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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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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防御工事刻不容缓,整个县衙十分紧张。
县丞、主簿、典史、仓大使以及户房和工房的胥吏等人,在内衙平政厅齐集。
经费从来哪里来?
有何旧例可循?
旧例具体如何呢?
县丞张拱极道:“属下上任虽有八九年头,旧例如何,也不得而知。”
主簿季珍道:“属下上任有五年,这五年中,每年七八月有大风雨,损毁的公署城墙,都有修缮。不过大人也看到了,说是修缮,也只是招乡民随便用土石垒上。县里置留银原本就很紧张,上一任知县大人,为了节省开支,扇夫伞夫轿夫各种配享都一一删减,这点大人你也是知道的。按惯例,都是县里出一部分,然后县里各村的富户捐资一部分,上次协镇署被飓风给损坏了,还是参将自己拿钱出来修的。”
这意思很明显,在他们任职时间内,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的防御军事性的修筑工事。
县里开支很紧张,上交税银之外,留县坐支银两很不够,连小修修都要捐资了。
徐文婉道:“这也是个法子,户房立刻算一下,单单整修安固县的城墙大概要多少银两?”
户房的胥吏道:“这个需看查全城城墙,丈量了,才能算得出来。”
“那好,徐师爷和户房人等立刻去全城勘查丈量需要修筑之处,务必在今日要统计出一个大概。”
徐鸿心里又惊又奇,他真不知道徐文婉打哪里来的胆子和见识。
试想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可能在这么多的男人面前,如此镇定自若?
他见户房那胥吏竟然迟疑地看向张拱极,不由笑道:“大人派咐的事情,需立时办好才行。否则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走吧。”
要是防御工事不能如期完成,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徐文婉翻看手头帐册,头痛不已,一文钱难倒英难汉,穷县难当家啊。
“我听说,十年前倭寇贼盗曾袭击过县里,这些恶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县丞衙以及典史衙门都被放火烧毁。之后,县里肯定要重新大修的。季主簿,你去查一查,当年有没有文书记载的。还有张县丞,你帮忙罗列一下全县以及各乡各村富户。”
张拱极心道,这要是传出去,那些被逼着捐钱的岂不是人人恨死他了。
徐文婉突然问道:“朱典史,县里监狱现有多少犯人?”
典史朱慕迟疑道:“除去一名死囚外,包括女犯在内,大概二十个左右。”
“这么少?!”
徐文婉震惊了,这么穷的地方,牢里难道不是应该暴满么?
有时候贫穷和法律底线是矛盾的,此消彼长。
原本还打算将一部分修缮工事让犯人来,这样人工钱都可以省了。
二十个人,除了年老体弱,妇道人家,根本就没几个了。
张拱极县丞笑道:“留县坐支中,所有囚犯口粮一年加起来才二十两多。”
意思就是,一个犯人一年就一两多的吃饭钱,再加上被禁卒私吞一部分,犯人没被饿死算是奇迹了。
徐文婉觉得自己是时候要理一下全县的财政收支了。
四个月,想要蒙混四个月,也不简单啊。
因为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大家的行动很迅捷。
季主簿果然找到了十年前的旧档,上面密密码码列了许多名字,后面附带了捐助的数额,包括,总额以及所用项目开支。
徐文婉注意到最上面一列写着,诰命太夫人柳氏捐助纹银一千两。
她一个县令俸银一年也就三十六两啊,柳家出手竟如此豪阔。
难怪,安固县只知柳家,县内官员倒没有置啄的余地。
赵指挥使说到旧例的时候,那意味深长的笑意。
赵指挥使是柳太夫人的外孙,十年前的话,持掌磐石卫的是女婿,十年后是外孙,这回更要鼎力支持,最好捐个二千两。
徐文婉带着徐鸿再一次来到柳家,前一次拜山头,心里带着挑衅、抗拒、不服的强烈感觉。
这一次,心境完全不同。
她是诚心诚意前来当说客的。
烫金的拜贴,又置办了礼物,选了个良辰吉日上门求见。
这一次并没有等多久,就被请至堂上。
“草民见徐大人,徐大人安好。”
只见堂后转出一个少年朝她见礼。
徐文婉瞠目结舌,盯着柳齐岭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齐岭衣饰比在雁山本觉寺所见更加华贵。
一袭烟灰蓝绣银丝宽袖袍服衬得眼宇间的轻挑更增三分,脸上笑意盈盈,眼波流转,仿佛有天大的欢喜堆在眉角眼稍。
“这里是我家,你能来真是太好了,我正想掠个好日子,亲自前往衙门拜访。”
徐文婉看到柳齐岭眼底的狡黠,忍不住道:“你不是在雁山书院读书,回家做什么。”
柳齐岭上下打量着徐文婉,还绕着她走了一圈,摇头道:“徐大人似乎比本觉寺时黑了一点。”
徐文婉只觉柳齐岭的目光刺眼至极。
“咦——,大人今日到此所谓何事?莫不是来找我的吧?”柳齐岭的视线一刻都没离开过徐文婉的脸。
那火辣辣的目光从眉头看到眼睛,从眼睛看到鼻子,从鼻子看到嘴唇。
看着嘴唇的时候,他自己也止不住的舔了舔嘴唇。
就算徐县令穿着官服,头带乌纱帽,肤色也黑了,可那又怎么样。
这样的红唇檀口,泛着水润的光泽,又怎么可能属于男人呢?
徐鸿上前一步,挡在徐文婉的身前,微躬身笑道:“柳少爷,徐大人今日登门求见柳老夫人,确有要事,还望柳少爷能通禀一二。”
柳齐岭“哦”了一声,笑道:“哦,原来是找我祖母的。这有什么,徐大人跟我是故友啊,在雁山本觉寺那是不打不相识啊,对不对?!”
徐文婉真想拂袖而去。
徐鸿压低了声音道:“大人,以大局为重。”
徐文婉强笑道:“是不打不相识。那日本官行事偏激了一点,毕竟本官的身份摆在那里,若在钦差大人面前出丑,岂不是——”
“什么钦差大人?”不知何时,柳夫人竟已经来到了厅堂之上。
柳齐岭脸色一变,朝徐文婉猛使眼色。
徐文婉和徐鸿忙向柳夫人行礼,徐鸿将手上拿的礼物交于旁边随侍的丫环。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今日冒昧来访,还望柳夫人勿见怪。”
“徐大人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哪有见怪的道理。快请坐,景韶快向徐大人见礼。徐大人十八岁就中了进士,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你需以礼相待。”
柳齐岭振了一下衣冠,大大方方地朝徐文婉行礼,朗声道:“学生柳景韶见过徐大人。”
徐文婉见他转瞬间化身乖巧少年,当下叹为观止。
“不必多礼。”
柳夫人笑道:“方才听到什么钦差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文婉笑道:“下官初来安固县时,夫人曾叮嘱下官要去磐石卫找赵将军了解一下全县的防御情况。前几日,包括下官在内附近县城的所有官员都去了磐石卫。县里城门城墙,卫城以及三处所城,还有濠河、沟渠、营寨、炮台、烽堠几乎全部要修缮完工。安固县土地贫瘠且山多地少,夫人久居安固县,定是详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