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唐戾

5、法罗德的幸存者

　　不论过了多久,阿瑞斯总是会想起法罗德（*）那灰蒙蒙的天,仿佛永远也看不到阳光的灰暗,总让人感到压抑.
　　当他靠在战壕里,仰起头时,看到的便是这一片灰暗。这时，他便会想起帝都那晴朗的天空，蓝蓝的天上飘着雪白的云，黄金般的阳光照遍每个角落。
　　再次睁开眼时，他躺在无边的尸体中，看着法罗德灰暗的天空，嗅着鲜血和火药的味道，想起了帝都，和帝都里那个他一生的对手——盖伊-勃拉姆斯。
　　帝都和法罗德，像造物主的一对迥然不同的孪生子一样，一个充满金色的阳光，另一个却带着阴沉的不安，就像盖伊和他，是绝对不同的。
　　他吃力地坐了起来，看着法罗德广阔的荒原。满眼望去，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人，可是却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枪撑着自己还在流血的虚弱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走在法罗德无边的灰暗里。
　　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作为背景，人走在其中，只觉得像走在天涯的尽头，只有鲜红的血，提醒着现实的残酷。

　　帝国纪年4779年8月——9月，在与起义军的战斗中，帝国军丧失兵力近百万，9月初的法罗德战役中，除一人生还，其余十万人全部牺牲。此次战役，成为义军与帝国军交战中最为惨烈的一战。

　　阿瑞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衣香鬓影，推杯换盏，所谓的酒会，不过是这些达官贵人们相互炫耀的一个借口。
　　他喝了一口酒，想转身离开。
　　“阿瑞斯！”他的父亲——财政大臣埃德里温-塞西尔——喊住了他：“过来见见这几位。”
　　他看了看父亲，他正站在几位陌生人身边，严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向他们走过去。
　　“这位是朱迪-克莱尔先生，这位是他的女儿萨拉-克莱尔小姐，这位是肖恩-德马尔先生。”父亲为他一一介绍着。
　　阿瑞斯向他们点了点头，“你们好。”
　　“哎呀，这位就是贵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材。”克莱尔先生胖脸上的两撇小胡子，随着他的称赞声夸张地抖动着，像一只不断抖动自己胡须的胖老鼠。阿瑞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是整整一天里，唯一一件让他感到有趣的事。
　　“哎呀，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贵公子今后必定平步青云啊！”克莱尔先生的小眼睛毫不吝啬地给予阿瑞斯赞许的光芒，“阿瑞斯先生，您现在是……？”
　　“上校。”阿瑞斯轻声回答道，从眼角的余光处看到萨拉略为惊讶的目光。
　　“哎呀，这么年轻就升为上校了？真是了不起啊！”克莱尔先生啧啧称赞。
　　“可是，您怎么没有戴肩章啊？”肖恩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他是一个地道的贵族青年，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晚礼服。他有一张精致的苍白色面孔，浅浅的金色头发在灯光下，仿佛被笼上了一层光环——这是他们德马尔家族成员的标志。
　　“是今天陛下在会议上亲口说的，只是还没来得及举行升级仪式。”埃德里温有点得意。
　　“想不到阿瑞斯先生竟如此年轻有为，真是令人佩服。”萨拉突然开口称赞。
　　阿瑞斯略略扭头，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萨拉放下了扇子。
　　阿瑞斯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从刚才起就一直用扇子遮住面容的女子。她长的很漂亮，栗色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上，褐色的眼睛很大，看人的眼神总是很妩媚，但她略向上挑的细眉，则给人一种傲慢的感觉，嘴角处总是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可她俏挺的鼻子却又让人觉得天真。
　　矛盾的女人，虽然她很漂亮。阿瑞斯暗暗地下了评价，很快将目光移走。
　　克莱尔先生和他父亲埃德里温聊得正起劲儿，肖恩也不时地插上几句。阿瑞斯沉默地站在一边，穿着黑色军装的高大身影吸引着酒会中许多年轻女子的目光。
　　突然，克莱尔先生将头转向他，“塞西尔上校，您认识盖伊-勃拉姆斯少校吗？”
　　阿瑞斯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回答道2：“还可以，我们……是同班同学，有什么事吗？”
　　“哎呀，原来您和他是同学啊？您还不知道吗？他被捕入狱啦！”克莱尔先生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您真的不知道吗？”
　　“是的，我因为受伤，一直呆在医院里，并不太清楚。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捕的？”阿瑞斯尽量平静地说道，但内心却掀起了万丈波涛。
　　“哎呀，说来也真是的，勃拉姆斯少校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反对帝国军镇压那些暴民。结果，就以反战罪名被捕入狱啦！”克莱而先生很乐意有人问他，好不吝啬地打开了话匣子：“他是一个多有前途的人啊，和您一样都是从帝国军校毕业的，父亲又是陆军总司令。可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因为反战而入狱呢？听说，他已经被送到桑德蒙塔监狱（*）去了。好在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司法部的长官们请求陛下手下留情，没有判的太重，只判了45年。哎呀，真是个古怪的人……”
　　克莱尔先生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而阿瑞斯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打倒，毫无反抗余地。他的耳朵听不见，只能茫然地看着克莱尔先生动的飞快的嘴唇，只觉得连他喷出的唾沫星子，也仿佛被人用了慢镜头播放。
　　“好啦，父亲，不要再说了。您难道没有看见，塞西尔上校身体有点不舒服吗？”萨拉看着脸色苍白的阿瑞斯，转头向他父亲说道。
　　“哎呀，真对不起，我光顾着自己，竟没注意到塞西尔上校您，真抱歉！”克莱尔先生着急地用手帕擦了擦汗。
　　“这孩子自打出院后，身体就一直不见好，也不知是太娇气还是太软弱。”埃德里温故意责备着阿瑞斯。
　　萨拉笑着说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能从那样残酷的战役中活着回来，就已经很厉害了。更何况，塞西尔上校的伤才刚好，怎么能说他娇气呢？我看呀，比起那些真正娇气的贵族子弟们，塞西尔上校很有男子气概呢！”
　　“哎呀，就是的，能有这样一个儿子，真是好福气啊！”克莱尔先生笑着附和，“可惜我们没有，只能祈祷将来自己的女儿能嫁个像塞西尔上校一样优秀的人啦！”
　　“哎呀，父亲！您在说什么呀！”萨拉娇羞地说道，不依地扭了扭身子。
　　克莱尔先生和埃德里温相视大笑。
　　“塞西尔上校还真是受人欢迎呢！”肖恩酸溜溜地说道。他暗恋萨拉已经很久了，作为德马尔家的继承人，他一直对各种醉心于他的女子不屑一顾，可他却在看到萨拉的第一眼，便为她着迷。这位人称“帝国玫瑰”的女子，让他也成为无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爱慕者之一。
　　“不好意思，各位，我……我身体不太舒服。我想先走一步。”阿瑞斯突然说道。
　　克莱尔先生热心地说道：“哎呀，那您快回去吧，瞧，您那英俊的脸都发白了。”
　　“抱歉，我失陪了。”阿瑞斯转身离开。
　　门口的守卫将他的帽子和大衣交给他，年轻的士兵羡慕地看着他的肩章，他突然感到一种微微的刺痛。
　　一直以来，他都以自己是一名帝国军人为荣，直到法罗德战役。阿瑞斯在安庆宫那巨大的，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走廊上慢慢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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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词解释时间~~~~
　　法罗德：轩辕帝国西部平原，因气候原因多为多云天气，帝国纪年4779年发生在该地的法罗德战役，是义军与帝国军自交战以来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
　　桑德蒙塔监狱：帝国最大的监狱，位于太平洋西北部的“三角岛”上，规模可与蒙德塞尔相媲美。（也是本小说另一重要场地）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我们的男主人公们就将开始他们命运的相遇了！！敬请期待！！！！！！！