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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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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室内一片寂静,似一潭死水,掀不起丝毫波澜。
莲蕊出去端药了,小荷神情异样地走到徐文婉身边,竟是未语先哭了。
徐文婉失笑道:“你哭什么?”
小荷哭道:“小姐,就算你去庵堂里,奴婢也要去伺候你。”
徐文婉一愣,“说什么傻话。”
小荷眼泪迸出,拼命摇头道:“奴婢的二婶,因奴婢二叔死的早,无儿无女,就被家里人送到了村里的恤嫠庵。没过半年,庵里就告诉家里说她病死了。那时候奴婢还小,偷偷跑去看,呜呜,二婶死的太惨了,身上瘦的只剩下皮了。”
徐文婉心中一颤,这是活活被饿死的。
“既然庵堂这样可怕,你为何还要跟着我呢?”
小荷泪流满面,突然跪了下来,“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
徐文婉被小荷下跪举动给惊着了,忙伸手去扶,“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原来这小丫头也是知情的。
刚说到一半,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紧接着绣帘被粗鲁地掀了起来。
从外面进来三个粗壮妇人,穿着窄袖短袄,做仆妇打扮。
徐文婉眉头微皱。
这么快!
这三个妇人面无表情,仿佛不是要送她去庵堂,而是押着她下地狱。
两个妇人上前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力道之大,不输给寻常男子。
徐文婉痛呼出声,用力挣扎了一下,但被身后的一个力道往前一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荷忙起身,冲上去抓住身后推搡徐文婉的那个妇人:“于婶,你们干什么?快放开大小姐。”
于婶冷冷道:“大小姐,这是族长的命令,咱们违抗不得。”
“我自己走,我又能跑到哪里呢?”
这话与其是说给身旁的仆妇听,还不如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徐文婉看了小荷一眼,便随着两个抓着她的妇人,向外走去。
她终于踏出了这个院子,却是以这种卑微耻辱的方式。
小小的四合院,溪石垒起来的围墙,从墙头伸进来的绿油油的枝叶,在寒风中不住的轻摆。
徐文婉抬头看向天空,感受冷风吹面的畅意。
她从未见过如此明净的天空,清冷的空气都似乎带着花的芬芳。
跨出小院,便又是一个大大的天井,两侧抄手游廊直通正堂。
正堂正对面,有一座石刻照屏,雕刻精美,大气端庄。
大概是年代久远,一时间看不明白雕刻的是什么,却令原本普普通通的院子,增添了几分庄严和富贵气。
正堂很宽很高,那红漆斑驳的梁柱似乎在诉说一个家族的兴衰。
远远便听女人的哭声,走近了,是刘氏正在苦苦哀求。
“族长,她今年才十八岁,不行……不行……相公,你救救文婉啊……不能单单凭杨家的一面之辞就毁了文婉一辈子啊。”
“什么一面之辞,她打杨晋溪的时候,梅溪书院的林启亨教授和他的朋友正在江心阁上品茶,将事情发生经过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徐文婉被押进了正堂,被推得趴在地上,膝盖磕到青石地板上,半边身子都麻了。
她恼怒的抬头,只见堂正中放着四扇贝雕山水画屏,一个六七旬的老者坐于画屏前的太师椅中,一脸严厉冷肃。
旁侧,坐了两个中年男子。
一个满身的肥肉,肚子挺得老大,活脱脱土财主形象。
另一人消瘦苍白,做文士打扮。
心想,当中坐着的老者定是族长。
旁边两个中年男子,估计一个是大伯父,另一个则是徐文婉的亲生父亲。
“文婉——”有一双手抱着她的肩膀。
徐文婉微侧头,便看到徐二夫人正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眼里是无奈是痛苦是怜惜是不舍。
这一瞬间,在这双泪眸之中,她看到一位豆蔻少女的悲剧。
徐文婉究竟做了什么?
试想一下,哪个少女不怀春?
徐文婉偷偷跑去见杨晋溪,内心决不会是愤怒痛恨的,她又怎么会打人?
再者,一个闺阁少女如何打扮成男子离开家门,又如何能够寻到杨晋溪的跟前?
她的衣柜之中有套石青色的男子衣物,这套男装应该是徐文婉去见杨晋溪时所穿的。
眼下究竟该怎么办?
装病?不行,就算晕倒,估计抬也会将她抬进庵堂,反而任人鱼肉了。
装疯?更不行,直接将她送到疯人堂,当真生不如死。
刘氏护着女儿,哭道:“族长,我家文婉绝不是杨晋溪所说的那样,你可是看着我家文婉长大的。她虽然心高气傲慢,可心地再善良不过,平时小丫头做错事,从不责骂,都是好言好语,哪里是会动手打人!这绝不可能啊!”
族长道:“我也不冤枉好人,既然文婉在此,那就把当日情形仔细说一遍,若是杨晋溪真冤枉了你,咱们徐氏一族绝不会善罢干休。”
所有的视线都投到徐文婉的身上,可这一刻,徐文婉却无言以对,她不记得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
刘氏见状,忙去扯女儿的袖子,低声道:“文婉,你说啊,难道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要隐瞒?究竟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这里没有外人,族长是咱们大房派的太爷,他不向着你,还能向着谁?”
徐文婉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刘氏定然询问女儿多次,但徐文婉竟没有露一丝口风。
为什么?
这倒是有意思。
族长手中的拐杖用力一柱,皱眉道:“你道我徐氏一族愿意摊上这等名声?梅溪书院的林启亨倒也罢了,咱们族里二房派下的徐承选跟他素来交好,倒能帮咱们说几句话。问题就出在,当日江心阁中与林教授一起的那位朋友,你道他是谁么?是王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