也会羞愧三分吧。

　　此刻这少女却怔怔的凝望华胥尺的方向，明眸里竟有泪流下，“是啊，她竟荒唐的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为了求得华胥的仙引竟献祭了自己。只留下那人在凤仙台千年的痴痴等待，她心狠如斯，却搏得个芳名传千古，当真是算无遗策，连自己都成了弈中的棋子。”

　　这女子自来到华胥碑前，竟痴痴的哭了七日，泪流尽时方成血，待七日时，血泪沾湿了罗裙，路人测目，见之莫不心生哀伤。

　　“绿华，我知你生有宿慧，莫非你真跟这古碑有什么纠葛？你为它流了七日泪，纵是天大的债也该还了，你心中若还有什么委屈，大可跟爷爷说，你若再如此这般，伤了身子，叫爷爷如何是好啊。”古稀的老者虽见惯了风雨，此刻却也焦急万分。

　　多少旧事，如烟飘散，只有这古碑一矗千年，“爷爷，你说碑中有灵，云鸾便是被束缚在了这古碑之中吧。”

　　老者长叹了一声，“世人皆如此说，却从未有人见过碑中之灵，千百年前封神大劫，云鸾与诸仙困守此地，传言有惊天大战血光冲天，我等却也不知道那一战的结果，此后数十年华胥尺百里方圆如同鬼狱，那一战的双方都没了踪影，消失的杳无音讯，有人猜测或许触动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也或许真的陨落了罢。”

　　圣人出，陨九仙 ; 蓬莱毁，昆仑湮 ; 云鸾成名之际，不就是封神大劫么？这中间之事，诸多蛛丝马迹，无不涉及此处。这华胥古碑乃人皇所遗，其中怕是有大机缘，或许是大恐惧。凡人怕是再难以参透了。

　　上古传言数千年来诸夏之地灵气日益淡薄，也与华胥尺有关。方圆千里，飞仙坠，灵气消，就是仙人来此，修为都会被压制在筑基之下，当真有大恐怖。老者神色肃穆，望向华胥尺的目光中，十分敬畏。

　　名叫绿华的女子转过身来，掏出一帕素锦擦干了眼泪，眼中坚定，墨潭般的明眸竟如利剑般直刺人心，“爷爷，我们便于此间结一庐舍”，说罢又抬了眼瞧了瞧那通天墨尺，不舍之意溢于言表，“不悟华胥引，绿华绝不会离开此地半步。”

　　他们出身仙乡，此行出山游历，也是为了见识一下凡间景致，一路行至此处也是最后一站，便回返女娲谷，倒也没料到这女子被华胥尺钩出如此多的情绪。老者这几日来也猜出了这少女的心思，当下便应允。

　　“南方那便是火桑城了，你小师妹的府邸就在城西，我们可去那寻栖身之地，说来我们也五年没见过你小师妹了。”老者有些惆怅。

　　绿华似是也想起了曾经，恍然道，“是啊，昔日的小家伙现在都开府了，一国的公主，她出来了这么多年，也不给我回个信，怕是沉迷在富贵乡忘了我们。”

　　若是司马秀在，必定认得这一老一少，原来竟是幼时山里的师父师姐。只是此时却并不凑巧，她正陪着机灵古怪的华惜蓉。

　　潮湿的林间小路甚是湿滑，斑驳的古径因为少有人至爬满了野草，淅淅沥沥的雨滴是不是的落在众人的身上，显然之前的骤雨并没有完全停下。

　　哒哒的马蹄声在林子间回响，惜蓉悦耳的声音传来，“秀姐姐，我今日于你那两位夫郎结了仇，他们日后会不会算计我啊？”

　　司马秀一乐，暗想你不算计他们就算了，他们就是算计你，又岂能讨得了好果子吃。

　　惜蓉撇了撇嘴，很是无辜。此时两人共乘一骑，惜蓉挪了挪身子，往司马秀的怀里靠了靠，闻着入鼻的馨香，心满意足，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司马秀说话。

　　此时惜蓉脱离了师门的束缚，了无牵挂，她又不是那种志向高远之辈，此时与司马秀同行，算是找到了知己同钗，一时四念通达，修为竟有了突破的迹象。

　　她心中一喜，暗忖怪不得人们常言平安喜乐，无忧无虑，须修行者常持，看来应验在了此处。当下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寻个灵气充盈的地方，有七八层的把握能迈入筑基境界，若是再迷恋在温柔乡里，纵是机缘到了，怕也消磨了志向。

　　惜蓉贪恋司马秀带给她的温情，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英雄冢。遂向司马秀说了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