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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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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徐文婉总觉得梁英郡的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可她知道,这眼神当中透着的只是质疑、是猜测、是洞息真相的欲望。
她越是退缩,越是回避,对方探知真相的心就越发热切。
可若是坦然面对,这样的接近,只是陷阱,是绝望的深渊,只会让她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这世上有些人的缘是孽缘,如果她是真的徐文翰,那么梁英郡的另眼相看,两人能成为毕生的朋友,这是何其有幸。
却让她全毁了。
这时,教场之上,十数骑飞驰而至,影若流星一般,皆身着甲胄,气势张扬至极。
场上兵卫见长官来了,操练的更加士气昂然。
为首之人,是中年男子,而那个赵指挥使则紧跟其后。
“磐石营守备参将吴大人到,磐石卫赵指挥使到。”
只听身旁县丞说道:“大人,磐石营和磐石卫一起来了,这回恐怕是……”
徐文婉看向张拱极,见他表情难看,有些不明所以。
在场官员无不交头接耳,仿佛对接下来的事情很是不安。
“是不是倭寇海盗来犯啊?”徐文婉立刻想到这个。
她不会倒霉到这份上?
十年未曾遇到的倭寇,等她到任就来袭了?
县丞压低声音道:“倭寇海盗来犯,历来都是不可预测的。不过,今日既然是商谈抗倭事宜,大概少不了防御工事……大人,想办法筹钱吧。”
终于练武场上操练完毕,众兵士退场。
烈日下暴晒的“酷刑”结束了,众官员移步到卫指挥署。
在议事厅上,徐文婉在内的一干官员猛灌茶水,众人真的被晒到不行。
接着栝州府驻磐石营守备参将吴大人开始讲述兵士们操练之辛苦,然后说到磐石营生活之艰难,再说到倭寇之凶残狡诈,继而讲到各县城城墙之破烂不足以御敌。
在他的嘴里,别说安固县了,总之在场的所有县城都如同纸扎的,遇到倭寇就完蛋。
吴参将说的迂回曲折,大家心里都明白他的意思,可谁也不做出头鸟,谁也不接这个茬,
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文婉坐在角落里,拿出帕子擦汗,看看又空了的茶杯,示意一旁的兵卒加水。
她感觉一道视线停落,转头却看到赵指挥使正看向她。
然而当她想看个真切明白之时,赵指挥使转头看向了旁人。
她心里真拿不准这个赵将军是否洞息真相,可对方没有表示,她只能装聋作哑。
只是这种不确定感,有时候让她挺不安的。
蓦然,赵指挥使的声音响起,显然是见吴参将说了半天,没达到效果,不得不开口。
“吴大人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现在分派一下。从今日起,每个县城的城墙城门要全部修整,县城所辖营寨、各处校武场都要重修……”
徐文婉闻言,忙问县丞道:“咱们安固县那城墙上次修整是什么时候?”
张拱极沉吟道:“这倒不清楚,只知道在下上任以来从没有修过。”
徐文婉观其脸色,不敢问出“你老上任几年”。
据说有些不得志的人,一直当小官当到死,也是有的。
张拱极突然道:“大人跟永宁县梁大人可是同窗?”
“张县丞,何出此言?”
“下官看梁大人一直往这边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所以下官猜测,两位大人就算不是同窗,也定是相识吧。”
永宁县令梁英郡那可是越州世家公子,京中的权贵高门,竟然会来永宁当县令,当时震惊了多少人。
连知府大人都亲往相谈,其他官员更是趋之若鹜。
可梁英郡却一直中规中矩,不亢不卑,不热切亦不冷淡,这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其实隐约还是透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而这位徐文翰大人,据说是从横阳县的一个小村子出来的,父辈非官非富,也没有做官的亲戚,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功名。
这样的人在仕途上想要往上爬,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代价。
可是徐文翰却让梁英郡主动开口说话了,看来这条线算是搭起来了。
不可小觑啊!!
徐文婉闻言,迟疑地看向坐在议事厅对面的梁英郡。
一瞬间,四目相对,视线在空中胶注了。
徐文婉只觉一股热气爬上脸颊,额头发际直冒汗水。
她有些慌乱地转开头,不明白梁英郡为何这般无理的看她。
四下纷扰吵杂,到处充斥着汗臭味,宽阔的厅堂也遮挡不住烈日往下逼迫的炙热。
徐文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梁英郡微微一笑。
别怕别退缩,坦然面对……千万千万不要做蠢事。
“……须在十月底全部完缮,否则上面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罪责。”赵指挥使冰冷的声音还在厅内回荡。
徐文婉吓了一跳,十月底完工?现在都八月份了,满打满算也只两个多月了。
“张县丞,你说将全县的城墙修一修大概多少银子?”
“全县四个城门,四个水门,有多处坍塌,靠近丹霞山那边一带城墙,几乎全塌了。”
“……”
“还有咱们县里除了这磐石卫刚修整没多久之外,还有三个所城,以及附带的校场。八个寨城,十处烽火台……”
徐文婉脸色发白,头昏脑胀。
她舔了舔发干嘴唇道:“其他县跟我们一样多么?”
张拱极苦道:“大人,咱们是镇海要县,其他县哪能跟咱们比。”
试想一下,天下四卫之一的磐石卫都在安固县,这附近还有什么县在军事力量上有可比性?!
徐文婉小声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天下事要天下办。在座这么多人,怎么也得集资把事情办好,对不对?”
“大人,你觉得其他大人会同意么?”
徐文婉瘫坐在位子上。
家里还说使了银子,结果还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都叫什么事啊。
多少年没修的城墙,没修的所城,没修的校场,没修的寨城,没修的烽堠,她一上任,全要修?前面几任是死的么?
这不是要把她往绝路上逼么?
“这么多年,为什么都不修城墙?现在才想到?”
张拱极道:“前几年都筹资修磐石卫和磐石营,还有建造战船。”
“……”
开完会,出了磐石卫,众官员都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徐文婉象神游一样,心情沉重至极。
二个月就要完工,上级还要来检查,这意思是,想要蒙混是行不通的。
方才,她一直在思量,万一上峰巡查之时,她治下任务没有完成,文翰的官位不知道能否保得住。
她让张拱极先走,自己走在最后,让卫兵给她通报一下,她有要事求见镇海将军。
在县丞张拱极眼里,镇海将军已经算不得一个人了,是安固县的精神领袖了,都已经神化了。
据说,在县北还有上任县令个人出资建造了供奉赵家三代的三贤祠,以纪念信国公三代为镇海关隘付出的巨大代价。
如此,镇海将军自然会把所辖安全看的比什么都重。
安固县首当其冲,其中的难处必须要让镇海将军知息。
镇海将军愿意见她,徐文婉硬着头皮进入议事厅旁的理政间。
只见房内只赵指挥使一人端坐于书桌之后,正在看公文。
徐文婉愣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赵指挥使开口了,声音冷冷如金石撞击发出的声响,令人心中一颤。
“徐县令,你私下来见本将军,有何要事?”
徐文婉瞠目结舌,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赵指挥使就是镇海将军。
她以为镇海将军是一位中年男子。
当下便躬身行礼道:“下官见过将军大人。”
“究竟有何事?”
果然直截了当,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徐文婉道:“将军大人,下官所治安固县,贫瘠多灾,财政窘迫,如今派下如此浩大工程,县内百姓负担何其之重,限期之短,似喘息之间。下官身负如此重责,加之初上任,实在不知该如何着手,还望将军提点一二。”
想想看啊,整个县才三万多人,还遍布这么多村庄。
人少也就罢了,而且都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